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与你相关的事》身边世界

55、辞职

　　说出口之前觉得心里有障碍不好说，但说出来了却发现又很稀松平常。

　　疏浚似乎很诧异她问了这个问题，但还是仔细地正色与她对视，将眼底的坦诚展露无遗。

　　杨奕自然不会躲开，在对视中一点点安然下来。刚刚的问题已经无需答案。

　　他点点头说，“我确定。”很干脆果断的语气。

　　杨奕心中大定，不仅是他的语气，还有他的眼睛。这个感情是纯粹的，不是欺骗玩弄或者掺杂了别的东西。

　　但第六感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她却抓不住。

　　“到家那天晚上打电话，你旁边说跟你一起去艾老师家的是……”思考无果，杨奕决定不去细想，干脆问一些自己最在意的也一直放在心里的问题。但涉及到这个，问出口了又觉得不太合适，有些迟疑。

　　疏浚垂眼端杯子喝水，“……她是我家邻居，她父母和我父母是同事，艾老师也是。她从小跟艾老师学习钢琴。我开始的时候跟去玩，也是在那里得到启蒙指导，我后来喜欢唱歌，也是艾老师一直教了很多。”

　　原来如此，之前他提起过他的母亲拒绝唱歌这件事，后来他得到艾老师的指导，是什么因缘际会，原来是在这里。

　　“过年的时候你晒的那张照片旁边那个女生是她吧。”杨奕说。

　　疏浚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点头，无意识地摩挲杯子，“她叫赵媛媛。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个班级，直到高中毕业。”

　　杨奕很快就领会到了，“青梅竹马。”而且应该是前女友吧，但是这个杨奕并没有说出来。

　　“对。”疏浚抬起杯子，在手上转了转却没喝，“艾老师很喜欢我们俩，家里长辈聚一起也经常开玩笑把我们凑一对……”

　　他顿了顿，“而且，也这么做了。”

　　……什么意思？杨奕伸伸脖子，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看来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不只是前女友，还是……什么？

　　“我妈妈和她的妈妈还有艾老师，都默认我们是情侣，时不时还问过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这样的问题。”这么说的时候，他垂下的眼睫抬起，看着杨奕。

　　仿佛想从她眼中看到她没说出口的话。

　　“那你们是情侣吗？”杨奕直接问。

　　还好他很快否认了，“不。我和她从来没有谈过我们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我也没有追求过她……”

　　疏浚给她讲起了有些漫长的、断断续续的、不太有逻辑的，疏浚那些年的故事。

　　在青春萌动的时候，知好色而慕少艾。疏浚自然很喜欢青梅竹马的赵媛媛，他以为那就是会和爱情相关的喜欢。因为那些想要追求她的男孩子，他看着都不满意。但是腼腆害羞的小疏浚并没有给赵媛媛告白过。不过这不重要，所有人都俨然把他们看成一对。当然，他们的家长是神助攻。

　　就这么不明不白到了上高中的时候，疏浚在艾老师带的艺考生里结交了一个新朋友周佳伟，然后他们变成了三人行，他渐渐发现这个哥们儿对赵媛媛的情愫。从小内敛的疏浚没有多少朋友，这也导致了他的每个朋友可以说是精细筛选过。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是对所有喜欢赵媛媛的男生看不对眼，他甚至觉得周佳伟更适合赵媛媛。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是个哥哥，怕自己的妹妹被人欺骗了感情，所以把人盯得死紧。

　　他想给自己的朋友机会，但是，他和赵媛媛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深入人心。而且他也是这个时候考虑和试探赵媛媛之后才知道，原来，对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明不白过来的只有自己，赵媛媛却是真的喜欢他。

　　而两人的好友周佳伟，他一边觉得喜欢好友的青梅竹马很愧疚，一边却也放不下自己的感情。这样的三人行关系终究还是出了问题。周佳伟告白失败后做了个决定，只要心爱的女孩子幸福自己就很满足。在高考之前，他找疏浚摊开了，要他承诺永远对她好，不要辜负她。当然结果是，疏浚也跟他摊开了。

　　可想而知，两个男孩子之间因为坦诚相待关系光风霁月了，但不知道怎么发现了端倪的赵媛媛却怒了。她彻底跟周佳伟断交，一成不变甚至更加明显地表现对疏浚的爱意。她对所有和疏浚可能接触的女孩子宣誓自己的主权，尽所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疏浚，将他缠得越来越紧。久而久之，周佳伟也有些怀疑朋友对自己的坦诚，是不是以退为进，更加夺得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的爱意。三人行彻底破裂，兄弟的感情也备受煎熬。

