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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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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舒衔已经太久没有做过像样梦了。他的梦里总是无月无星，漆黑混沌得像是被一团浓雾包围。
眼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路，歪歪扭扭的通向那团浓雾后头。
他像往常一样站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他知道浓雾后头有着谁的脸，更是知道那个人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
就连在梦中，顾舒衔也没有勇气面对那个人。
可是再怎么打算逃避，浓雾还是自行散去。就连小路尽头的场景也恶意的搬到他的眼前。
这个熟悉的场景就像是梦魇一样，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上演。
巨兽哀鸣满是残垣的战场上，男人坐在机甲残片聚成的垃圾堆上。
他的胸前被开了一个大洞，流出的内脏正被飞来的乌鸦分食着，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冲着无人机镜头后头的顾舒衔笑。
鲜血染红了他纯白的军装，染红了他坐着的纯白机甲。
顾舒衔以为林落尘生命的最后会诅咒自己不得好死，可是林落尘没有。
他只是笑，笑得风轻云淡。
顾舒衔那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也是有笑容的。
浓云处一束阳光落下，仿佛要接男人去另一个世界。
“顾舒衔……恭喜你得偿所愿……”
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样在顾舒衔耳边回旋，划着他的耳膜在他的心口共振。震得他不自觉的捂住心口，紧紧地闭着双眼要逃离。
终于万籁俱寂，他再一次被浓雾包围。
“林落尘，死了这么久了。你就别再困着我了好吗？”顾舒衔捂着脸，哀求道。在梦里他丝毫没有了在现实中的不可一世，脆弱卑微地像是只可怜虫，“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再梦见你？你明明都已经死了啊！”
林落尘的骨灰没有下葬，而是遵照遗愿被撒在了哈莱星的土地上。
顾舒衔无墓可寻，也没有地方再去找林落尘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只能每一夜每一夜地在梦里痛苦的哀嚎，无力地乞求。
“难道只有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我吗？”顾舒衔自言自语地问出声。成为股王的这些年，他也想过逃离疼痛的办法。
战争胜利了，他成了利姆星的大英雄，万人称颂，可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快乐过。不仅仅是林落尘死前的那句诅咒，更是他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信任。
所有人都渴望得到他的权利和财富，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他说的都是阿谀奉承的好话。没一个人肯质疑他的决策，哪怕是无理地侵占另一颗星球的暴行。
他厌恶这一切，厌恶着这些人的嘴脸，也厌恶那些对他感恩戴德的利姆星人。
他的身边只留下了一个智能秘书，冰冷的机器脑袋只会机械重复地为他安排播报行程。
每到这时，林落尘的那句恭喜的话就更加讽刺。
恭喜顾舒衔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什么呢？
得偿所愿，终于孤身一人。
……
梦醒之时，顾舒衔头疼得厉害，就像是被人用锤子猛锤后脑勺似的疼。
顾舒衔的酒量向来都不错，根本没有宿醉后头疼的症状。
他捂着脑袋，扯着嗓子让智能秘书给自己端醒酒茶。可是喊了好几声，智能秘书都没有回应他。
他只好伸手支棱起软弱无力的身子，捂着自己的脑袋从床上坐起。
可在手触摸到床畔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事情不对。
冰凉光滑的触感，并不是床上的布料。鼻尖湿冷潮湿的气息，也并不是家里古龙香水的气味。
他记得自己是醉倒在了范同的饭馆里，饭馆里的味道并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是傅渊……
还没等他睁开眼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肚子就狠狠地挨了一下。踹得顾舒衔直接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犬星来的下等人也敢对我趾高气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来人声音跋扈嚣张，每说一个字脚就踏在顾舒衔的身上。
依旧是星际股王的顾舒衔已经太久没有听到旁人用犬星人这个称呼叫他了。一时之间，心里的暴怒无限放大，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赶在太岁头上动土。
于是，趁着此人的脚再一次落下，他直接伸手抓住，稍稍使力就将此人摔在了地上。
顾舒衔顺势将此人面朝下手反剪在身后制服住。他在军校时就是格斗术第一，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小角色给占便宜？
