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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心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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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长欢醒来,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她的贴身丫鬟红缨的那张凑近的脸,倒是叫长欢吓了一跳。
红缨道,“小小姐,你可算醒了。”
长欢揉了揉双眼,问道,“几时了?”说着便起身。
红缨边伺候她穿衣边说道,“已经巳时三刻了。”
长欢就着湿布巾擦了把脸,瞧见桌上摆着的饭菜,问道,“这饭菜,谁送来的?”
红缨道,“大小姐一早来过,见您还睡着,就没让吵醒您,在床边坐了好一会才走。临走前还留下了这个。”
红缨说着从枕边拿起一个红绸布包,里面是一枚上好的圆形镂空雕心白血玉,白玉温润,越往中间渐变成红色,下坠一条红色流苏。
这是长欢第一次收到来自母亲的礼物,自是爱不释手,把玩了一会,便小心的用红绸包裹好,贴身放入怀中。
红缨催道,“大小姐走后,后来二少爷也来了,刚才又差人送了清粥小菜,小小姐快趁热吃吧。”
长欢喝着粥,红缨在旁边给她剥了一颗鸡蛋,哀求道,“小小姐,这次别苑,带我一起去吧。”
长欢劝慰道,“往年都不许带人,是母亲立的规矩,要不你去问问她?再说,山里蛇虫多,你不怕啊?”
院门口进来一个小厮,是林荀院里的,行礼道,“杨公子让给小小姐带个话,要原话原说”,小厮咳嗽了一声换了一副嗓子模仿者杨延的语气,继续道,“小欢欢,你个大懒虫,早饭差不多就得了,中午到别苑湖边咱们钓鱼吃烤鱼,你记得留着肚子,别到时候吃不下又怨我没提醒你。”
小厮说完,行礼后就回去了。
长欢无语,笑了笑,还是少喝了点粥,拎起红缨给她准备好的包裹,就出了门去。
前厅中林玉儿和林荀、温无双在喝茶。长欢见礼问安后,出大门外,只见林萧和杨延在门口忙前忙后指挥下人将大小包行礼装上了马车。
见长欢手中抱着包裹,林萧接过后亲自放入了马车中。
林萧问道,“长欢,你是和长姐一块坐马车,还是和我们一起骑马?”
杨延抢先道,“还用问吗,她能安安稳稳的坐马车?还是和长姐一块坐?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林萧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一匹黑马,道,“这马虽年轻,不过最是温顺,你就骑它吧。”
这马长欢认得,是林萧常骑的那匹,从西域买来,名叫乌风。
长欢道了声,“好。多谢小舅。”
林萧不好意思道,“一家人,还这么客气。”
长欢心道,其实打心底里客气的,一直想弥补什么的,不就是你嘛,小舅。其实该弥补的人,不是你。
一切打点完毕,车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城东门,身后跟着十几人的护院。
入了官道,在分叉路口向南拐入林道,穿过这片树林,驶上半山腰便是林家别苑。快马半个时辰便可到,因着有马车的缘故,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方到。
林长欢看着满山的红叶并着些许黄绿,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更是美不胜收。
江陵城外,夕雾山,林家别苑。
别苑门口一向打理此处的忠伯夫妇并着几个丫鬟小厮已经在等候了。
杨延迫不及待的下马,去马车上找出他一早准备好的鱼竿鱼饵,叫上长欢和林荀,就去了别苑后面的那片镜湖边。
一根三丈余长的无皮枯木横亘在湖边,三人便在就着枯木为座开始钓鱼。
长欢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对林荀道,“今早,母亲留了这个,二舅你认得吗?”
林荀放下鱼竿,接过后看了眼里面的东西,若有所思道,“这是同心玉佩,是你娘的东西,我还以为...你可知这玉可一分为二?”
林荀说着将中间的红心扣了下来,“外面的是圆月羊脂白玉,内里嵌着的是一枚同心血玉,待有一日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把这枚同心血玉送他......”林荀说完,又将两块玉合二为一,玉佩又恢复得严丝合缝,巧夺天工。
林长欢接过玉佩,问道,“同心玉佩,是不是爹爹送给母亲的?”
林荀沉默片刻,道,“是。”
母亲这么多年都珍藏着这枚玉佩,心里是否还是放不下?思及此处,林长欢继续追问道,“那我爹,是怎么死的?”
