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新编》汉南春过

3、时安

　　话说三徒弟搀着唐僧进了屋，唐僧躺在榻上只是干号，一时间连脸都憋得通红，连饭都没吃，次日竟觉得身子不适起来。
　　虽然病着，但是身为王后，宫中又添了许多新人，唐僧只好拖着病体接受新人的拜见。一行人徐徐进入殿内，皆身着白衫，半低着头跪着：“拜见王后！给王后请安！”“起来吧。”刚说完，唐僧又咳嗽起来，觉得昏昏沉沉，只想赶紧让眼前这一群人散了好去歇息。谁知女王刚好进来，众人忙跪拜女王，唐僧心里一急，刚想去行礼，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将那白色的绢子一点一点濡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僧才醒来，刚一睁眼，看见几位男子垂手立在一旁，容貌皆俊美异常。
　　其中一位看见唐僧醒来，忙递上茶水，唐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你们是……”那人忙跪下答道：“我们是王上新纳的，王后身子不适，我们理应在此侍疾，王后尽管吩咐我们便是。”唐僧心下明白，一阵酸楚又涌上心头，原以为是荣华富贵，软玉温香，没想到等着自己的竟是空落落的寝殿，冷冰冰的枕席，不觉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陛下可曾来过？”唐僧问道，声音带着哽咽。“陛下说了，处理完朝政就来陪您。太医说了，您这是心病，还望王后能宽些心。”“那是，那是。”唐僧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王后唤我小五便可。”唐僧望着小五那毫无瑕疵的脸，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暗自流泪。
　　“王后，您身子还没好呢，赶紧躺下歇着吧。”小五道。“我知道，”唐僧刚准备躺下，又问另一位，“哎，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小人名唤时安。”“时安？”小五忙解释道：“这是陛下给取的名儿，陛下说时安性情敦厚，配得上这个名字，我们这些人是没有这福气了。”唐僧冷笑道：“那是自然，陛下给取名，你倒是头一个呢！”
　　时安不答话，只低头跪在那里，唐僧也没有叫时安起来的意思，斜倚着枕头，拿了一卷书来翻看。一时众人都静默无声，时安一连跪了两个时辰，鸟儿都喂了几遍了，香焚尽了又点上，外头的小厮都打起了瞌睡。
　　时安本以为这一晚就只能这么跪着了，谁知这时女王竟掀帘子进来了，一进寝殿就看见跪着的时安，心下疑惑，想这时安不是那等惹是生非的人，今日不知是招惹了谁。小五等人忙要去行礼，女王摆摆手：“不必了！时安这是怎么了？”
　　时安忙答道：“是时安冲撞了王后，时安有罪，但凭陛下与王后处置。”女王刚要说些什么，看见唐僧挣扎着要起来，道：“王后身子弱，不必拘礼，躺着便罢了。”
　　又对时安说到：“你一向性子温和，行事谨慎，今儿是怎么了？罢了，念在你并非有意，起来吧，日后多留心才是。”“是！”谁知因为跪得太久，时安的双膝疼痛难忍，一时竟难以起身。
　　女王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心下有些不快，看时安面露痛苦之色，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也没人敢上去扶着，怕得罪了王后，女王道：“你身边服侍的人是谁？赶紧去搀着，请太医过来！”众人这才手忙脚乱扶时安坐下，时安已满脸是汗，女王道：“你跪了多久？是王后叫你跪的？”
　　时安慌忙解释：“陛下，是时安自己要向王后请罪，原是我自己受过伤，疏于保养，与王后无关。”
　　女王心里并不信时安的话，但想到刚才说的话让唐僧脸上挂不住，于是就顺着时安说到：“我知道了，是我大意了，不该怪罪王后。”
　　唐僧这才放下心来，用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伏在枕上，又咳嗽起来。
　　女王转过身问唐僧：“王后昏迷了这些日子，如今感觉可还好些？”
　　“多谢陛下关怀，已无甚大碍了。”
　　女王点点头：“虽然如此，还是不能过于劳碌了。”
　　“是。”唐僧答道。虽然时安帮他解了难，唐僧心里却暗自恨上了时安。心中思索着：不知这小妖精有什么好的，刚来没几天就哄得女王如此宠爱他。
