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愿师》季晏之

97、第九十七章

　　林晏兮收回手，默默地消化了刚才看到的一切。

　　看来，这裴和不光认识岁宁，还与她关系匪浅，不然何故深夜还待在院子里，至于后面来的那些人，话里话外都说是听夫人的吩咐，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夫人应该指的就是裴和的母亲了。

　　林晏兮心里有了定论，便着急往回赶。

　　半晌之后，铁匠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半靠在墙角边，对于如何晕倒在旁边却无一点儿印象。

　　铁匠觉得自己怕是真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撒脚丫子闷头往回赶，连铁匠铺子都早早地关了门。

　　林晏兮回去的半路上正好碰见了前来寻人的陆闻，她还未来得及将发现的消息说出口，就看见陆闻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自己，旁边跟着的沐英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闻扯着她的胳膊，看了一圈，确定林晏兮确实没有什么事，才放下心，但是眉头还一直皱着。

　　“我...”

　　话刚起了个头，陆闻转身就走。林晏兮见状赶忙追上去，她个子没有陆闻高，腿也没有陆闻的长，所以陆闻大步往前走的时候，林晏兮倒腾着自己的腿，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走了一段路，陆闻听着后面的喘气声，脚步悄悄地放慢了。

　　林晏兮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陆闻几次想转过头，又碍于面子生生遏制住了这种冲动。他又不想对着她发火，所以只能将这股火给憋回去，憋得他胃里翻搅似的痛，而且越走动越觉得疼痛难忍。

　　他单手扶着墙，停下来休息，想缓解缓解。手心里突然传来一阵凉意，这股凉意顺着手心蔓延到了手臂，上肢，最后达到全身，胃里的痛也奇迹般地开始好转。

　　林晏兮试探性地拉着陆闻的手，见他没有过激的反应，这才轻轻地摇了摇，小声地说道：“别生气了，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说就跑出去，万一我遇到危险...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但是我可以解释的，那个人跑的太快了，我怕我转过头他就不见了，嗯，是吧...”

　　陆闻抿着唇：“我还在生气。”

　　林晏兮突然就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顺着他的话问：“哦，那怎么样你才不生气啊？”

　　陆闻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幼稚，但是他也管不了这些了，因为手里的凉意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往后瞥了一眼，巷子里空空，一个人都没有。沐英很有自觉，从两人的手碰上时，就有预见性地绕路走了。

　　陆闻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过两人碰在一起的手，呐呐开口：“就现在这样就可以。”

　　“这样？”林晏兮把手握得更紧了些。

　　陆闻站直身子，拉着林晏兮往前走，两人交握的手藏在袖子下面，远远看去，风平浪静，袖子里却暗流涌动。

　　陆闻的心情愉悦：“说吧，发现什么了？”

　　林晏兮原本想挣开手的，闻言也开始严肃起来：“我发现一个人，他是铁匠，几年前院子发生火灾之前，他来过，而且很有可能看见过纵火的人。”

　　陆闻偏头问她：“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他曾亲眼目睹过好几个人提着桐油进了院子，而且我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陆闻挑眉：“裴和？”

　　林晏兮点点头，没错，铁匠或许不认识那个慌忙出门的男子是谁，但她却熟悉的很，临安候府的世子裴和，那个岁宁的故人。

　　“对了。”陆闻问：“你在临安候府也看见裴和了，他确实撒谎了？”

　　“不能这么说。”林晏兮仔细回想在裴和身上看到的东西：“他确实记得岁宁，也确实在害怕，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的状态更像是...忘记了某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嗯，应该说失忆更为准确...”

　　就像是脑子里缺失了一块记忆，那块记忆是空白的，但是那块空白好像出现了裂缝，所以他才会想起关于岁宁的模糊记忆。

　　但是林晏兮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有害怕的感觉呢？岁宁和那个伶人分明看着也不像是跟裴和有仇的样子，裴和为什么会害怕呢？

　　潜意识的害怕是最可怕的，要么说明岁宁带给他害怕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要么就是裴和做了什么事，而这件事让他对岁宁下意识地产生害怕。可能么？在铁匠的记忆中，裴和跟那几个人可不是一起的。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林晏兮停下脚步，看着陆闻急急道：“裴和的母亲，当年纵火的是裴和的母亲，我们快去侯府！”

　　陆闻扯住她的手：“别着急，沐英已经带人去了。”

　　林晏兮愣了一下，已经去了？

　　陆闻捏着她的手指，薄薄的，又细长细长的，很是好捏，这让他有点上头，甚至有种自己可能是个隐藏的变态的感觉，他低声说：“沐英办事很妥帖，不用担心。再等一会儿，天就黑了，岁宁和那个伶人就该出来了，有些事是要当面对质问清楚的。”

