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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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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还没完全落下，利姆星上的智能霓虹灯就全部点亮了。
一盏盏灯沿着街道一字排开，如同波浪一般上下齐飞，绚丽多彩地就像是过新年时才放的礼花。
惹得来往飞船都忍不住逗留欣赏片刻，才依依不舍地往各自的航线飞去。
这些来自外星的飞船并不知道，今天是利姆星解放两周年的纪念日。
利姆星在解放以前一直是隔壁哈莱星的附属星。哈莱星人向来看不起利姆星，更是在哈莱星的星际站点写了“利姆星人与犬不得入内”。
若不是两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或许利姆星至今都与“犬星”这个绰号如影随形。
顾舒衔坐在利姆星最高的建筑顶端，俯视着这个繁荣昌盛的星球。他轻摇着酒杯里的酒液，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身边人的附和。
“若不是顾总在两年前出巨资协助利姆星，利姆星也不可能打败哈莱星啊。可以说，哈莱星有今天，全是顾总您的功劳！”说话的是他曾在军校中的同班同学郝强，一个百分之百血统的哈莱星人。
提起这茬，郝强像是比利姆星人更自豪一般笑弯了眉眼，脸上的肥肉都挤作了一块儿。
惹得一旁其他的哈莱星人一阵鄙夷，但他们还是佯装起笑意跟着郝强一块附和。
要不是他们一个个都惧怕顾舒衔的权利，他们根本不会来这个同学会。
顾舒衔可是股王，是整个星际最富有的人。富有到几乎每个星际的君主首相都想巴结他。
只要顾舒衔一句话，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只是他们都有了前车之鉴。上一个得罪顾舒衔的人，至今仍旧尸骨未寒。
顾舒衔轻笑一声，将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说起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哈莱有好参谋长。”
一语双关，郝强的额角瞬间挂满了汗珠。本想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汗，却被顾舒衔的一个眼神吓得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要不是郝参谋长您不顾敢死部队的死活，率先投降。机甲队又怎会全军覆没，败于利姆军手上呢？”顾舒衔娓娓，像是说一件愉快的事情。可是，周遭的任何一个哈莱人都笑不出来。
“我们利姆人曾被称为犬星人，那么你们哈莱是不是该叫龟星人呢？”顾舒衔眯了眯眼睛，格外轻蔑地看着下坐的哈莱星人。
三千万机甲军被二十万机甲军逼到小小的小行星，屠杀殆尽。那是一个星球一生的耻辱！
可战败的哈莱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得干笑着附和。
这个同学会丝毫没有同学重聚的喜悦气氛，结束后的每一个人除了顾舒衔心内都有一种逃过一劫的轻松感。
也对，那些曾经在部队里发誓着要为哈莱抛头颅洒热血的少年们早已荡然无存了。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他们，又有几个人愿做那出头的鸟去得罪已是权贵的顾舒衔呢？
毕竟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第二个与那人一模一样的人了。
看着那些曾经在训练营并肩作战的同学此刻如同蝼蚁一般落荒而逃，顾舒衔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感。
“董事长，范同先生邀请您晚上七点到十二点参加他的饭馆开业典礼，是否要前往？”身边的智能秘书为顾舒衔送来了行程表，提醒着他下一步的行程。
顾舒衔看了一眼行程表上的内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手选择了确认。
手指落下的那一刻，周遭的景物变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还深处在利姆星最高建筑中的顾舒衔，一秒不到的时间就出现在了市井气息浓厚的哈莱星街道上。
哈莱星因战败，经济水平大幅下降。原本在顾舒衔记忆中灯红酒绿的都市街道，却变成了满是小摊小贩的夜间小巷。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格格不入。但他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循着行程表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小饭馆。
老板还在张罗着挂饭馆的招牌，站在饭店门口左左右右地指挥着工人，“左边一点左边一点，对了对了，就挂在这里！”
老板只有一只手臂，但干起活来丝毫不含糊。见工人一个不稳要把他招牌砸了，他立即上前将招牌扶稳。
顾舒衔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挂完招牌的老板笑弯了眉眼，嘴角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诶呀，顾哥你来了也不喊我一声。等会儿啊，我给你搬张凳子。”忙完的老板才转头注意到了一旁的顾舒衔，连忙要走到店里要搬凳子。
“我来吧范同，和我客气什么？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好战友。”顾舒衔先范同一步上前，将桌椅搬出来摆好。
虽然范同也是哈莱人，但是在顾舒衔求学期间范同非常关照他这个利姆人。因此二人即使在战争后，关系依然不错。
“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了，股王就是不一样了。”范同单手给顾舒衔倒水，佯装羡慕的语气说道。
顾舒衔道，“你也不错，能在市中心挑着地儿开饭馆，这店生意肯定好。等店面做大了，可得让我来加盟。”
“那是肯定的啊！还在训练营的时候咱俩就说好了，退伍了就出来开饭店的。”范同说着陷入了往事，“当时班长他也说要一起呢，如果他还在的话说不准……”