　　临近高考的时候，疏浚的妈妈因为也带着毕业班，繁重的课程加上操心儿子的学习，病倒了，住院一个月。赵媛媛以儿媳的姿态尽孝，比疏浚这个亲儿子还要积极用心，“两人的感情”更加得到了双方父母亲戚的嘉许。

　　在疏浚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的时候，高考到了，他终于以本一的成绩甩开了本二的赵媛媛的纠缠。和父母商量之后，虽然受到一些阻碍，他还是在父亲的支持下毅然填报了外地的大学。赵媛媛虽然想到外地，哪怕不能上同一所大学，能在一个城市也可以，但父母亲友并不支持她。疏浚以为自己逃脱了，但后来才知道，赵媛媛的父母都觉得，女儿没考好是因为在“婆婆”身边尽孝耽误了学习。

　　这样的理由，疏浚一直觉得很憋屈，比较支持他的父亲开始也觉得不愉，母亲对赵媛媛一直比较喜爱，虽然这时没至于怨怼儿子，却也只想公平对待。但最终，看着两个看大的孩子，一个上了一本一个只能在省内的普通二本，还是对赵媛媛更多了歉疚。毕竟孩子没有犯大错，久而久之更觉得，孩子完全没有错，他们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疏浚上了大学后还时受到谆谆教诲，千万怜取眼前人。

　　朋友不理解自己，父母也不理解，疏浚觉得有些绝望。不过那时他觉得没有关系，把误会交给时间，反正自己也没有喜欢的人，而赵媛媛终有一天也会找到最合适她的人。青梅竹马也好，兄妹之情也好，最后得是个好结局。

　　“过年这段时间我已经跟赵媛媛坦白了我有喜欢的人，虽然她……还是我行我素不依不饶。但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一直聊着回到学校。

　　走到宿舍楼下，疏浚转身和杨奕面对面，说：“在这之前，我不敢要求你不明不白地和我交往。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说服赵媛媛的，能等等我吗？”

　　经过这场深谈，杨奕早已经对他解除了所有的疑虑。不管是出于自己私心只相信自己喜欢的人也好，还是出于自己想要和他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在一起也好。

　　“噗~哈哈呵呵~”跟他待久了，连他的笑声都学会了。“为什么不？你这么跟我客气干嘛？我表白的时候可没想跟你客气。”

　　马后炮在合适的时机也会成为占先机的诸葛亮。当时故意选的表白时间给自己逃避的机会，但看到现在疏浚这样小心翼翼的表现，自己就难免膨胀起来。

　　看到杨奕笑，疏浚楞了一下，也释然一笑，“好，那今后就不跟你客气了。”

　　*
　　新学期是在元宵节之后报到上学。所以杨奕的工作也要在新学期开始前结束。

　　杨奕给经理刘曦提了辞职的事情，经理专门找她谈话，聊了很多，十分热切的挽留。看杨奕很坚定，她连老总都搬过来劝阻。但杨奕去意已决，轮番谈话都没留住她。

　　她只说毕业论文很重要，自己有升学的打算，所以不想因为工作耽误毕业论文，也不想因为学业耽误工作，只能在二者中取舍。至于那些恶心的职场操作、价值五百块的微商年终奖，她只字未提。

　　最后刘曦同意了最后一天班给她办理了离职手续。并且将她手中的客户分配给刘海洋、周立群和小陈三人。当然，最有申请成功可能性的腾辉医疗及启赋科技，她说为客户负责任起见，都由她亲自跟进。

　　“喂，是腾辉医疗的陈总吗？我是HB知识产权的刘海洋……是这样的，我们负责您公司项目的同事杨奕，现在调到其他的业务部门了……对，以后您这边的申报工作都由我来对接，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我加下您的微信吧，嗯嗯，好的好的……那就先不打扰您了，再见！”

　　又是刘海洋抑扬顿挫的打电话声音。杨奕正填写工作交接表呢，把这些听得一清二楚。

　　刘曦陪何总据说出去请某部门官员吃饭了。她一定没想到，她暗地里分给刘海洋的客户，他这么快就上去联系了，还是当着杨奕和同事们的面。刘曦对他的优待和扶持，大家都看在眼里，而如今还被他明晃晃地拿上台面，他不尴尬，大家都替他尴尬。

　　“奕奕，你好歹上完这个月再走嘛，再上几天班这个月就结束了，每天的工资都要扣好多的。你就不能说上到月底吗？”小陈又拉着她去上厕所聊天。

　　杨奕摇头笑笑，“我也想，可是开学了就上课了，哪里还能跑来上班。你也知道的，我又不是真的要写论文，我是回去上课，刚开学每天的课都是排满的。”

