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无限流）》禾刀

64、伤痕

　　梦里所有都是扭曲的，扭曲的走廊，扭曲的门，旋转的楼梯，死寂冷白的医院大厅，满地的鲜血和残肢冷肉。

　　黎乾一盯着自己沾满血肉的鞋子，神情痛苦恍惚。

　　他茫然地朝熟悉的方向走去，这里自己好像来过许多次了，可这幅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和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颤抖着推开那扇门，门里的一切都在刺激他的神经，哀嚎被他咽了回去，眼泪如泉涌般滴落在脚边。

　　林晟正拿着刀一下又一下捅在那无脸男人的身上，脸上。每一下都透着狠劲。
　　无脸男人无声地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召唤着他。

　　黎乾一心脏钝痛，一声声的爸爸止于唇边。

　　“啊！”黎乾一哀嚎着，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脸上的五官逐渐清晰，慈爱紧张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眼底。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听话，爸！”

　　他的双脚被钉在了地上，黎国盛的血蔓延到他的脚边，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一把将他拉出屋外，将一室的罪恶关上。

　　猛地惊醒，曲旌皱着眉正看着他，为他擦掉眼角的眼泪。
　　“这次又梦到什么了？”

　　“……”黎乾一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痛苦的呜咽。
　　“曲旌，我是个坏孩子，是个罪人。”他说。

　　曲旌心脏一颤，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声道：“我们都是罪人，还挺配的。”

　　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黎乾一变得很沉默，任人怎么问都笑笑说没事。

　　今天的天气很阴沉，唐音音将妙妙安顿好，来到院子透气的时候正巧看到黎乾一坐在那发呆。
　　季旸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此时不在他身边。

　　她走过去坐到黎乾一旁边，将一杯水递过去：“你好像在苦恼什么？”
　　黎乾一回过神来，接过笑了笑：“我能苦恼什么？”

　　唐音音摇头：“不知道，但我清楚一直憋着不一定是好事。”
　　“你想知道妙妙为什么会精神失常吗？”
　　黎乾一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

　　“其实我们小队一开始有三个人，都是新手，第一场梦魇中侥幸活下来，在这个世界没有伙伴是很难生存下去的，所以我们三个就一起结伴入梦。”

　　“一开始很难很难，老手自保，新人送死，我们这种都是姑娘的组合很容易成为某些人的目标。就在上个梦魇，一个男人骗妙妙，只要跟他合作就能带我们出去，但要对我和另一个女生保密。”

　　黎乾一意识到后面发生的事，沉默地聆听。

　　唐音音声音痛苦：“那个男人利用我们去试死亡条件，结果只有我和妙妙活了下来，另一个女生死了。从那以后，妙妙就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每天都会做噩梦，然后就变成了神经脆弱，这次一进来就中招了。”

　　“所以啊，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告诉你信任的人，可能那些困扰你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唐音音苦涩的笑了笑。

　　黎乾一看向天空，阴沉沉的天气让人很不舒服，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谢谢你。”

　　今晚就是最后一名玩家进行治疗了，不知道天亮之后会发生什么，众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感，没有其他梦魇里的争锋相对和暗自算计，陈朗生出了一些不舍：“哎，如果今晚结束就能出去，我们在休息区见面聚聚吧，一起喝酒吃烧烤。”

　　一个叫钱远的男生附和道：“好啊好啊！我知道一家特别便宜，要不了100积分就可以吃到饱。”

　　唐音音也笑道：“可以啊陈叔，听说你们东北的烧烤很好吃，要不你大展身手做给我们尝尝？”

　　陈朗嘶了一声：“小唐可以啊，那我就亲自下厨，保证让大家尝到最正宗的齐齐哈尔大烧烤。”

　　季旸笑着听大家吹牛，他注意到时雨嘴角也在含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你也想吃烧烤了？”

　　时雨：“我想吃你做的。”
　　季旸比了个OK：“遵命，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黎乾一第一次在梦魇里见到玩家这么和睦，陷入沉思，直到曲旌点了点他：“黎哥，怎么这么高冷啊。”