　　正想着，太医已经来了，看了看时安的伤，说没什么大碍，卧床休息几日，不要受寒，不再久跪就好。女王沉吟一阵，道：“这样吧，以后时安再见王后与我都不必再跪了。身子要紧，赶紧去歇着吧，我得了空便去瞧你。”
　　时安谢了女王，几人扶着他回去了。
　　这边唐僧又开始咳嗽，一时觉得连呼吸也困难起来。女王见唐僧这娇弱模样，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身边人照顾好王后。正打算离开，唐僧拽住女王的衣袖，问：“陛下今日要在何处用膳？”一旁的侍女看到唐僧居然对女王如此无礼，怕连累自己，连忙道：“陛下，王后这是糊涂了，还请陛下莫要怪罪。”女王道：“无妨！你们好生照顾王后。既然病着，以后就少操些心，少在外头走动，宫中事务都交给小五处理吧。”说罢便拂袖离去，小五连谢恩都忘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女王等人却连影儿都不见了。
　　这边唐僧凄凄切切，想着那女王在大婚前一天还对自己那样深情，不知为何这才过了几日，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为了女王的一句承诺就留下来呢？本以为有了女王的宠爱，哪怕是王位也能轻而易举得到，没想到，如今连后位也难保了。
　　晚上唐僧梦见了从前取经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虽然只是一个穷和尚，却不必每日看人脸色过活，不高兴了还能骂徒弟解解气，如今被困在宫门之中，三徒弟早已与自己疏远，每日只是守在宫门外，已经很久没进来过了。“悟空！悟空！救救为师！”唐僧在睡梦中一边流泪一边大喊。
　　悟空早已知道唐僧的心思，存心要给唐僧一个教训，便不去理会唐僧。八戒早已舒服惯了，就只是撺掇唐僧一定要留下来，取经没什么趣儿。
　　这边，时安双膝尚未痊愈，女王日日挂念时安。这一日，女王终于处理完朝政，刚准备溜去看望时安，正准备起身，妘可道：“这么急匆匆的，要到哪里去？”女王一时语塞：“我，去看看岳儿和蒙儿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读书。”妘可掷下笔：“我同你一道去。”“好姐姐，你忙着罢，也没有什么大事。”
　　妘可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王后病了这些时日，你是急坏了吧。”女王刚想解释，妘可又说道：“我不管你这会子心里想的是王后还是别的，你知道女儿国的规矩，你若是坏了江山社稷，要连累多少人？”
　　女王听到这番话，不觉怒从心起，道：“我知道姐姐爱惜名誉，我一人做事自然是我一人承担，不会拖累你。我早已说过了，你们若是不信我，便将我逐出女儿国去，我绝无怨言。”
　　“你……”妘可气得说不出话来，将案上的纸笔尽数抛在地上，墨溅在了裙子上。女王却头也不回往外走，妘可道：“到了那一日，你可别怨我心肠歹毒！”
　　女王听到妘可这话，站住脚，冷冷道：“那是，换个人做国王也不耽误你做相国，你这样日日盯着我又是何苦呢？”
　　妘可道：“好！既是这样，我就再不管你，再不踏入这里一步，你好自为之。”说罢便出去了。
　　女王一人站在那里许久，终于还是往时安的寝殿去了。女王身边没有带侍女，独自往前走着，丢了魂儿似的，太阳虽然毒辣，女王却觉得身上冷。她与妘可这么多年来吵吵闹闹，却从来不曾说过这么重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可是明明尚未触犯任何规矩，每日勤于政事，为什么妘可却发了疯似的盯着自己呢？
　　不知不觉，女王走到了王后的寝宫，便抬脚进去，唐僧还是病恹恹的，见了女王才高兴起来，催促下人去准备好茶。女王不说话，只是默默抿着茶水，看着唐僧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沉默着。
　　末了，女王喊出宫中执事，问：“王后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回陛下，王后这是心病，想要根除，还得……”“知道了，”女王打断他的话，“让王后搬去清凉殿吧，那儿安静些，也好养病。”
　　这清凉殿离女王的住处是最远的，住到清凉殿，意味着就见不到女王了。那人心里一惊，没想到王后才来了几日就不讨女王喜欢了，虽如此想着，面上却并无惊异之色，道：“那清凉殿地方小，恐怕宫里这些人没法尽数搬去。”
　　“那就少去几个人，你看着办吧。”说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