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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Part.0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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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岑嘉说,“难道你不想?”
宝懿摇摇头,褐色的眸子中有些许迷茫,还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无辜极了。“我不清楚……哎,说了你也不能理解我。”她抬起头,脸色悲痛,“其实,都挺好的,是吧?我很喜欢麒佑。”她最后变成喃喃自语,像是自己努力说服自己。那句话简直就是岑嘉自欺欺人的翻版。
还能怎么样呢,傅祺挺好的……
两人把点心端出去,事实上,佣人做的比她们精美多了。傅祺和慎麒佑终于停止对欧元区经济衰退的担心,傅祺问,“什么事这么开心,一直在厨房絮絮叨叨。”
“Dora跟我讲她这里有个朋友患脸盲症,闹出不少笑话。”
宝懿自己先尝了一块自己的蛋卷,满意极了,推给那两人。“Grace你会打麻将么,没事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和国内那群人玩实在太没劲了,我又和她们不熟!”
岑嘉摇头。宝懿很吃惊,“你在中国呆了多少年?国粹诶!”
傅祺替她答:“最近Grace要排练,都没有时间。她连陪我时间都很少,简直像一个女强人!”
岑嘉嗔怪地斜了傅祺一眼,“哪有,听他乱说。要是你不介意,我有时间学。其实以前也看过别人玩。”
慎麒佑话不多,餐桌上总觉得有心事。中午吃的是正宗英国口味,宝懿感叹,好多年没有尝到了。
之后,宝懿总是爱找岑嘉出去逛街,她说在这边好像总是没有归属感,虽然有一半的华人血统,但是生在英国长在英国所有行为都是英式的,有时候很难理解国人。更不用讲她失去了全部这些年嫁到中国的记忆。
岑嘉说:“我上飞机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忘掉这里所有人,我爱的我恨的,爱我的恨我的,统统忘掉。过去种种,都已经死去。在英国这几年,我一直以为我做到了,但是回到这里以后才发现,过去的一切都好像是在昨天,我们都还年轻。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觉得你还挺英式的啊。”
“也许是和傅祺一起生活太久了,你知道的,他是老古董,我都潜移默化受影响了。”岑嘉一边翻看婚纱画册,一边说,“你觉得现在看婚纱会不会早了些?婚还没有定呢。”
宝懿猛然摇了摇头,“不早啊。我和麒佑以前也是没有订婚就开始准备婚纱了的。其实我觉得粉色带碎花的很好看啊,麒佑说结婚一定一定要纯白婚纱,我都怀疑我跟他分手是不是因为在这个审美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分歧。”
“傅祺也是这样说的,我喜欢那种一层一层绕圈垂下来的风琴褶鱼尾婚纱,结果他说要那种古典的庄重的蓬蓬曳地裙,上面铺满蕾丝可能会好一些,显得俏皮不那么死板。”岑嘉摇摇头,不说其他,光是裙子的重量就简直要她的命。
宝懿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没想到他一大把年纪还有洛丽塔情节。”
岑嘉还想抱怨什么,手机却想起来,她翻出手机见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她不想接,但思及这是私人号码,对方又坚持不懈,她还是向宝懿示意一下离座接听。
“Hello, Grace speaking.”
“你好,朱小姐,我是您父亲的秘书。朱先生让您周日去看望您的祖母。”
岑嘉刚想挂电话,听见她提到奶奶,又犹豫了。她想等下问傅祺下周六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陪她去,让她不至那么害怕。她于是含糊答应下来,说有时间就去。
William的新舞叫《晴时雨》,又是唯美浪漫爱情故事。William兴致勃勃地告诉岑嘉,他在舞蹈中加入了中国元素。岑嘉说中国舞其实就是两只袖子甩啊甩的,跳芭蕾怎么甩啊。
岑嘉和那个美国来的客座演员练习了一下里面双人舞的部分。岑嘉倒是有点郁闷,最讨厌的换脚跳有很多。这是她最不稳定的一个基本动作,时好时坏。William难得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安慰她:“你的情绪常常影响你的表现,这是优点也是缺点。我想你现在可能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好好休息一下,在家有时间多练习,我们现在主要是训练群舞演员。不要难过,事情都会过去的。”
岑嘉每当这种时候都会觉得很对不起William,虽然两人在一起总喜欢拌嘴,但是他是岑嘉的伯乐这一点岑嘉从来不否认。是William给了她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机会,是他让她变得更美丽。
傅祺来接岑嘉的时候发现她的低沉,问:“今天有什么事不开心吗?和William吵架了?”
岑嘉摇摇头,“没有,是我出了一点状况。我晚上想看马普尔小姐。”她迅速转换了话题。“哦,对了,你周末有时间么?”