　　“你们怎么知道裴夫人她...”就连她也是从铁匠的记忆中才知晓那些事的。

　　陆闻笑着说：“你可以读心知过往，而我们办案只看现场留下的证据，现场找到了临安候府的令牌和一支金镶玉的头钗。”

　　那支头钗样式繁复，纹路考究，一看就不是凡品，这种样式的头钗上京少见，陆闻还记得，这是在一年宫宴中，太后赏给临安候夫人的，因为当时有人很是夸赞了一番，还专门写了首诗，是以连他都多看了两眼，确实很好看。

　　头钗加上令牌，足以把临安候夫人请来一趟的。

　　看着陆闻嘴角的笑意，林晏兮有理由充分怀疑陆闻在炫耀，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以前看的话本子内容。于是她两根手指在袖子里动来动去，以极其难达到的角度逮住陆闻手腕处露在外面的皮肤，‘轻轻地’掐了一把。

　　陆闻眉毛一挑，看着林晏兮得逞的眼神，宠溺地笑说：“你是虫子变得么？”

　　这么掐都不生气？林晏兮瘪瘪嘴，觉得没意思，她随后问了句：“给掐么？”

　　“给。”陆闻另一只手伸过来：“你掐虎口那个地方，好掐。”

　　陆闻这个态度把林晏兮给整的没脾气了。两人安安静静地走在路上，林晏兮顿住脚步：“陆大人，这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你还生气吗？”

　　陆闻松开她的手说：“下次别这样了。”

　　林晏兮用眼睛打量着陆闻：“陆大人，你其实心里可美吧。”

　　陆闻疑惑地看着她：“嗯？”

　　林晏兮瘪瘪嘴，满脸不高兴地往院子门口走去，把陆闻甩在后面。

　　陆闻摸了摸自己的手，凉意似乎还残留在手心，他嘴角轻轻扬起，心情很是愉悦。

　　门口的守卫不认识林晏兮，本来想拦着不让她进去的，后面陆闻摇摇头示意，他们也就没有出手，看着林晏兮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这姑娘谁啊？怎么没听说六扇门的指挥使大人身边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姑娘呢？

　　陆闻路过的时候，咳了两声，瞥了一眼。

　　待人进去后，门口的守卫才开始窃窃私语。

　　“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陆大人好像瞪了我一眼？”

　　“你没看错，因为陆大人也瞪我了。”

　　“啊？为什么呀？我做错了什么了？”

　　“......大概错在长了一双眼睛吧。”

　　“？？？！！！”

　　“......我错了，不应该说你长了一双眼睛，你应该是错在没带脑子出门。”

　　“你...哼！”

　　旁边守卫的头子见状也觉得有些好笑：“他年纪小，你别逗他了。”说着拍了拍兀自生闷气的小个子守卫，安慰他：“别理他，这种事儿长大了你就懂了，啊。”

　　小个子守卫一脸懵，惹得一群人闷声差点笑出声。

　　沐英办事效率高，带着六扇门的兄弟去了临安候府，没等多久，人就被带到了院子。

　　裴夫人一脸骄矜，但在踏过院子的门口时，看着里面一片狼藉，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还是出现了破裂，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裴夫人，请坐吧。”陆闻指着旁边的椅子笑着说。

　　裴夫人嫌弃地瞥了一眼：“这样的椅子我可不坐，降了我的身份。”

　　“可以啊，裴夫人如果愿意，那便站着吧。”陆闻捏着自己的手骨节，闲闲地开口：“只是在这里的时间可能耽误得久一些，裴夫人有这个耐心，陆某自然奉陪。”

　　裴夫人尖声叫道：“大胆！难道你还要把我扣在这里不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临安候府的当家夫人，你把我扣在这里，不怕我家侯爷找你的麻烦么？”

　　陆闻揉了揉耳朵：“裴夫人平时只在后宅，侯爷估计也不会跟你说太多官场上的事。恐怕裴夫人不太明白现在的形势，陆某查案，从不考虑身份，不说你只是一个侯爷夫人，便是王爷丞相，陆某也是查得的，此乃陛下特许。”

　　裴夫人咽了咽口水，一个六扇门的指挥使而已，真有这么大权力么？她梗着脖子：“我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把我扣在这里？”

　　“什么都没做？”陆闻往后靠在椅背上，明明是一片废墟之中，但陆闻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压倒性地气场。他反问道：“那令牌和头钗是怎么回事？裴夫人可不要说你弄丢了啊？临安候府的令牌和太后御赐之物你都能弄丢，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裴夫人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裴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陆闻把她的路都给堵死了。

　　“裴夫人安心待着吧，陆某只是想让你见个人而已。如果裴夫人真是冤枉的，陆某自然不会为难。”

　　裴夫人莫名有些发慌：“什么人？”

　　陆闻笑着说：“自然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