林荀直直盯着前方的湖面,语重心长道,“有些话,本不该我来告诉你。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但凡遇到关于爹爹的事,模棱两可的话,林长欢从小听到大。
林长欢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母亲既想他,又特别恨他,所以她也恨我......是他抛弃了母亲?还是背叛了母亲?”
是母亲对爹爹的恨,导致了这十几年来对自己的冷漠和不闻不问吗?恨到可以选择让自己去死。
林荀警惕道,“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林长欢道,“没人和我说。从小到大,整个林家又有谁敢提。只是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些为人的基本问题。”
杨延插嘴,好奇问道,“什么问题?”
林长欢若有所思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何处去?”
杨延没好气的打趣道,“我还以为是,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见其余二人都没有笑,杨延悻悻然晃晃了脑袋,正了正身子继续钓鱼。
林长欢闷闷不乐,放下手中的鱼竿,起身沿着湖边走着,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子,一颗一颗丢入湖中。看着石子沉没,她觉得自己也如石子一般,可以任人随意丢弃,不带一丝怜惜。
杨延注视着长欢,扭头对林荀道,“看来,以后得让温无双教她点别的,学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她一个小孩子,太早了。”
林荀凝眉不言。长欢是他一手带大,她心中所思所想,他又怎会不知。他而今只担心,终有一日,她知道一切真相的同时,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后毫不犹豫的离开林家,离开自己。而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鱼漂抖动,杨延抓起林荀的鱼竿,起身猛地举起鱼竿,只见一条一尺见长的黑鱼叼着鱼钩,甩尾不止。
杨延边收线便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连鱼上钩了,都没发现。”一面又朝着林长欢处喊道,“小欢欢,吃烤鱼喽...”
一行人回到别苑,杨延将鱼交给厨房,吩咐了做炭烧麻辣烤鱼。
午饭过后,长欢去别苑东南角的温泉池泡了会温泉,解了乏后换上一身干净的紫色衣衫,便回屋赶着给林荀准备生辰礼。
往年的生辰礼,但凡是她亲手做的,林荀都喜欢。她送过自己捏的泥人,送过自己栽的花,送过和杨延一块烧制的茶具、酒具...这次,她要送的礼物,是一幅画。
昨日安平堂后院的那副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想把那一瞬间画出来,送给二舅。
只是长欢画的出神,竟没有察觉,纸上出现的不止是杨延和林荀,连昨日那个白衣女子也不自觉画了出来,且浓墨重彩,篇幅颇多。
长欢乍一想遭了,却又舍不得将画毁了。小心翼翼的将画晾干卷好,又重新作了一副,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了,这才伸了个懒腰。而后拎起画作,去找林荀。
入夜,皓月当空,星辉闪耀,静谧异常。
院内早已布置好了桌椅酒饭。
中秋前后的夜晚,山上的月光总是很美,而夕雾山的月光,更美。那月光像是有种魔力,能将一个人变成平日里最不可能的样子。
或许,不止是月光的魔力,大抵还沾染了生辰节日的喜庆,和酒的缘故。
那晚,就连一向严厉的林玉儿都有了作为母亲的温婉,看向长欢的眼神都多了一丝的疼惜。
饭吃的差不多,众人闲聊着天。
长欢突然问道,“二舅你不是说要去别苑外的那片高地赏月?”说着冲林荀挤了挤眼睛。
林荀应是,杨延和长欢便要陪他出门。
林玉儿并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下人拎了大氅来。
山上的夜清冷许多,终归是比山下的季节要早上几分的。幸而披了大氅,否则免不了吹风着凉。尤其是二舅,身体一向不好。
出门后,长欢识趣的走开了,而后才发现手中的酒忘了给杨延。索性便带去了稍远处的望月泉。
而那儿才是她眼中夕雾山最美的风景。
尤其是春夏夕阳西下时,瀑布蒸腾的雾气,像是仙境一般。只是眼下这个季节,那瀑布也只剩下几条缓缓流动的水流,在山谷中悄然汇聚成一汪泉水。
这儿也是长欢昨日约定好的地方,不知道那白衣女子今夜是否会来,越走近时,长欢的心反而越是忐忑,不经意间步子也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