　　“被说饿了。”他微微一笑，淡淡道。
　　曲旌凝视着他：“你有事情。”

　　黎乾一躺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臂，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别想太多，头会秃的，睡觉。”
　　曲旌盯着他，不动声色地躺回地上。

　　夜里悄无声息，直到护士们进来推走曲旌的病床，四周又陷入寂静。

　　季旸盯着床板，思索着明天醒来会发生什么，这个梦魇太安逸，让人渐渐都没了警觉和斗志，这不是件好事，如果突然发生什么变故，那他们都会措手不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听到护士将病床推回来，就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响起。

　　渐渐的，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季旸强撑眼皮睁开眼，他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病房中央。

　　他的白大褂上沾着许多脏污，只见他蹲下身子，抚摸着一个人。

　　季旸强忍着莫名的睡意，看清了地上的人，正是黎乾一。

　　下一个瞬间，他就昏睡了过去。

　　“！”
　　季旸猛地睁开眼，挣动四肢，可双手双脚被束缚住，嘴上被贴着胶带，屋里一片明亮，在他疑惑的时候，门被推开，第一天那个护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010号，今晚治疗结束。”毫无起伏情绪的声音，随后另一个护士将妙妙推了进来。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切都重置了，这个梦魇想将我们困死在里面。

　　时雨也明白了现在的场面，等护士走后，大家舔掉胶布，空气里弥漫着恐惧。

　　“我们这是又回到第一天了？！”
　　良久陈朗颤声道。

　　齐巧轻声哭了起来，仿佛认命一样，接受了这个结局：“我们逃不出去了，就算再来多少次都会被重置。”

　　就在这时，妙妙又一次开始挣扎，最后归于平静。
　　唐音音：“妙妙……”

　　王龙虽然看起来正常，但眼神涣散，一看就已经失去正常人的意识了。

　　季旸叹了口气，看向时雨：“梦魇想逼我们就范，全部变成行尸走肉，然后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时雨：“温水煮青蛙，这个梦魇杀伤力不大，但很麻烦。”
　　曲旌静静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黎乾一，没有说话。

　　众人在沉默中挨到了天亮，等到护士解绑之后，大家在食堂相对无言。

　　陈朗大声叹了口气，现在大家的氛围跟昨晚大相径庭，他忍不住强撑着打气：“别泄气啊大家伙，肯定有办法出去的，我们多去找找，一定有突破点。”

　　钱远打断他：“行了陈哥，我看我们是出不去了，只能等着被做手术，一起变成行尸走肉，然后困死在这。”

　　陈朗有些底气不足：“别这么悲观嘛，小季他们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出办法的……”

　　看到大家将视线落到他身上，季旸沉默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不能就这么放弃，我们一定要出去。”

　　众人又陷入沉默，黎乾一突然打破寂静：“我知道该怎么办。”

　　陈朗好奇：“你知道！？”

　　他看向众人：“这是我的梦魇。”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露出惊疑的表情，原来这个梦魇的主人就在他们身边。

　　钱远来火了：“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们活活受了这么多罪！”

　　曲旌冷冷地看向他：“进入梦魇的人都会失去记忆，就算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他的梦魇，只要没恢复记忆，就一点用都没有。”

　　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钱远气愤地转身走了。

　　季旸严肃地看着黎乾一，声音微冷：“你有什么办法？”

　　“我亲自去接受治疗，既然是我的梦魇，就由我来结束一切。”
　　曲旌眉头紧皱，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要是没用呢？你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我跟谁要人去。”

　　黎乾一哼了一声，露出两颗对其的小虎牙，笑的很可爱：“相信我吗？相信我就让我去，我想告诉那个人一句话，我到死都没说，现在能再见到他，我不会再逃避了。”

　　曲旌盯着这双琥珀色的眼睛，低声骂了一句，松开了他：“等出去了，准收拾你一顿。”
　　黎乾一笑嘻嘻：“保证不反抗。”

　　时雨眼眸下垂，将头靠在季旸的肩膀上，轻声叹慰：“孩子长大了。”

　　季旸瞅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脸：“你最近怎么总说这些老年人才会说的话啊？”
　　时雨顾左右而言他：“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