《调戏》步蟾

22、缘尽

　　沈若樱绽开笑容，轻轻说下去，“有时候像是情侣一样打情骂俏的吵架，有时候又装做凶恶但其实很温柔的帮忙，还有……还有像樱花一样沉落，那个吻，还有……现在这样，这些，都是恋人之间的感觉吧。虽然事实不是，但当时，我心里也会偷偷这样想呢，我没有和男生交往的经历，这些……想起来，总觉得很美好呢。果然，还是很可笑吧？”沈若樱见朽木白夜半晌没说话，停下来问。
　　朽木白夜确实很想笑，但却笑不出来。这些对她确实造成了他预期的影响，可是，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却并没有赢得她的心。
　　“一点也不好笑。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想，如果樱子是我女朋友，我会怎样对她。”朽木白夜说。
　　“果然是有预谋的呢。”沈若樱佯装生气，“不过谢谢朽木学长对我这么好。回去后，我会想你的。”
　　“你希望我回去吗？”朽木白夜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有些迟疑地问。
　　“嗯？你是说毕业回中国吗？”
　　“嗯。”
　　“嗯……也许是希望吧。但也许，还是留作记忆更好。但那是朽木学长的决定，是朽木学长对未来的道路的选择，我没有发言权。”
　　“嗯，这倒也是。”
　　躺着的人竟渐渐睡去，朽木白夜脱下外套替她盖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如果当初不是那个局，我会不会真的爱上你？
　　“其实……”朽木白夜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沈若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嗯？”沈若樱还是有些睡眼朦胧。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我总问你爱不爱我吗？”还是说吧，即使她生气也好。
　　“嗯？”沈若樱睡意全消集中精神听他继续说。
　　“其实，是我和……和关口老师打了一个赌。因为……因为我一直在犹豫毕业后是回国还是留在日本。而关口老师一直希望我留在日本帮他一起做研究。他说除非我在国内有绝对舍不掉的牵绊，就放我回去，如果没有，就必须留下来。刚好当时林老师来这边学术交流说会带个女学生过来，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我就和关口老师打了个赌，如果在东京这段时间，这个女学生爱上我，那，我就回去，如果没有，我就留下。其实，一时意气，都没有去注意这样做对不对……”
　　“所以……”沈若樱有些似懂非懂，这个因果关系确实有些突兀。
　　“所以对不起。”朽木白夜急急地抢过她的话头，他是担心她会生气的，毕竟她是最无辜的。
　　“所以你到会馆和我同住，以及整个行程中的形影不离，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沈若樱不理会他的道歉，继续说。
　　朽木白夜侧头看了她一眼，看不清表情，但是，有些事一定要说清楚，“是的，用十天来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爱上我，确实很牵强，再加上交流会的行程安排，我们根本没有太多的接触安排。所以，我必须要让你先注意到我。因为我和林老师本来的师生关系，我就自动请缨来负责接送你们，这样也就顺其自然的和你们一起住，你就无法忽视我的存在。而且，你在日本除了林老师没别的认识的人，而林老师又是长辈，又很忙，你碰到很多问题也不好去找他，自然就会来找我，这样就会对我有依恋……”偷偷看沈若樱，还是没表情，“我对你轻薄无礼，其实就是把你当作女朋友看，这样你会慢慢习惯我对你的态度，也会习惯这种相处方式，心里自然也会慢慢产生我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错觉，而这样的错觉，就是情侣的感觉……”
　　朽木白夜停下来，看看旁边的沈若樱，“你……”
　　沈若樱朝他嫣然一笑，一副温柔乖巧的样子，“怎么不说了？应该不止这么多吧？”
　　朽木白夜被她的笑容吓到了，她温柔乖巧的笑容其实是对人的一种疏离感。可是，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也只好说完了，“嗯，确实还有。我经常问你是否爱我，这不只是在询问答案，而且也是在提醒你，我们之间可以是情侣，你可以爱上我。另外，我也总是在你耳边说你爱我，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会引导你去想这个问题，当你去想时，就已经在潜意识里刻下了你爱我，这样，也许甚至即使你并不爱我，也会以为自己爱上我了……”
　　沈若樱被他的话逗乐了，“我还不知道原来朽木学长还研究过心理学呢，接下来呢？”
　　“呃，这个……每天让你醒来第一个看到我的脸，这个……也是为了这个习惯……”朽木白夜有些吞吞吐吐了。
　　“你的目的其实只是让我习惯你，然后错把这种习惯当□□情？”沈若樱问，这确实是有些可笑。
　　“也不完全这样。”朽木白夜决定一下子说清楚，“你若真的爱上我固然好，但若不能，至少能让你以为是爱我，只要结果是这样，我也赢了。但总归真心的更好，所以……所以那天去旅行，在樱花飞舞时，我吻了你，女孩子应该都会期待有这样浪漫的经历吧，那天……看你的反应……”朽木白夜边说边偷偷看了看沈若樱，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但他猜想应该是脸红了，“我一度以为你是真的爱我了，后来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在樱花飞舞时，浪漫的女孩的浪漫情结打开，她爱的不是我的吻，更不是我，而是那漫天的樱花，就像你说的，良辰美景。所以我知道，我又错了。那天晚上……算是最后的……努力吧，结果……你咬了我。不过我却很高兴，因为你终于还是，没有爱上我……”
　　“高兴？”沈若樱有些奇怪，这不是意味着他输了么？怎么反而高兴呢？
　　“嗯，因为……因为这个游戏我已经玩不下去了。你那么善良，什么都不知道的被我算计，让我心里充满了犯罪感。明明是我欺负你，你才踩我的脚，但却帮我擦药道歉；我对你轻薄无礼，你拿小刀自卫，却在碰到我衣服就马上扔掉，因为怕真的弄伤我；明明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你却在林老师面前拼命卫护我所谓的形象，就连我要对你……你也不肯呼救……还有在船上，明明放开我就会马上掉下去，却因为怕牵连我而放开……樱子，你……你这样好，这样善良，我……我怎么还能那样对你……”
　　如果说沈若樱听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游戏，而自己只是个道具时有些生气，失望，伤心，愤怒……无论什么感情都好，但在这一刻，为朽木白夜的最后一句话，她什么都不计较了，欺骗，算计，那又怎样？都已经过去了，只要这一刻，彼此是真诚的，只要她以为曾经，他是真的关心她。
　　“其实，朽木学长，明明你就已经打算留在日本，为什么又要和关口老师打这个赌？”沈若樱还记得那次和铃木他们聚会，他说是打算留在日本的。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留在日本？”朽木白夜却忘了自己说的话。
　　“自己说的倒忘了？”沈若樱提醒他，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而且，你早有个日本女朋友，自然是会留在日本的吧？”
　　“啊？”朽木白夜一头雾水，这……她怎么知道？
　　“你工作台上的照片啊，躲闪着我让我看，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照片这么宝贝，看都不让看一眼。现在听你这么说也明白啦。你既然是想我会喜欢你，自然不能让我发现你有女朋友，而且……”沈若樱狡黠地笑着，“我有证据哦，你说你以前和别人接过吻的，自然也是因为有女朋友啊。”沈若樱为这点发现沾沾自喜。
　　“哦。”朽木白夜其实想说，接过吻也不代表现在有女朋友吧。但却觉得不需要解释的太清楚，误会就误会吧，这样也好。“那个……你不生气吗？”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
　　“我那样对你？”欺骗你，设计你，正常人都会生气吧。
　　“嗯，很生气。”沈若樱故意板起脸，但随即又笑了，“但是已经过去了，谁叫你说了我那么多好话？这人耳根软心肠好了没办法。”沈若樱故作调皮地说道。
　　朽木白夜松了一口气。
　　“但是，关口老师还真是多此一举啊。”沈若樱自言自语的感叹。
　　“果然是没看错人啊。”朽木白夜也感叹。
　　“什么？”
　　“就知道你不会生气的。唉，本来准备好的道歉的礼物也浪费掉啦。”朽木白夜故作惋惜。
　　“什么礼物？送给我的吗？”
　　“本来是，但现在又不是了。”
　　“什么意思？不行，我生气了，你要道歉。”沈若樱佯怒，又撅起小嘴。
　　朽木白夜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礼品盒递给她，沈若樱高兴地接过来打开来看，一条银链子，坠着一颗心形的水晶，里面镂刻着一朵樱花，栩栩如生，晶莹剔透，沈若樱看得有些呆了。这，不像是随便买得到的……
　　朽木白夜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丫头，你能懂吗？
　　“其实我也有礼物送你的。”沈若樱高兴地收起盒子，“不过，现在不在身边。”
　　“那一会记得给我。”朽木白夜有些期待，“是什么东西？”
　　“嗯。”沈若樱歪着头想了一会，“很简单的东西。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那我更要抱大希望了，快告诉我，是什么？”朽木白夜伸过一只手去。
　　“啊，注意开车。”沈若樱一边躲着他的手，一边说，“你快点开回去，不就可以知道了？”
　　“竟然卖起关子了。”朽木白夜笑着说道，加大了油门。
　　“慢点，危险！”沈若樱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路灯，脸色变得煞白。
　　“还真是胆小。”朽木白夜笑着放慢了车速。

