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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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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想不起来这个少年是谁,但空蝉一提醒他是去年帮我代笔写了三个月信的人,我立马“哦哦”地叫起来。
“抱歉噢,我记不住没有用途的人的名字。”
明明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他却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
没有空去探究他为什么忽然心情急转而下,因为我忙着赶去只有一品和二品官员才能参加的新一轮麻将大会。
今天我们照旧用麻将来决定下一个行动的去向,只不过这次是点数最低的人能提出要求,所以大家都疯狂点炮。结果最初的庄家一直当到了最后,剩下三人都高高兴兴被负分打飞出去。
总之,这场就算赢了也不值得高兴的麻将局上三人交换了一个消息。
大名盯上了土之国的矿产。
总算又有活干了。
为了防止被保护各自的忍者听去内容,官员们之间交流都使用一种类似方言的黑话。
所以当我一蹦一跳在前面走着时,身后不知情的柱间忍不住问道:“今天赢了很多吗?”
“没有没有,输得可惨了。”
“那您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噢,因为终于又能有工作干了呀!”
我绽开笑靥。
毕竟这一年真的太过和平了。
“恭喜。”他说。
“也不用这么羡慕吧,其实和你们也不无关系。”我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要做的事情越多,你们忍者的生意也就愈发繁荣啊。”
哪有比争端更好赚的活动呢。
然而柱间的脸上却似蒙上了一层阴影的神色。
过了一会才迟迟开口:“是的,正是如此。”
开开心心回到住处,坐到矮桌前,正当我提笔打算写信联络在上次搞乱土之国时安插过去的眼线,一只手按住我落笔的手腕。
抬起头,少年十分坚持的望进我的眼睛。
“这是我的工作,请交由我来做。”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要求什么吧。
“……好啊。”
我让开位置。
毫无形象地坐在走廊上晃着脚,我才找回一点点去年这时候的熟悉感。
背后的视线始终如芒刺背,我有些担心他没认真写,拿过信纸一看,文字没有一丝歪斜,便折起收进信封里。
就连我顺手抢走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环节,柱间似乎都有点不高兴。
可他什么都不说,我也无从明白。
他一面近乎苛刻地遵循着主从之间的距离感,一面又大胆得可以毫不犹豫出手让主人改变决定。
比起他的字,反而是他反抗我的举动更加让我印象深刻。
深夜。
我被重物狠狠砸在地上的巨响惊醒。
房间里还亮着烛光,循着光从屏风后面探出头,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柱间站着。
他手里提着一个头。
从帘子的细缝之间吹入寒风,烛光摇曳,脸上五官的阴影浓得似是化不开的墨。
刚才的声音,难道是躯体倒下去的时候发出来的吗?
他缓缓看向我。
“对不起,瑛莉,吵醒您了吗?”
少年走到屏风前,小声问道。
他处于亢奋状态却冷淡的神情比手里失去生命力的头部还要扭曲。
如果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话——这会令我无比欣喜。
“血。”我盯着他,“沾到了。”
“诶?哪里?”
“别动。”
“好的……”
手边没有手帕,我用袖口擦去他脸颊上一条血痕,过了会又渗出来,这才发现那是从伤口冒出来的。
他忠实地遵守了我“别动”的命令。
所以当我凑近,舔去伤口上的血滴时,即使大概他想逃想得不得了,却依旧停留在原地僵硬得发抖。
我稍稍感到扫兴。
“派上用场了吗?”
主语为‘我’。
“嗯。”不管少年在场,我脱掉沾血的襦衣,就这么躺回被子里,合上眼说,“但是还不够。”
“……”
房间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在处理尸体。
我还以为他会发问的。
怎样才算够?
是不是要斩断敌人的手脚才算?
还是把头插在矛上挂到城门口才算?
可是这个人总是选择只靠自己一个人去得出答案。
表面看上去和谁都玩得很好,关键时刻只相信自己判断的独裁者。
久久没有动静,我悄悄睁开眼。
少年怀抱长刀就靠在屏风的木墩子上。
什么嘛,原来只是把位置从房顶挪到了床前啊,真无聊。
唉,如果他敢抱着头在我旁边打坐一宿,那我才要对他另眼相看呢。
冷不丁对上视线。
也不知他是不是没见过女孩子躺床上睡觉的样子,他急忙扭头,只给我留下发红的耳根观赏。
真纯情啊。
这个年纪的忍者,居然还没人教他么。
我遏制住心底有些发痒的想法。
要是妨碍到人家自家的教育方针就不好了,好歹他的父亲还是空蝉的熟人。
即使空蝉这人性格恶劣到了极点,对别人的不幸能多吃下两碗饭,我对这个将我捡回来并给予容身之处的女人依旧抱有极大的感激与尊重。
但捉弄归捉弄——
“柱间,谢谢你刚才保护了我。”我说着,拉开被子一角,“要不要进来一起睡?”