　　两人爬到了楼上的卫生间上的厕所，这里一般自己同事不会来。二楼的厕所，今天领导都不在，摸鱼的人多，厕所不够站。

　　小陈也知道她的情况，只能叹气，“唉，不过也算了，两千块的底薪，就算每天扣很多，又还能少到哪里去。”

　　想起了什么，她压低嗓子挤眉弄眼地说，“你听到刘海洋那得瑟的声音了吧？”

　　杨奕点点头，听她继续说，“真的就恶心人。你夏天刚联系到这个客户的时候他怎么说的，说这是他的客户，他和人家联系很久了，真是啪啪打脸啊！刘曦也真的是偏心他。以前是以为是他很会拍刘曦马屁，我现在怀疑他们是亲戚，要不是他们一个姓，我都要怀疑他们的关系了。”

　　小陈惯来是怎么想就怎么说的，尤其和朋友之间，杨奕也习惯了她的表达方式，还好她虽然喜欢八卦，但却不会暗戳戳干坏事。

　　杨奕盘了下自己的客户，现在分到小陈手上的，只有刘曦并不看好的科利机械。因为对她的了解，她也知道小陈说这些并不是在嫉妒刘海洋分到了优质的客户。不过还是仔细地给小陈讲了这个客户的情况，李总的直爽和他助理的油滑世故，连一些小脾气和性格都说明白了。

　　“奕奕，要是李总的助理为难我怎么办？”小陈也只是分到一个客户名字，以及未来不可预见的尾款和项目申报成功的提成，维护的客户一点也不比开发客户来得容易。

　　杨奕安慰她，“没事的，其实他也不会怎么难为我们。他也是给老板干活怕出错担责任，你能给他把问题都处理好，他就为难不了你。而且我也没有删除他们，实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来和他沟通。”

　　小陈立即抱着她的手臂，眼泪汪汪地说，“奕奕你太好了！你是我遇到最好的同事！可是你明天就不来了，呜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杨奕心里也不舍，但是去意已决，便不会拖拖拉拉。无奈地安抚她，“没事，我这不还在K市吗，你想我了来我们学校我请你吃饭，周末还可以找我逛街……”

　　*
　　两人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往公司走。还没进门，杨奕手机响了，一看居然是腾辉医疗的陈总，杨奕便没有随着小陈进去，在外面接了电话。

　　“……是的陈总。真的很抱歉，项目我没法再跟进了，但是您若有什么问题也都还可以找我，我也会尽力和公司的领导商量解决问题，不会就放任不管的。”陈总果然问及了刘海洋那一通乱七八糟的电话。

　　一般来说，一个员工离职了，她手上客户肯定都要收回上面或者分给同事，这是经理来安排。但是不管怎么安排，都不可能当天交接就立即联系客户，要给个缓冲过度的时间。员工本人也不能直接给客户说自己走了，显得公司有坑人的嫌疑。所以刘海洋这一通心急的操作，生怕杨奕不走了客户又被收回去似的，真的添乱。不过还算他聪明，没在刘曦在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干。

　　何总语气十分和蔼，一如既往，“小杨啊，我懂你们公司这是委婉的说法，你是离开了吧。没事啊，陈总也没怪你，这个事情本来签合同之后也没你多少事，现在是工程师那边做资料的事情。这没什么，虽然何总大话说得多，你们公司的实力也不行，但何总公司收了我们的钱签了合同，不可能赖账，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奕甚至觉得陈总比之前和蔼更甚，知道陈总和赵总对她的诚心的好，她也十分感激，“谢谢您的理解陈总。真的很感谢您和赵总。”

　　至于陈总介意的公司实力不行这一点，杨奕也是和陈总的联系中得知的。原来公司的工程师团队，并不是何总说的那样都是公司的员工，很多就是兼职，虽然本事不好说，但客户觉得是欺骗。以及何总说和政府里当职的重要官员是铁哥们，这块资源十分过硬，其实也就是普通人员普通来往。陈总公司办得好，人脉也广，打听这些事情应该不难。

　　杨奕在公司呆长了，和HB的高层以及工程师们接触也渐多，才慢慢观察了解推测到这些情况。她倒是不怀疑陈总了解的情况真实与否。

　　本来，她和陈总等客户的接触、沟通、交流，就是比和公司同事还要多的。人当然也更倾向于相信自己了解的人和事。

　　陈总对她的礼貌态度十分满意，“没事，你就回学校好好把学业完成。我和赵总之前跟你谈的事情，我们仍然很看好你，你好好考虑，等毕业了，我们再谈谈你的打算。”

