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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景天一直不怎么喜欢那些曲调。
永安当斜对面有一家酒肆,里面总有些客人点了歌女来唱歌,他偶尔在做工的时候听过几句明白的,都觉得没有什么大意思。
后来哀鸿遍野,他看见那些哀哀哭泣的人们中,有一个女尼穿着脏了的袍子,却不看周围的悲苦人们,兀自痴痴转身,美好腰段绕着一句唱词,用细弱的声音唱着:“清明最是楚台月,惯看浮生总笑谑。诶,哥哥若与俺同上西楼,也好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东篱醉去,半生休也!”
景天看那女尼面貌,依稀像是当年那酒肆里的卖唱少女——三百日算是多少年华,能改变多少事情,始终在心底,他自己是清楚的。
——就比如,足以让猎人驯养一只狐狸,让狱卒爱上一个女囚,而景天自己,眼见得浮生故事跌宕起伏,自己遇上一个又一个的人,半生一点点消磨殆尽,却仍然得不出一个确切的总结陈词,他是谁,从哪里来,又爱上谁,和谁在一起。
景天抬手饮尽杯中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已不是三百日前放歌而行的少年,天地茫茫,节气依旧不变,谷雨三候,先则萍始生,然后呜鸠拂其羽,终之戴任降于桑。之后雨生百谷,生机盎然。他从谷雨走到簌簌冬雪,去过黄泉到过云端,最后波兮木下,犹如身体里埋块美玉,一想起便清凉,谨记着的却是翩翩白衣云中客,为谁生死一掷轻。
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的话。
那是徐长卿被邪剑仙吞下之后的事情,景天站起身来,苍风锐利吹过他衣角,屋外暗夜像个陷阱,他突然大声喊道:“白豆腐!我想和你一起去死!!”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外面没有回答,他俯身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第四日,景天大醉,长卿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