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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秋夜 ...

  •   夜幕降临,西南院中早已掌了灯,一片通明。

      长欢蹲在廊下阶上,双手托腮看着月亮,想着其他人家此刻应该阖家团圆,一起赏月吃糕饼,饮酒赋诗,玩的不亦乐乎吧。只是这些事,在林家只能等到八月十六日才过。

      为什么中秋节不在今日过,还要吃一日的斋饭,她很小时候的时候就问过林荀。只是二舅也没有向她解释清楚,只是告诉她,“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咱们过十六也是中秋节,那时候的月亮就咱们独赏,多好。”

      小时候的自己真是好骗,思及此处,长欢知道这背后一定有原因,是和自己有关吗?还是和早逝的外祖父母有关?她不知道,却隐约觉得和自己有关。

      其实只是这种感觉,就让她有些难过。

      林长欢觉得一直以来像有两个自己在不停的切换。人前她是那个懂事活泼爱说笑打闹的林长欢,无人时只有自己知道,内心深处藏着一个委屈敏感而渴求关爱的小孩。

      林荀、杨延和林萧不约而同的到了长欢院中,巧的是他们都带了桂花酿。

      四人在廊下并排坐着,看着月亮,喝着酒,说着长欢小时候的趣事。

      林萧道,“我记得,长欢出生在子时,那晚的月亮和今晚的一样,也是这么圆,这么亮。”顿了顿扭头看向长欢道,“你的名字,还是二哥取的。长欢,一世长欢。很好听。”

      林荀温言道,“那时候长欢刚生下来,皱巴巴的,只有这么大”,林荀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下,继续道,“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像是小猫,我还担心这个小不点,生的如此丑,长大了怕是要嫁不出去。”

      杨延笑着接话道,“我们家小欢欢明明是个小仙女。要说丑的,七年前,城西方员外家的那个方小姐,还记得吗?”

      长欢一口酒在喉,差点喷出来,道,“我记得那人,她那时候好像瞧上了二舅,三天两头都能在街上偶遇到,打扮的花红柳绿的,脸弄得和猴屁股一样。”

      杨延笑着对长欢道,“你还叫人家方姨。我说,要有礼貌,于是你说,方姐姐你真漂亮。”杨延说着笑得喘不上气了。

      四人笑作一团,又是一阵共饮。

      杨延继续笑道,“我说,让你有礼貌,可没让你撒谎啊...哈哈哈”

      长欢笑得肚子疼,道,“...那个方小姐当场脸都绿了,此后再也没有偶遇到了...”

      笑过后,又是一阵沉默。

      林萧道,“你们说,长欢这性子最像谁?”

      林荀笑道,“她睡觉的功夫,玩累了躺哪里都能立即睡着,和阿延一模一样。”

      杨延一听来了精神,附和道,“这话我同意。树底下,桌边上,花园里,有次还爬树趴在树上睡了一觉,哦,对了,还有次玩捉迷藏,她把自己藏到柜子里睡着了,全家人找了半天才找到,记得吧?!”

      林萧点头补充道,“长欢性子跳脱,这点和杨延也一样。”

      林荀宠溺般看了眼身旁两人,道,“他们两个都不吃香菇和牛肉,都喜欢吃桂花糕和鱼。都喜吃甜的和辣的,都不喜欢吃药,都怕疼。若是身上不小心磕着碰着,一个比一个叫疼叫的惨。”

      杨延欣慰道,“不枉我帮着养了这九年,值了。”说着和阿荀碰了碰手中的酒壶,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饮了一大口。

      长欢听着他们的话,自己却觉得,也许现实中的自己性子像杨延,内心深处自己最想像三舅林藉一样过得潇洒自由一些吧。

      她想像三舅一样,有一天也可以仗剑天涯,无拘无束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应该很美好吧。

      长欢想起以前每年为自己庆生的场景,也如同今日这般,她喃喃道,“我想三舅了。他好久没来信了吧,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林萧一听这话,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小木匣,递给了长欢,道,“他虽没来信,可是你的生辰礼倒是没忘,这是午后差人送来的,快看看是什么。”

