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纪略》飞花（JJ）

46、崖下

　　西征之后，太上皇复位的提议悄然兴起。太后甚怒。小皇帝尚在襁褓之中，太后理所当然地垂帘听政，而太上皇不过才十八岁。大魏如今的朝政，当真是只能用滑稽二字来形容了。

　　每日都会有朝臣借故到崇光宫拜见太上皇，神乐时见时不见，复位之事，置之不理。虽说冯后极力弹压，终还是压不住悠悠众口。为了平衡群情，只得又将一些大事交由神乐决断。帝后之间，似乎找到了一个制衡点，朝中一时无事。

　　入秋后，敦煌再次告急。秀慧上次败于李宪之手，很是不服，厉兵秣马，又打到敦煌郊外。他对敦煌很执着，三番两次地想夺下来。敦煌的位置也确实重要，是往西域的咽喉。

　　太上皇御驾亲征便成为不二之选，而这一次的副将是李宪，监军则是崔宏。

　　大军一路向西，不日到了祁连山。祁连山在匈奴语里就是天山的意思，山势高峻，山顶常年积雪，山下便是千里草场，山间时可见到雪水积成的湖泊，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雪峰，风光极是美丽。

　　神乐坐车坐得烦了，便骑了马与李宪崔宏并辔而行。

　　只见前面一个山口，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峭壁，一边则是深崖，道路只有一车宽。

　　神乐道：“此地地势如此险峻，若是有人在此设下埋伏，倒是很难应付。”

　　他话音方落，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由山上传来。三人一起抬头，只见峭壁上许多大石正在向着他们砸落。

　　崔宏大惊，道：“神乐，你是乌鸦嘴吗？”

　　神乐无语，还真有人设下埋伏，这怎么可能？此地尚是大魏境内，北方的敌人只有柔然，难道柔然人悄悄地潜入魏境？

　　在这个地方，魏军等于是只能被打，却无法还手，且军队被拉得很长，首尾不能呼应。

　　李宪连忙传下命令，魏军一边躲避山上落下的大石，一边迅速前进。一时之间，兵荒马乱，人马被砸伤砸死无数。

　　李宪皱眉，又传下命令，令全军背靠山壁，不要再前进，挑了数十名身手好的精壮士卒，沿着峭壁往山上爬去。

　　他亲自率领这数十名士卒，神乐看着他纤长的身子沿山壁往上爬，转头对崔宏道：“我也上去，你留在这里。”

　　崔宏皱眉道：“陛下，这么危险的事，让别人去做就行了，你是陛下，贪生怕死一点不好吗？”

　　神乐道：“我这主将难道就是个摆设吗？别忘记，咱们学骑射之时，师傅们都夸我比你强得多。”

　　主将不就是应该坐在营帐中运筹帷幄的吗？哪里有主将和副将这么身先士卒的？

　　崔宏抬头看着，见神乐双手抓住石壁上突出的岩石，身子轻盈地往上攀爬，他叹了口气，神乐什么都好，就是太优柔寡断了。

　　若他是神乐，冯太后坟头的草大概都很茂盛了，偏偏神乐成天就惦记着年幼时的母子情。若真有母子情，冯太后也不能对神乐下这样的狠手。

　　李宪也已看见神乐爬了上来，略停了一会儿，神乐便到了他身边。李宪道：“你上来做什么？”

　　神乐笑道：“别看不起人，我虽然及不上你，比一般的士卒还是强得多的。”

　　李宪皱眉，神乐说的不错，他是比一般的士卒强得多，但士卒们死几万都无伤大雅，他却不能有失。

　　他刻意挡在神乐身前，以免落石击中他。神乐自是能看出他的用意，唇角轻勾，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过不多时，众人攀到崖顶，崖顶上埋伏的柔然士卒抽出长刀向下乱砍。数名士卒被柔然人砍伤，惨叫着落了下去，几乎摔成了肉饼。

　　李宪向上一跃，跃上崖顶，只见崖顶上大概有数百名柔然士卒。这些士卒皆穿着魏人的服饰，想必是假冒魏人潜进来的。

　　一个少年，站在众士卒的身后，手中亦握着长刀。都是旧识，李宪冷笑：“秀慧，你长进了，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秀慧笑道：“能打赢便是我的本事，你管我用什么手段呢！”

