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繁花入梦来》纪寒羽

12、拜帖

　　京都长安街。

　　李涣贞惊在原地，路人的言语吓得她说不出话，手心微微冒汗，脊背发麻。

　　沉香带着着哭腔说：“姑娘，要不然我们回去了吧。”

　　秋棠把挤丢的帷帽捡起来。
　　遑论三皇子吃人的传言是真是假，要是老爷和大公子回来，发现四姑娘不好好在家中养伤，定是一顿臭骂。

　　李涣贞点了点头，冲撞了百里绝，哪还有心思继续逛街，还是回家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才好。

　　回到善恩堂，李涣贞猛灌了好几口冷茶，还是没能将心里的紧张压制下来，越想几个路人的话，越是觉得后怕。

　　上一世被亲姐姐毒死，这才活过来几天啊，刚刚收拾了白姨娘，还没轮到李丹蓉，难不成就要死在百里绝手里？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入夜，李涣贞又做噩梦了。

　　这次不是暗无天日的冷宫和李丹蓉狰狞的脸，而是梦见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吐着猩红的芯子，发了疯一样追赶她。
　　李涣贞提着裙子不停往前跑，不料被石头绊倒，怪物追上来，拎着她纤细的脖子，把她往嘴里塞，要生吞了她。

　　李涣贞哭着醒过来，秋棠和沉香坐在她的床边，一屋子蜡烛照得明晃晃的，却依旧驱不散她心里的阴暗。

　　“姑娘做噩梦了？”沉香拉着李涣贞的手，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奴婢也做噩梦了，”说着她不由自主身子一颤，脸上担忧尽显，“姑娘，你说，三皇子该不会真的上门找咱们的麻烦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秋棠轻声呵斥，“三皇子即便雷霆手段，也不得不顾及姑娘的身份，又不是平民百姓，哪是那么轻易任他拿捏。”

　　沉香：“可是他是三皇子啊，位高权重，在匈奴那地方能活着回来，还不知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秋棠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百里绝恶名在外，又是皇帝之子，倘若他想要一个人的命，无疑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昨日从街上回来，李涣贞就一直等着百里绝找上门，可等了一个下午，也没个动静。

　　“姑娘，三皇子估计是熬咱呢，就是让我们心生畏惧，最后没等他来找我们，就先自乱阵脚了。”沉香皱眉道。

　　李涣贞也觉得此话有理，问：“那如何是好？”

　　“不如先下手为强？”秋棠说，“在三皇子找上门前，咱们先递了名帖，给他赔罪，让他挑不出错来，既全了礼数，又熄了他火，岂不两全其美。”

　　李涣贞觉得秋棠此话非常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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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绝和李长勋在太子的坟头喝了一夜的酒。
　　今日一早，刚回溱园，就收到李四姑娘的拜帖，说是昨日不小心惊了他的马，邀他飞仙阁相见，给他赔礼道歉。

　　飞仙阁可是京都鼎有名的酒楼，随便一道菜也要百八十两银子，李四小姐可谓是诚意满满。
　　但百里绝认为没这个必要，明明昨日是他差点撞人，照理说，该是他跟李四小姐赔罪。

　　于是百里绝对王蔺道：“多大点儿事，把帖子还给李四小姐，让她不必介怀。”

　　当这这话辗转传到李涣贞耳里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小丫头学得有模有样：三皇子翘着二郎腿，不屑的瞟了眼拜帖，狠狠扔到地上，“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冲撞了我和我的马，这就想把我打发了，告诉李四姑娘，老子没空。”

　　沉香又要哭出来，抓着李涣贞的衣袖，瘪着嘴，“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要不，咱们给三皇子送礼？”秋棠商量道，“三皇子定是觉得咱们没有诚意，上次白姨娘不是送了咱们好些补品药材，咱们就借花献佛送给三皇子压惊。”

　　李涣贞不知这么做妥不妥当，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在白姨娘送来的补品药材中又添了些古董珍玩，一并给三皇子送了去，希望能让三皇子看到她的诚意，消消气。

　　王蔺来禀报时，百里绝正在卧房补觉。

　　“主子，李四姑娘又来了，这回不是送拜帖，而是送了好些东西来，箱子锦盒从溱园门口一直排到长街。”