“?!!”
少年逃回了房梁上。
我闭上眼睛,终于锤着床垫放声大笑起来。
柱间回来快一个月的时节,一晚过去,城内被皑皑白雪覆盖。
套上厚袜子,我穿上加高的木屐到城内踩雪玩。
雪地里只有一长串小小的脚印。
我看了他浮在雪地上面的草履一眼:“不会冷吗?”
“不会,一年四季对我们来说感官都差不多,特别是外面套上铠甲,里面穿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
“真的?”
我不信地捂住他的手背,确实比我的手要暖和,真不可思议。
都是人的身体,怎么差别能那么大呢。
“那个,”他握住我的手,“如果您觉得冷的话……”
“不用了。”
我想都不想的放开他。
“还不如直接用暖炉呢。”
“……是。”
“不过么,”我往嘴里丢了颗今年夏天腌过的梅子,和他撑着绛红色的油纸伞几乎无法区分颜色,“要是你愿意晚上温暖我的床榻,我倒是能考虑一下。”
柱间差点在平地上拌个跟头,伞上积雪一下子哗啦啦的往一边滑落到雪地上,有几粒雪花落到身上,我皱眉,拍了下他的肚子,伞立刻又摆正了。
他支支吾吾回答道:“那个……这个……请、请爱惜您自己的名节!”
我:“……”
和雇主有过关系而被赶出去的又不可能是我……除非爬进大名的帐幕。
不过大名也是那个大名,未必会拒绝吧。
“算了。”我迈开步子,叫柱间跟上,也不管他听没听懂,“我还想让你在这儿多呆点时间呢。”
偶尔瞥向他,他的嘴角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
木屐又沉又深,走出一百米就花了十分钟,柱间也撑着伞配合我的脚步,默默跟在后面。
“累了。”我扭头想往回走,“回去吧。”
“……”
柱间脸上似笑非笑:“我抱您走吧?”
“嗯。”
于是他弯腰,面色如常地像抱小孩子似的单手抱起我,另一只手握着伞柄。即使身上挂着重物,他依旧没陷进雪地里面去。
直到揽住他的脖子,我才发现他身上真的很暖和。
“要去高一点的地方吗?”
他指指城池内最高的那栋阁楼。
“当心别被守卫当成入侵者射下来。”我笑着说。
“那请您抓紧我。”
少年简单地跳跃几下,片刻过后,我就被带到了尖尖的楼顶。被抱着的我看不见自己脚下的样子,只能往远处眺望。
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站在哪个位置才能保持平衡的。
风吹得整个人发冷,我把头埋进柱间的颈窝。
我忽然想到,如果他干脆把我从这里直接扔下去,说不定还有趣点。
为什么顺从自己的人就那么令人提不起兴致呢。
学会了我的笔迹却都不加以利用,亏我还让他抄的名录,几个月的时间都足够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了吧。还有那个半夜不睡觉跑来暗杀的忍者,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杀掉了,太浪费了,起码把人家身上的情报刮刮干净呢。
可仔细想想,忍者本来就是被要求完成执行任务的存在。
……是对忍者产生期待的我太没眼光了。
回到自家,我望着庭院里的落雪。空蝉往我院子里种了许多梅花,泼在一片白色间煞是好看。
好看,却一如既往单调得无趣。
点燃烟叶,眼前腾升起浓浓的雾气,我甚至觉得红梅还没有烟嘴上面沾到的口脂鲜艳,起码一周都能用不同的颜色。
“真无聊啊。”我忍不住感叹。
柱间又问道:“要不要也去城外看看呢?”
“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旦挪到外面,很容易枯萎凋零的啊。”
“那还是算了……毕竟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
将烟管磕了磕走廊的边缘,燃尽的烟灰落到雪地里,烫出一个坑。
“酒。”我轻轻开口。
柱间没动,廊下一端侍女端来一壶烧过的酒和杯口极浅的酒杯。
当我给自己往杯中酌满时,他蓦地走到我身侧蹲下,就这么拉过我的手腕抿了一口,说:“没关系,可以喝。”
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酒。
然后扬起浅笑,全部吞了下去。
“好孩子。”
偶尔他也会误打误撞干点好事嘛。
一旦没了期待,看他什么都顺心了。
一味的顺从,终究只能沦落成我的玩物。
或许对柱间本人来说值得庆幸的是,我对待玩物比对待人要温柔多了。
春天来临前,柱间又为了自己一族离开了,而且据说是千手一族急着找他,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至于我,直到空蝉跑来谈起这事,我都没注意到身边的保镖已经换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