　　李宪冷笑道：“打赢吗？只怕未必！”刀出鞘，向着秀慧攻去。

　　秀慧知道李宪很是神勇，上一次李宪以少胜多，便是因为在万军之中，李宪居然攻到了他的身边，还重创了他，柔然军才不得不退兵。

　　单打独斗，他自不是李宪的对手，但，傻子才单打独斗呢！

　　他后退，身前立刻便涌过数十名士卒挡住了李宪的攻势。

　　李宪与那数十名士卒打做一团，他虽然只有一人，却并不落入下风，每出一刀，必然会有一名士卒倒在地上。

　　一条纤瘦的身影由他身后飞身而上，向着秀慧袭去。秀慧皱眉，手中刀出鞘，挡住那人的攻击，却见攻击自己的竟是那个极漂亮的少年。

　　他心念一转，想到人们传闻魏国的太上皇生得极为俊秀，据说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这少年难道便是那位十七岁便禅让的传奇太上皇？

　　他微笑，道：“你生得这么漂亮，上战场做什么？不若当个小倌，必然恩客不断。”

　　神乐火冒三丈，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漂亮，现在秀慧不仅说他漂亮，居然还嘲讽他是个小倌人！

　　手中弯刀攻势更加凌厉，压得秀慧一时说不出出格的话来。秀慧心里暗暗惊异，想不到这人生得柔弱，功夫却好得很。

　　此时几十名魏军都已陆续上崖，下面的魏军也正在慢慢地向崖上攀登。秀慧知道今日也便如此了，他们人数并不占优，等到上来的魏军多了，他们想走便难了。

　　他立刻长啸了一声，一众柔然人不再恋战，纷纷后撤。秀慧一刀荡开神乐的刀，笑道：“保护好你漂亮的脸蛋，千万别弄伤了。”

　　神乐一怔，秀慧忽然说这么一句话是何意？

　　忽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一股巨大的气浪将崖上众人都冲得飞了起来。神乐心念电转，难道秀慧竟在山上埋了火药？

　　他连忙望向李宪，见李宪正在向他奔来。又是一声巨响，他的身子被气浪冲得直飞上天空，飘飘悠悠地向山下飞去。

　　李宪也被这爆炸冲得飞了起来，见神乐向山下落去，连忙向着山壁击出一掌，反弹力将他向着神乐身边送了过去。他一把拉住空中的神乐，将他护在怀中。

　　此时无数碎石飞了出来，李宪紧紧地护着神乐，挡住了绝大多数击向他们的碎石。

　　两人的身子在乱石之中向着崖下落下去，李宪知道此时若是不做点什么，只怕两人都会摔死。

　　他左手抱着神乐，右手握着的刀用力向山石中间砍进去。与此同时，神乐也是相同的想法，手中刀也向着山石上砍去。

　　两人的刀都砍入了山石，但下堕的冲刀太大，两把刀的刀锋虽然进了山石，却并不能止住下堕之势，刀锋一路滑过山石，激起一溜火花，却最终“咔”地一声响，刀锋从中折断。

　　幸而此地已离崖底不远，李宪在空中翻了个身，想要首先承受冲击之力，神乐却想得与他相同，也想要翻个身，自己先承受冲击之力，结果谁也没翻过谁，一起落在地上。

　　一连滚了几圈，方才卸去下堕之力。神乐只觉得全身骨头都似乎要断裂了，却见李宪唇边渗出一丝血迹，鼻中也正在往外流血，他心里一惊，连忙扳过李宪的身子查看，只见李宪的后背皆是被碎石击中的伤痕。

　　李宪轻笑：“没事的，小伤。”咳嗽了一声，终是没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神乐咬了咬牙，游目四顾，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岩洞，倒是可以容得下两人。他扶起李宪道：“先到洞里去。”

　　到了洞里，他为李宪解下盔甲，仔细查看伤势。那些碎石皆是被爆炸的气浪激起的，落在人身上，和刀剑也没什么区别，李宪的后背已是鲜血淋漓。

　　神乐撕下里衣，为李宪包扎伤口，他的动作极轻柔，唯恐弄疼李宪，手指时不时轻掠过李宪的肌肤，李宪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目光越来越幽深。

　　“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李宪没说话，刚才的情形一团混乱，没人看到他们堕入崖底。崔宏不仅要收整军队，还要点查人数。那些被炸死的人要一个个清理，只怕未必能马上找到崖下。