“有事?”车流缓缓挪动了一点,“我可能和Patrick参加一个研讨会。具体是什么时间?”
“周日吧,我奶奶想让我去她那里吃个饭,还有我父母。”
“真是太好了,我来了这么久你也没把我介绍给你父母。”
“我想你一定不会开心的,”岑嘉说,“我在伦敦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和他们关系一直不好。”
傅祺一句话也没有说。
晚上岑嘉都没有吃什么,只吃了几片生菜叶子,两粒塞满了吞拿鱼蓉的小番茄。这让傅祺有些不快,“只吃这一点?”岑嘉当真是胃口全无,告诉他稍微晚一点她再吃点水果。说完就放下刀叉等傅祺吃完。
傅祺喝一小口杜松子酒,“你要不要来一点,我看你心情不好。”岑嘉拒绝,低着头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傅祺沉声道:“我建议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你知道,我脾气没有Patrick那么好……不过是周末回家吃个饭,脸黑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祁世浩向你求婚了!还有,你不要以为我是瞎子,你回国的这段时间里,婚戒从你手上消失了。”
岑嘉的手指不安地搅在一起,中指上面空落落的。她刚下飞机的时候就把它取下来了,和傅祺送的一款心形镂空的坠子放在一起。可能是钻石太大太亮太招摇,她带着十分压力,又不方便练舞做事,她想,等傅祺来了再戴回去。结果傅祺来了她却忘记这回事,又见傅祺没有说什么,就当他默认了。
“对不起。”她说,真的有些遗憾,“我不是有意的,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我不是Dora.”
她口口声声的过去,落在旁人眼中的坚强,只有她自己知道,都是假的,不堪一击。他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她逃不掉的。
餐后,她到练舞房练习《晴时雨》,发现今天真的是十分失败的一天,于是她放了另外一支舞的录像,这是备用舞,叫Tears of Anchorite.题材有些敏感。虽然让岑嘉成名的是Giselle,但是她实在喜欢不起浪漫主义芭蕾,讲情情爱爱的故事她已经腻烦了,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她都觉得太假。她知道自己现在极少登台演出的原因,生活将她所有孩子般的多愁善感侵蚀得一点不剩,她都不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感情来演绎一幕剧。她倒是挺喜欢这支备用舞,可惜就这样夭折了。
傅祺进来的时候一支舞已经跳完,他托着肘若有所思地看着岑嘉。岑嘉在音乐停下来的时候向他做一个谢幕的动作,就朝他跑过去,三层纱的钟形裙微微飘起来,如化雾一般。
“你怎么来了,不要工作吗?”
“我是休假来中国的,你想让我累死吗?”傅祺的手扣上她的腰,和她一起出去。
岑嘉的头靠在他肩上,说:“现在面包钱难挣,你真的是太好逸恶劳了!”
“我优秀的未婚妻是皇家芭蕾舞团的首席演员,我就等着她养我了。”
“我割肉卖血也养不起您啊。”
傅祺没有再说话,和她一起上楼。旋转的楼梯好像好长,感觉像电影里通向另一个空间的纽带。她拉着傅祺的手,总是比他慢上一级台阶。傅祺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岑嘉的目光一直在与她同高的水晶大吊灯上,她看见一粒垂下来的水晶已经不再耀眼,明珠蒙尘一定是世界上最令人愤愤不平的事了。她一时不察,撞上傅祺。
“Grace,我们要一个孩子吧。”他停顿,又说,“我咨询过医生,他说,不是没有机会的。”
岑嘉好像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眼神愣愣,过了很久才像是回过神来,眼角有水花反射着吊灯明黄色的光,似清晨的露珠。“我想上去看一下Valerie的Odette独舞的录像,我总是是跳不好天鹅湖。”
“Grace...”傅祺喊她。
“我很抱歉。你明白,这个概率事件太小,你不要给我希望,我会很难过。”
“你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
岑嘉觉得她的世界都在旋转,是非颠倒,怪诞可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还有Marcus和Aletta,不是么?所有的事都很好,我就像过去一样。
“我的生活就只能是这样了。你也懂的,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不会再像小孩子一样有闯劲有创造精神,生活将在生命的高峰之后陡然一转,一切趋于平淡,我们将走向我们的归宿。”
岑嘉连续看了几集马普尔小姐,那个可爱的英国老太太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典型的英伦笑话也让乐不可支。
吕颖打电话来提醒她明日行程,岑嘉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照一下,整个人都是蔫的。决定群舞演员,这实在让她头痛,她记不住哪个女孩是哪个官员的亲戚,哪个又是本埠巨富名流的子女。
傅祺替她端了一份奶油牡蛎汤上来,还有金枪鱼沙拉,“你都看了一晚上了,好好休息一下眼睛。你晚饭没有怎么吃,我让佣人替你做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