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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Part.0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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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琳琳一直关注着岑嘉的微博,她的更新很零星,最近更新的是自己在国内住的别墅的壁炉,上面放着珐琅彩花瓶和精致的茶具。文字描述是“过度工作一定会让我未老先衰的。周末又无休。”
她想打开评论,门“咯吱”一声开了。她瞬间关掉了微博页面,换上微笑,站起来稍微整理一下衣着。
“苏小姐,等下麻烦你把行程表发到我手机上。”苏琳琳应下来,听见祁世浩又开口说,“周六那个关于概念股的研讨会还有谁出席?你帮我看一下能不能推掉。”
苏琳琳慌慌张张在手机里找到那一天的备忘,“还有张承豫张先生,陆晋生陆先生,慎麒佑慎先生……”
“算了,周六早上让小陈到兰汀来接我。”
她咽下了那一句“听说主办方还邀请了傅祺先生”,这是八卦,不好说。
祁世浩的私人电话响,他看一眼屏幕显示,脸色一下子查很多,眉头皱起来。是时候他去接何雅澜了,他抬手看了表,时间差不多,再晚一点就要堵车。
——这个时候岑嘉也还会在那里。
祁世浩把车停在练舞房门口的时候,岑嘉正好背着硕大的防水收纳包出来。她的头发全部向后梳拢,在脑后盘成一个髻,额头很光,还有水迹。她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等了足足三分钟才有勇气向烈日下跨出一步。晒太阳对她真是一种煎熬,她的皮肤一直很白,虽然修复能力很强,但是她从来舍不得将它暴露在空气阳光的伤害之下。不出意外,她才走了两步,又满脸惊恐地退回去。像一个小孩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去试洗澡盆里热水的温度。
她的表情很苦恼,转身想要回去。祁世浩拍一下喇叭,看见她满脸惊喜地回头。她的笑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冻结了。他推门出去叫住她,吃定她要面子不会甩头就走。果然,她换上一个僵硬的笑容跟他打招呼:“Hello,好巧啊,又碰到你。你来接雅澜下课?”
“你一个人回家?”他看见她横挂在身侧的竖起来跟她一样高的芭蕾舞袋,好像要把她压垮,衬得她小得可怕,“我送你吧。”
意料之中,她拒绝了,“我看还是不要吧,我再回去练习一下,我未婚夫等下回来接我。”
“你不需要总是提醒我,我清楚。”他微笑,好像说话的不是他自己,“我又不是没有调查过,他和他前妻有两个孩子,他前妻以前害过你,他对你并不好。”
“让我想一想,如果有一个男人喜欢苑思臻,他会怎么对她说?‘你不要跟祁世浩在一起,他前女友以前害过你,他对你并不好’?哦,当然不是,你对她可好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看到不应该很高兴么,你开心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装出这样一副难过的样子?还是我以你前女友自居你觉得折辱了你?”她突然凑近祁世浩耳边,悄声说,“你知道我最喜欢别人骂我什么吗?有些男人在床上会喜欢骂人‘婊子养的’,这是真相,不是么?感谢祁先生培养了现在的我。”她恶毒地发泄完,心情平复了很多,“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麻烦你把我送到长圃路239号,我不太清楚如何过去。”
他意识到那里是吃东西的地方,“你现在就去吃晚餐?”他见她独自一人吃力地把芭蕾袋塞进车后座,于是上去帮忙。她甩掉他的手,“砰——”地一声粗鲁地把车门关上。他差点避闪不及,被夹到手。
“没有,我只是去那里吃点小吃。晚餐家里有准备。”她坐上副驾驶位,“你不需要去接你家那位亲戚?”她在车子里环视一圈,很多精致小巧的小玩意,连香水也是缠绵的中性香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强硬。她突然为自己和苑思臻感到不值。岑嘉冷笑,斜着眼睛看他上车。
他发动车子,“你是说雅澜?哦,等下我让小陈去接她。”
她轻轻耸肩,谁说苑思臻不是乐在其中呢?何必要她去挂心。她一路上都关注着窗外风景。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多愁善感了起来。下午的阳光已经昏黄,亮的橘红好像油画一样浓郁地抹在瓦蓝的天空里,和着车里好似烟雾缭绕的爵士乐,厚重得能感觉到时间沉淀的过程。
Am I blue
You'd be too
If each plan with your man
Done fell through
There was a time
I was the only one
But now I'm
The sad and lonely one
Oh, lordy
Was I gay, till today
Now he'd gone and we're through
Am I bule
她不自觉轻轻跟着哼唱起来,老唱片吱吱呀呀,好像唱片被磨损。
“你以前也很喜欢这首歌。”
“Am I blue...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是二十岁左右吧,习惯已经养成,很难改变。”她眯上眼睛,睡意朦胧,“真不敢相信,我又回来了。”
“我去伦敦见过你……”他说。
她眼睛睁开了,还是很无神地盯着车顶,“所以?”