　　百里绝的胳膊搭在眼睛上，一只腿曲者，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

　　“主子，这东西......收还是不收？”百里绝最是喜怒无常，王蔺拿捏不准，试探着问。

　　“送回去。”百里绝语气不太好，显然没睡醒，正憋着火儿。

　　王蔺再不敢扰他，轻手轻脚的走了。

　　送礼的队伍又浩浩荡荡穿过长街，回到善恩堂。

　　李涣贞算是没辙了，帖子送了，礼也送了。她是想要好好赔礼道歉的，可耐不住人家不领情，她能怎么办？

　　算了，百里绝找上门就找上门，她还不信他真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大不了此事闹到皇帝面前，有父亲和哥哥撑腰。再说了，是他百里绝闹事纵马差点伤人，他还能有理？

　　李涣贞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又惴惴不安过了两天。

　　没想到百里绝没找上门，李长勋倒先来找她了。

　　那天李长勋刚下朝，官袍都没来得及换，气势汹汹走到善恩堂来，人未到，声先至，“两天没管你，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李涣贞从棋局里抬起头，望了眼站在门口挡住光的人，嘟囔了句：“我哪儿闹幺蛾子了？”

　　天地良心，她这两天担惊受怕，连门都不敢出。

　　李长勋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开门见山：“你跟百里绝怎么回事？”

　　李涣贞手里的棋子没拿稳，滑落到棋盘上，“咚”的一声，格外清脆。

　　她慌张的神色不言而喻，可她仍旧装傻，闪烁其词：“什么怎么回事？”

　　“嘶......瞒着我？”李长勋换了个坐姿，弓着身子凑到李涣贞眼前，“你又是送拜帖，又是送好些东西，箱子从他家门口排到街上，还说你俩没事？”

　　李涣贞抠着手心，琢磨这事该怎么跟李长勋交代。

　　李长勋重重将茶杯放下，语气里含怒，“你知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今天还是同僚拉着我打听你跟百里绝的事儿，我一个当哥哥的，竟然最后一个知道。”

　　李涣贞一哆嗦，纸终究包不住火，嘴巴一瘪，这才低着头说：“我那日趁着你和爹爹不在家偷偷跑出门了，谁知无意中惊了三皇子的马，我知道三皇子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沙子，必定会向我问罪，所以我想邀他去飞仙阁给他赔礼道歉，可是他不收我的帖子，所以我又将府里的药材补品和古董名画一并送去，算作给他压惊的，谁知又被他送回来。”
　　“我也没犯什么事，是他闹市纵马，我躲避不及，又不是故意招惹他。”

　　李长勋错愕，一口茶险些卡进嗓子眼，“就......就这样？”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李涣贞可怜巴巴的问：“哥，是不是百里绝找上门了？”

　　“那倒不是……”李长勋心虚的别开脸。

　　他还以为......李涣贞当真如坊间所言，对阿绝产生好感。

　　李涣贞明目张胆送帖子又送礼，被全城的百姓瞧在眼里，百里绝那活阎王，平常人躲他都来不及，竟然有姑娘上赶着讨好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不是爱慕是什么？

　　所以坊间就传了句谣言出来：丞相小姐失心疯，爱慕夜叉百里绝。

　　当李长勋从几个同僚口中得知此事差点吐血晕过去。

　　他倒不是觉得阿绝不好，只是这小子刚从突厥回来，一心记挂太子的案子，几次见他态度都不太好，又凶又恶。虽然李长勋知道外面关于阿绝的疯言疯语纯属无中生有，可这小子五年不见，性子变成如何还有待考察。李涣贞是他的亲妹妹，怎么舍得她受委屈。

　　现在知道事情真相，李长勋竟然有些心虚。

　　“你对阿绝，就只是......只是想赔礼道歉？”李长勋又问。

　　“不然呢？我还能喜欢他不成。”李涣贞说。

　　虽然百里绝的长相对得起他名字，的确很绝，但她不至于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动心。

　　李长勋一口茶喷了出来，止不住的咳嗽。

　　好半天他不咳了，道：“今日我约了阿绝吃饭，你若想赔罪，要不要一同前往？”

　　“你约了他？”李涣贞诧异。

　　“阿绝肯定也知晓外面的谣言，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澄清，免得误会。”

　　李涣贞不知道李长勋和百里绝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还以为李长勋为了她的事才搭上百里绝，当即觉得愧对哥哥，心想或许能帮上忙，这才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