      杨延用胳膊肘杵了杵林萧道,“有礼物,你不早说。”

      林萧略显羞赧的挠挠头,道,“这不是一喝酒,忘了吗。”

      长欢打开木匣,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雕花木簪,应该耗费了不少时日,花瓣都雕刻的栩栩如生,花瓣下方还刻了一个欢字,打磨也很精致,如同她小时候林藉给她做的木剑和玩偶一样。

      林荀接过木簪,道,“我帮你插上。”说着摘下了长欢头上的簪子,换了木簪上去。

      长欢试问道,“如何?”眼睛滴溜溜的朝天门盖望了望,自是什么也瞧不见。

      杨延被她的小动作逗笑,道,“我们家小仙女,自是好看的紧。”

      林萧也跟着玩笑道,“果然连臭美,也和杨延一模一样。”

      长欢注意到,小舅果真如同杨延说的一样,比起平日的闷葫芦,酒后话是一点也不少,还挺爱开玩笑。

      林萧接着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了长欢,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这把匕首防身用,我挑了许久,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长欢看着小舅,这个将将弱冠之年并不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子,却懂他的初衷和背后隐藏未说出口的话语。

      她知道为什么林萧已经武艺超绝,却依旧每日都要习武,刮风下雨,从不停歇。以及为什么他今日送自己的不是其他,而是匕首。

      她记得小舅有日曾试探问她,是否还记得五岁那年发生的事,她推说不记得。其实她都记得,那段经历太过刻骨铭心,即便她相忘,却始终忘不了。

      长欢笑着道谢,“这匕首,我很喜欢,谢谢小舅。我一定会随身带着。”

      只是她最想要的礼物,却从未收到过。

      每一年的中秋,她都抱着期待,每一次,都以失望结束。

      许是酒能让人说出心中想说平日里又说不出口的话,长欢鼻头酸涩,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母亲从不送我生辰礼,也从与我过生辰?”

      一时间,静默无声。

      还是林荀率先打破了沉默,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开解道,“礼物有看得见摸得到的,也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你可知每年今日,林家都会赠米施粥,那就是你娘亲送你的生辰礼。这些善举带来的福报,都是为你而做。你说这个生辰贺礼还不够大吗?”

      杨延跟着附和道,“对对--就是这样。小欢欢今日生辰,可是不许哭的,否则一年都会触霉运。”

      林萧也道,“长姐对你是严厉了些,不过你别多想,这世上没有不爱儿女的父母。她只是不懂如何表达而已,你要多体谅她。”

      长欢宁愿相信这些话,都是真的。只是她知道,不是。

      她没有说破,正如她所知,在外看来她永远是那个懂事的林长欢。

      长欢强笑着说道,“二舅你说的对,那确实是个看不见的大生辰礼。”

      林荀看着这样的长欢,有些心疼的将她搂入怀中,“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事,莫要听阿延胡说。”

      长欢道,“小舅说的也没错,母亲平日太忙,还要顾及各处的生意,还要安排给我的生辰日赠米,我懂,我不怨她。是我不好,总想她能抽出哪怕一丁点时间陪我玩。可是,我长大了。我能理解她。有舅舅舅父陪我过生辰送我礼物,我已经很满足了。”

      东墙外,一直站在墙外并未入门的两个人影,静静待了许久。

      温无双小声唤道,“玉儿,你若现在进去,一切都还不晚。”

      林玉儿抚摸着手中的一枚玉佩,终究又放回了怀中,扭头道,“走吧。”

      一直喝酒到亥时初刻,长欢打了个哈欠,林荀等人也乏了,便回了各自院中。

      廊阶下只剩长欢一人,她看着那亘古不变的月亮,突然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或许有些人,只是初见,却像是前世早已熟识一般。

      不知此时她的毒是否好清了,不知今夜是否有人作伴陪她赏月饮酒。又坐了片刻,长欢回屋躺在床榻上,伴随着满屋的烛光通明,她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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