　　神乐总算把李宪的伤包扎好了，低头在他胸口打结。

　　李宪目光下垂，看着神乐一双白皙如同莹玉般的手在自己的胸前忙碌着，漆黑的发顶就在自己的鼻下，他只觉体内一股热流直冲向某处。

　　打好了结，神乐抬起头，望向李宪道：“你怎么样？很疼吗？”

　　此时他与李宪近在咫尺，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李宪，眸子里除了李宪的倒影再无其它。似乎，整个世间，除了李宪外，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李宪脑中轰地一声，便如同又有炸药爆炸了一般。他几乎想也不曾想，一把拉过神乐，吻上了神乐的嘴唇。

　　神乐一下子呆住了，微张着嘴，任由李宪在自己唇上吸吮啃咬。他怔怔地看着李宪，脑海中一片空白。

　　李宪的舌尖探入神乐的口内，发狠般地舔舐着他口内的每个角落，手扣住神乐的后脑，令他无法移动分毫，只能被动地接受着李宪的吻。

　　这样吻了半晌，神乐呼吸都困难了，李宪才终于放开了他。

　　神乐双唇已经被李宪吻得红肿起来，眼中水汪汪的，神情还是懵懂的，似乎并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这呆滞的神情令李宪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把人撩拨成这样，却还满脸无辜，真是要了老命了。

　　于是李宪便毫不犹豫地再次吻上神乐的唇，反正吻一次也是吻，吻两次也是吻。要杀头一次也是杀，两次也是杀，不如先吃干抹净再说。

　　这样一想，李宪便定定心心地在神乐的唇上吻了好半晌。

　　嘴唇沿着神乐的脖颈向下，在神乐单薄脆弱的锁骨上又是吸又是舔。神乐虽然还是浑浑噩噩的，身体却已经有了忠实的反应，他的喉间逸出一丝细碎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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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风平浪静。神乐半昏迷地窝在李宪的怀里，过不多久便沉沉地睡去。李宪抱着神乐，却有些心乱如麻。

　　背上的伤口开始疼了，刚才□□的时候太兴奋，连背上的伤都忘记了。现在冷静了下来，才想起自己是个伤残人士，怎能做这种激烈运动？

　　他叹了口气，原本到神乐身边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蹂躏大魏最尊贵的人，一切似乎有些脱离掌控了。

　　怀中神乐呼吸清浅，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水。李宪注视着这张美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后背越来越疼，似乎有些发烧了。李宪的意识逐渐模糊，渐渐也沉入昏睡之中。

　　等到李宪再次醒来之时，衣服已经穿好，背上的伤又被重新包扎过了。怀中空空如也，神乐不知去向。他坐起身，茫然地四处张望，不远处是熄灭的火堆，神乐似乎离开一段时间了。是出去找救援，还是找吃的？

　　他扶着洞壁站起身，走出洞外，山间寂寥，似乎空无一人。他忍不住高呼了一声：“神乐！”

　　回声袅袅，只有鸟雀惊起的声音。神乐他……去哪里了？是否因为他强迫他做了那件事，他便离他而去了？他怔怔地想着，可是他又为他包扎了伤口，若是心里恨他，应该不会再为他包扎伤口吧？

　　他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心里那种无法忽视的寂寞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听到人声传来，他抬头张望，只见崔宏带着一队人正在山间四处搜寻，他扬声叫道：“我在这里！”

　　崔宏一看到他，立刻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神乐呢！”

　　李宪的心立刻高悬了起来，他们没有找到神乐？他的脸色变了，“神乐不见了。”

　　“不见了？”崔宏差点没跳起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不见他的人了。”

　　崔宏皱眉，看看他的伤势，伤得挺重的。他道：“分几个人带大将军上崖，我继续找太上皇。”

　　李宪道：“不，我和你一起找。”

　　崔宏道：“你这伤势还想找人？”

　　李宪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先找到神乐再说。”他率先起身，向山间行去。

　　找了许久，终于有人叫道：“这里有血迹。”

　　李宪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奔过去，只见地上有几滩鲜血。又有人在不远处找到一块碎布，碎布似从神乐身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鲜血写了二个字：秀慧！

　　李宪抓着那块碎布，双目尽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