然而在他看清来人的脸之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此人身穿青灰色的军式校服，校服的前襟还画着一个标志，上头写着哈莱星军事学校。
顾舒衔记得两年前大战开始时，自己明明指挥着利姆星人用导弹将学校炸了啊。为何……还会有人穿着这身制服？
“犬星人！你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帝国参谋长的儿子郝强！如果我把这个事情告诉我爸爸，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郝强身材本就比较胖，稍稍动弹一下就呼哧呼哧喘个不停，这下被顾舒衔摁在地上更加狼狈得像一条死狗。
郝强？郝强明明同他一样已经三十多岁了。
可眼前的人明明看上去才十来岁的样子，脸上也没有郝强堆笑时的褶子。
他狐疑似的把目光定格在自己的手上……指节细嫩白皙，没有多年驾驶机甲的老茧。
激动顺着神经被无限放大，顾舒衔的手都开始有些发颤。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希冀着什么。
“郝强，今年是几几年？”顾舒衔问。
郝强呼哧呼哧了好一阵，臭骂道，“你休想岔开话题！该死的犬星人！”郝强吼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地位卑微的犬星人神色冷了下来。
重重的一拳砸在他的脸上，顿时他的鼻梁就红肿了一片，鼻梁被揍歪了一侧。
“我问你，今年是几几年。”一双眸里漆黑如同黑洞，掐着他的力道也大了不止一倍。他的脸上还沾着郝强的鼻血，好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下一秒就要将郝强碎尸万段。
郝强吓得动弹不得，□□都湿了。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顾舒衔，你饶了我……”
可还没把话说完，他又是重重一拳砸在了郝强的嘴巴上。
这回郝强的门牙直接被他打掉了一颗。
“今年，是几几年？”顾舒衔再问。
郝强这才用他那漏风的嘴，哆哆嗦嗦地答到，“今年……是星际2048年。”
顾舒衔记起来，这年他十八岁，是他入学的第一年。
这一年，他受尽欺辱。时常被郝强为首的哈莱星人约到小巷子暴打。他的右手就在这一次次霸凌中，烙下了病根。导致最后，在机甲军选拔特种兵时将他排除在外。
他记得可清楚了，那些人怎样踩在自己的右手上，怎样揪着自己的头发逼着自己学狗叫。
这个叫郝强的人怎样在哈莱星抗战最激烈的时候给自己下跪投降，出卖了机甲敢死队的藏身地点。
周遭是无人经过的漆黑小巷，他记得这个小巷是整个学校唯一没有部署监控探头的地方。要不然他又怎会次次被人带到此地羞辱？
手，有点痒啊。
顾舒衔一把揪起郝强的头发，嘴角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俯下身靠在郝强的耳边，轻柔的说道，“你说你今天死在这里，他们需要几天才能发现你的尸体呢？”
话音刚落，郝强怪叫了起来。他伸手不断的扑腾，要离开死神的手中。可是不论他怎么挣扎，他的身子却是半点都挪不动。
顾舒衔满意极了，他捡起地上的石头，对准郝强的后脑勺就要落下。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夜间训练都开始多久了？”
手电筒的光一下子把黑暗驱散，将小巷里二人的身形照得一清二楚。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抬起头与那人四目相对时，顾舒衔的眼睛倏忽睁大，手里的石头掉在地上他都没反应过来。
青灰色的校服笔挺的穿在身上，才二十不到的男人面上并没有久经战场的风霜。他满脸是少年时才有的桀骜和稚嫩。
一双琥珀色的双眼就这样目空一切的看着自己。
“林落尘……”顾舒衔轻轻地念着这个他多年不敢提起的名字。
也不知是命运还是有人有意安排，这个死在自己眼前的仇人还活着，看起来真叫人讽刺。
林落尘一眼就看到了顾舒衔脸上的血迹，还有被顾舒衔坐在身下打的鼻青眼肿的郝强，他的眉心狠狠一皱。
顾舒衔是早就经历过这些的人，他知道按照以前的发展走，自己肯定会被林落尘抓去校长室开处分关禁闭。因为每一回郝强等人都会佯装成受害者的模样。
就在林落尘要走到他二人身边时，顾舒衔直接哎呦了一声，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伤可比郝强重太多了。如果林落尘还有点良知的话，肯定是要带他俩去医务室的，那样自己就绝对有机会说出郝强霸凌自己的事情。
可顾舒衔还没躺热乎呢，林落尘就直接单手揪住他的后领，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往巷子外头拖。
而且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林落尘故意把他往角落里拖，害得他中途脑袋磕了十几个包。
然后就听那个“如果还有良知”的男人，不知道对谁说道，“报告教官，我班有两名学员逃夜训打架斗殴，请教官体罚！”
听罢，顾舒衔只想两眼一翻真的死过去。幻想林落尘有良知的他简直是天真过了头了，这个男人什么德行他会没有分寸吗？
那可是在自己每一次逃课，都会去打小报告告诉教官的家伙！
有一次，顾舒衔为了照顾发着高烧不能训练的初恋，不得不逃掉夜训回寝室。好死不死，就是被林落尘抓了个正着。
他当时都跪着求林落尘，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林落尘寸步不让，非但把自己翘课的事情告诉了教官，更是把初恋生病休息也说成翘课。害得还在生病的初恋陪着自己一道关了禁闭。
好在当时范同偷偷摸摸去医务室买了药送过来，要不然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