　　杨奕没想到陈总还会旧事重提，上次他让自己考虑，后面也追问过，自己还是委婉推搪过去了。一而再再而三都是拒绝，杨奕这下也不忍心直说，只好说自己会好好考虑。陈总又说了保持联系，这才挂了电话。

　　话说回来，在这个公司，最大的收获，不是她谈了多少客户积累了多少工作经验，也不是她做了多少业绩当了销冠拿了多少工资和奖金。

　　而是，她真的遇到了特别好的客户。让她打心里觉得，社会这么大，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何总以及何总那位领导王总一样的人。真正做事业，把公司做大做强造福行业，也对员工很有人文关怀的企业主，也有很多。

　　而她很幸运，她的客户似乎都是这样真正做大事的老板。她待他们真挚坦诚，他们也信任她，对她坦诚以待。甚至还有陈总这样，把她当晚辈，悉心看待她的努力和成长，看好她的未来发展。要说她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
　　今天是杨奕在HB公司最后一天上班，也是元宵节，但明天仍然是工作日。刘曦以及一些同事本来客气说要一起吃个散伙饭送别杨奕的，结果刘曦陪何总出去了，大家下班也赶着回家过元宵节呢，客气话便也作罢。

　　杨奕谢绝了小陈顺路载她回校的好意，一下班，一部的人陆续都走了。二部还在会议室开会。一瞬间关系要好的同事都走完了。

　　终于都结束了，杨奕对这个工作的所有负担都卸下了，去财务室把工资确认单签了字，她才慢腾腾地拎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往公交站走。

　　二月下旬的天，比寒冬时候要黑得稍晚，但此刻也还是全暗了。天边还隐隐看到一些橙红，不知道是未褪的晚霞，还是城市的灯光。杨奕戴着耳机听着歌，莫名其妙的有点伤感。

　　耳机里的音乐停了一瞬，然后铃声响起，是疏浚。

　　“我在你对面站台，这趟车先不要上，我们搭下一趟吧。”

　　他说得很简洁，杨奕看了下恰好来到自己面前的公交车，果然是回校的17路，她刚刚走神都没注意到。

　　“好。”杨奕应到。

　　站台上就杨奕一个人，司机看她没上的意思，连车门都没开，就开走了。视线没有遮挡，杨奕下意识看向对面站台搜寻，对面也刚好开走了一辆17路，疏浚正冲着她挥手。

　　刚刚还情绪不振的杨奕心情就变好了，突然想恶作剧一下。

　　趁疏浚转身往斑马线走没看她的时候，她跑到站牌后头藏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按说就算有红绿灯，疏浚也应该到了啊，却没有什么动静。

　　“从来此心——”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杨奕叹一声奸诈赶紧摁掉，但歌声并没有停下来。

　　“……只一个你，处心积虑。知与你同，不负长情……”

　　走到她旁边的疏浚，扩音外放着铃声就算了，他居然还跟唱！杨奕默默脸热，站了出来，他才笑嘻嘻地摁断了电话。他真的不是在故意撩吗？

　　“你怎么来了？”杨奕告诉自己不能怂不能客气，主动开口问到。

　　“陪你庆祝一下。”他笑得弯弯的眼睛看着杨奕，“恭喜你的工作圆满结束。”

　　庆祝地点就是学校食堂，开学了，这天的食堂才全部开始营业，不用再老吃清真食堂和一食堂了。

　　“明天上课了，你乐队的兼职也安排少了吧？”两人边吃边聊。

　　这氛围一如最初的默契，聊天也没有因为互表心迹而暧昧尴尬，倒有些老搭档的日常。

　　“嗯嗯。”疏浚点点头，“今天秦哥已经把节后的所有费用结算给我了。”

　　杨奕作为助理，又尽心地开始盘疏浚的二次元大业，“大音那边，贡眉给我看了三月的发歌计划，你要参加录制的歌还挺多的。以后两边忙，还要顾学业，你忙得过来吗？”

　　疏浚点点头，“我和秦哥说了，以后乐队如果周末需要我帮忙我再去。二次元这边以后会是我的重心，我也要出去和大家约歌，争取发更多的作品。”

　　“对了，昨天晚上我看了下邮箱，好多约歌的。”想到约歌的多，也就说明疏浚越来越发展得好，杨奕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你今年有得忙了。”

　　疏浚对她举起奶茶杯子致意，“你今年也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