“我看见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我就没有说服自己上去打断你。”他轻声说,“嘉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累。”
她的唇在抖动,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下来。她想,妆又花了。于是低头手忙脚乱找化妆镜。泪水滴在手背上,是自己的体温,烫得有些让人无法承受。
她觉得自己真傻,应该先拿餐巾纸。
她想自己的苦水化作了眼泪,一点一点渗出来,毒死了周围所有的人。
祁世浩把车停到一边,轻轻抱住她,让她伏在他肩上。他像哄孩子一样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了,我还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这句话他是用英文说的,她理解得很迅速。她意识到现在在做什么,感到慌乱,想要推开他。祁世浩抱她很紧,她能感到他胸膛的温热在传递给她。她推了三四下也没推开,头脑也渐渐清明,眼泪流干了留下的是对他的憎恨。她用尽全力猛然一推,终于挣脱开。“对不起,祁先生,我想你可能理解错了。”她低头装作擦眼泪。
两人到长圃路时才三点过一点。他说为了表达刚刚有些失控的歉意,一定要请岑嘉吃饭。岑嘉感到头很痛,昏沉沉的,她说好。今天傅祺跟她讲不和她一起,她一个人在那个大宅子里也无聊,阴森森的总有点让人想入非非。
岑嘉看着祁世浩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去接何雅澜,随口多问了句这个女孩到底是谁。有时候岑嘉也觉得自己又傻又作,有些事明明很关心,却要装作漠不在意,有些话明明不能说,却会脱口而出。然后开始后悔。“算了吧,你当我没有问。”
“她是我母亲一个远方亲戚的小孩,说是亲戚,大概血缘关系都找不到,只是我和母亲玩得比较好。她父母在一次车祸里面过世,我母亲就把她带到我家了。”他见她脸色还好,就继续说下去,“其实她性格不错的,可能和你不一样,但是你和她应该可以一起玩。她还是个孩子,有点小心计。”
“我不喜欢她。只是一点小心计?”她的话很直白,生生打断了他,“和她一起跳舞的孩子,稍微跳得好一点,不是脚崴到了就是自动退出,你不要告诉我她们都是同一时间得了阑尾炎要去割阑尾。”
“她还是个孩子……”
“你把我送出去的时候,我比她还小。”她叹了一口气,发现一切都是鸡同鸭讲,隐隐的头痛愈发厉害,她瘫倒在靠背上,她很难过,为自己的背井离乡,为自己那已经畸形的爱情。
这里有城中著名的下午茶,岑嘉在网上查了很久,锁定了这里,据说味道正。祁世浩替她打开门,她下来的时候转头问了一句:“你有定位么?”
他们运气很好,居然有空位。岑嘉胃口越来越差,只点了一盅皂角米海底椰银耳羹还有一碟小食。祁世浩问了两句,她便突然很烦躁地打断了他。祁世浩能感觉到岑嘉回来之后的改变,她看上去越来越优雅,实际上却暴躁易怒,变得尖酸刻薄,总是以恶意揣测别人。
“不想吃我们就不吃,你冷静一下。”他的语气柔和,好似一个体贴的男友,宠着任性的女友。岑嘉皱眉,扭头看着餐厅下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冷冷地笑,她看见一个年轻艳丽的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走进来,骗子,都是骗子。好在她后来,再也没有相信过别人。
祁世浩顺着他的眼神看下去,只看见女人长裙飘出来的一角,红得刺眼,那是热情的佛拉明戈女郎。他依稀记得,曾经的岑嘉也是这样,朝气与活力好像永远也用不尽。
“嘉嘉,我替你查到了你生父的消息。”
她的坏脾气下去了很多,“你有心了,谢谢。”
“你需不需要我陪你去看一下他?”
岑嘉沉吟片刻,答:“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