　　“给你。”沈若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东西扔给朽木白夜，“我要先睡觉了。”大半夜出去折腾，困死了。
　　朽木白夜接过来，用食指勾起最上面的绳扣，看着悬着的中国结，主结是一个心形的磬结，下面一个“一路平安”的坠子绾着穗子活泼灵动又飘逸，手工很是精巧。中间是……一个团结簇着五元的硬币？朽木白夜傻眼了，“沈若樱，你给我起来，不准睡，你给我说清楚？你就真用这么简单的东西打发我了？”
　　沈若樱被他从被窝里拖起来，揉了揉眼睛，“我说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的。我手艺不精，就会编这么一点。”
　　“这……是你自己编的？”朽木白夜不可置信。
　　“不然你以为日本会有中国结卖？”沈若樱没好气地说。
　　“那，你就不可以在中国买了带过来？”
　　“拜托，中国会有日本的硬币么？”沈若樱实在是困得不行，又倒下去睡觉。
　　“那……等等，你就只用五日元当挂坠，也太小气了吧？”朽木白夜又把她拽起来。
　　“那你别要了。”沈若樱生气地抢过中国结，又继续躺下。
　　“哎，哎，你别这么不讲理，都送给我了，哪还有拿回去的道理？”朽木白夜掀开她被子，到她手里去抢，沈若樱也不甘示弱偏不给他。
　　“喂，你再不给我，我真的不客气啦！”朽木白夜坏笑着搓了搓手。
　　“哼。”沈若樱睁着睡眼腥胧的眼睛，“我才不怕你呢。”
　　朽木白夜瞪了半天的眼睛，终于悻悻地放下了手。沈若樱笑了，将中国结递给他，“是不是这几天汉语说溜了，又把日语给忘了？送你挂车上的，别再吵我睡觉了，明天还要去赶飞机呢。”拽过被子转了个身睡去。
　　朽木白夜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中国结，想想她说的话，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缘吗？我会好好珍惜的，只是……缘已尽了吧。
　　是啊，缘已尽，各东西，最怕的莫过于缘尽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