提到这里，顾舒衔端着水杯的手猛得一颤，杯子里的水险些洒出。
“当初要不是班长为了救我，也不会牺牲……明明是我自己驾驶不当，明明是我……”范同红着眼睛，伸手捂住自己另一边没了手臂的肩膀。
“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用再提了。”顾舒衔打断范同的话，安慰地拍着范同的肩膀，“今天是你店开业，咱们说些高兴的。”
范同用他仅剩的那只胳膊揩了揩眼泪，强挤出笑容，“对对对，是得说些高兴的。”
范同缓和了一下情绪，接着说，“自从顾哥你离开部队，咱们小队有好几年没聚过了吧？今天我把傅渊一块叫来了。”
顾舒衔笑不出来，只是伸手拿过桌子上的酒瓶给自己倒酒。
范同、傅渊，连带着战死的班长林落尘和几年前就过世的一个同级生外，他们五个人是当时军校里最精锐的小队成员。
原本他们小队是整个军校的骄傲，是整个哈莱的骄傲。可在顾舒衔被开除了后，小队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范同和林落尘加入了敢死小队，傅渊也因着家族安排去了远在几千光年之外的伊莎星学医，从此失去了消息。
顾舒衔与傅渊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因为顾舒衔林落尘不对付，过去一见面不是大打出手就是被林落尘告状关禁闭。
一来二去，与林落尘从小一起长大的傅渊也和顾舒衔不对付了起来。
过去相处隔着个林落尘还好说，此刻林落尘早已故去，他与傅渊坐在一块想想都觉得尴尬。
傅渊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范同和顾舒衔已经喝了一轮。两个人都酒精上头，范同直接趴在桌子上说胡话，好在顾舒衔还意识清晰。
他俩一前一后地把范同抬进饭馆里，这才有时间坐在一块儿说话。
“有许多年没见了吧？”傅渊率先开口，确是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候。
“是。”顾舒衔答。
“你还好吗？”傅渊问。
“生意蛮顺利的。”顾舒衔道，经商多年的他听得出傅渊话里有话。但他也不愿意做那个率先把话挑明的人，只好与傅渊打着太极。
傅渊抿唇，他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范同，随后转头看向了顾舒衔，“……我听说班长上战场前的那段时间曾来找过你，他有试图阻止过你挑起这场战争，可你为什么还是……”
他的音里带着深深的沉痛，带着浓浓的质问，“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班长他就不会死！顾舒衔你想过这一点吗？”傅渊抓着顾舒衔的衣襟，逼着顾舒衔与他对视。
金丝眼镜后头的双眼浸满了泪水，透着深深地仇恨。
“我想过。”顾舒衔道，“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死在战场上，我才挑起来的。”他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却像是无形的火星落到了草垛，逼得傅渊直接一拳揍了过来。
顾舒衔没有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砸的眼冒金星，就连嘴角也破开了皮，渗出了血渍。
“你这个……你这个小人！”傅渊怒极，本就出身名门的他根本骂不出几个脏字。不像是利姆市井出身的顾舒衔，骂人的话能够出一本字典。
可顾舒衔根本不想对林落尘之外的人说脏字，因为每一回他开口要说出那些不堪的字眼，脑海里都是男人那张对自己满是鄙夷的脸。
“顾舒衔……你有本事，就骂的再难听些……”即使是被折磨得痛极，被言语凌辱得什么也不是，林落尘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仿若世界上最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依旧压不弯他林落尘的脊梁。
林落尘是个硬骨头，也只有林落尘是个硬骨头。就算是死，林落尘也选择为国捐躯战死的，而不选择被他顾舒衔折磨到自杀而死。
可顾舒衔也只能够这样骗自己，林落尘是战死的，这一切与他顾舒衔无关。
所以他对傅渊道，“林落尘是死于利姆士兵之手，并不是我杀的。”
“可如果不是你策动战争，他又怎么会战死！”傅渊对顾舒衔那事不关己的模样痛恨至极，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在顾舒衔的脸上。
砸到最后，他也没了力气这才罢手，“你不知道……班长他曾经为了保护你做了多么大的努力！若不是班长他做担保，你这个利姆人又怎能加入哈莱的军队！”
顾舒衔笑，“这么会编，不去写书？你别忘了，我之所以会被军校开除都是因为谁？”
“那是因为班长他……”话到了嘴边，傅渊生生得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多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再怎么帮林落尘辩解，林落尘都已经去世，什么也听不到了。
事情过去久远，再争辩这些也无济于事。
而且以顾舒衔现在在星际的地位，他傅渊一个区区战败国的医生还能怎么样呢？
他还记得林落尘留给他的书信上是这么写的，“不要让仇恨毁了你的人生，我是为了哈莱星而活，必将为了哈莱星而死。”
想到这里，傅渊叹了一口气，不再想回忆伤心的往事。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了下去。
随后他抓起一瓶酒递给了顾舒衔。
顾舒衔愣了愣，倒也没嫌弃，大方的接过就一饮而尽。
酒精苦辣，但确是一个让人遗忘的好东西。
顾舒衔不知道自己喝了几瓶，只知道辛辣的酒味在自己喉咙处炸开。再一次睁开眼时，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隐隐约约间，他听见傅渊跟他说，“既然你是股王，跟我投一股应该不难吧？”
投一股？别说一股了，就算是十股，一百股他也毫无压力啊！
他顾舒衔可是整个星际最成功的操盘手！
于是他想也没想，直接跟着投了一百股。随后还信誓旦旦地和傅渊说，“跟我投肯定没意外……等我们这笔挣了，你可就别再总拿林落尘说事儿了……”
言罢，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