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深处匿蝶舞》淼漪沄涵

7、第四章

　　一年后——
　　“小晴，小晴你在哪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药园而来。
　　一抹嫣红的小身影在药圃中蠕动了几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看到一半的书合上，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拍拍袄裙上的泥土。
　　一年了，怒晴仰望湛蓝的天空，任由刺眼的阳光洒在脸上，在这里生活已经整整一年了啊。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让怒晴习惯这里。将手上的书放进斜跨在肩上的小包内，怒晴悠闲地坐在药圃旁的长石椅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随手摸到放在小包内的书，怒晴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左天权的情景。
　　因为众人的‘担忧’，怒晴在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月，吃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从来没中断过的补品，待得都快发霉吃的都快吐了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下床令，怒晴差点激动地想跳大腿舞庆祝。她避开众人偷偷躲到左家最大的书库中看书，第一次知道左家有一间这么大的书库时，怒晴几乎兴奋地睡不着觉，这下她嗜书如命的性子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了。
　　她坐在书库中经常有时一坐就是一天，左家不愧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府，书库中各个方面的书一应俱全，就连当朝被严令禁止的书在左家的书库中也可以找到，怒晴就像回到河里的鱼，每天在书库里游来游去快乐得不得了。
　　那天怒晴就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沉浸在书海里，直到耳边响起爽朗的笑声，她微惊抬头望入眼前男子如夜的眸中。
　　衣袂翩翩，婉若游龙，犹如清泉般淡雅又有一种隔世惊艳之感，温文儒雅的气息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他眸色内敛不外泄一丝情绪，他是一把未出鞘的剑，锋芒尽遮却依旧气势逼人。
　　怒晴不知自己为何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的男子有这种感觉，但就是无法移开自己的双眼，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城天天在外面找你，几乎快把整个左相府翻了个遍，天天整得大家鸡犬不宁。”
　　左天权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掩住嘴角的笑意，之后过了几秒很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怒晴撇撇嘴，白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怒晴不想再他面前遮掩自己伪装成一个小孩子，也许是因为他也没有在她面前遮掩情绪吧。
　　“怎么，你不喜欢跟小城玩？”左天权终于止住了笑意，但嘴角依旧上扬着。
　　明知故问！怒晴泄愤似地瞪了他一眼，倾城是正常六岁的小孩没错，但她不是啊，虽然外表六岁但她的灵魂可是二十二岁啊，每天玩那些小孩子的东西总有一天她会发疯的！
　　左天权似乎感受到眼前小人儿的恼意，收起笑容不再逗她，而是随意地揽起上好青衫的下摆，坐在怒晴的身边拿走她手中正在看的书。
　　“喂！”
　　“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
　　左天权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解说起来，将她记下的不懂的地方一一解说。
　　良久——
　　“明白了吗？”左天权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眸中带笑。
　　怒晴轻哼一声撇过头，“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吧。”
　　左天权仿佛受惊般看着怒晴，“你不是小晴吗？”
　　“你……”怒晴有些无语，他、他……此小晴非彼小晴啊。
　　左天权伸手揉乱了怒晴束好了的长发，眸中带着无法掩藏的笑意。
　　“哼！”怒晴娇俏地甩甩头，“老狐狸！”
　　老狐狸，这三个字打进左天权的脑中，他仿佛看到少女当年那娇柔俏皮的神情，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围在他身旁。
　　“你真是一只老狐狸啊，连面对自家人都这么地……,”少女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苦恼了一下便决定不再想了，“不如这样以后我替你，你想哭时我替你尽情地哭，你想笑时我替你大声地笑，你生气时不管是谁我替你骂他，你不敢表达的喜怒哀乐我替你，这怎么样？”
　　“我外公说了，做人就应该这样该笑时要用力地笑，哭时便尽情地哭，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管不着，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愁，这才叫人生，哈哈！”
　　少女的飒爽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婀娜多姿的姿态仿若昨日，声音中有着清脆爽朗。她明明是名门之后，但身上却有着浓重的江湖味，这样的女孩本来就不在他的规划好的生命中，可是她就像一道阳光打进他心底照亮了他整个生命。
　　眼前的小女孩有着她的眉她的眼，就连娇俏的表情也如出一辙，心中某条神经松动了，思念涌了出来，左天权轻抚怒晴的眉眼口中近似低喃般念出了少女的名字。
　　“媚娘……”你是她的女儿啊……也是……也是……
　　媚娘？是谁？眼前的左天权是怒晴没见过的，她看过他笑，看过他的温文儒雅，看过他的内敛，可是现在他眼中的有着明显的哀伤以及浓浓的暖意，仿若忆起了某些美好又痛苦的事情，虽然接触的时候不多，这样的左天权她从未见过。
　　媚娘吗？他的哀伤和暖意皆是因为这个叫媚娘的女子吗？这个可以让他显露悲哀但又给了他暖意的女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小晴！”
　　倾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怒晴的思绪拉了回来，一身粉衣的倾城站在眼前，脸儿红扑扑的，显然跑了有一段时间了。
　　怒晴挑眉看着气喘吁吁的倾城，将手边的小水壶递了过去，主动提问，“厨房的李大妈又做了新口味的糕点让你来找我一起去品尝？”李大妈每次做新口味的糕点总是第一个找她和倾城来品尝，托她的福她和倾城这一年都圆润不少。
　　倾城边喝水边摇头，头发上的缎带随着她的摇晃飘来飘去。
　　不是？怒晴眼珠子转了转，“那是今年梅子提前腌好了，王爷爷又偷偷拿给你了？还是梅酒酿好了，小张哥哥又准备约我们去偷喝了？”每年梅园中的梅子成熟后，熟透了的梅子被摘下来腌在坛子里，花瓣则会挑出好的来酿酒，不管是腌好的梅子还是酿的梅酒都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但每次偷喝都会被李大娘抓到，在厨房门口罚站，每一次合欢都会怯懦地为他们求情。
　　倾城将空了的小水壶还给怒晴，一脸得意地笑着，神秘地摇了摇头。
　　还不是？怒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是你哥哥出游回来了，又带了新鲜的玩意给我们？”□□云满十六岁后就经常自己周游各国，积攒阅历和知识，同时每次回来也会带一些她们没见过的东西。
　　倾城已由得意转为了贼笑。
　　那只剩下一个了，但怒晴却又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倾城因为这个而欢喜的话，那眼前的倾城只定被调包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夫人要我们去学琴了，抑或夫子来了？”
　　倾城在怒晴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无比坚决地摇摇头。
　　都不是？怒晴晃了晃头，老实承认，“我猜不出。”
　　“跟我走就知道了！”
　　抓住怒晴的手，倾城拉着她奔跑在长廊上，那时的怒晴还不知道，这个被倾城当成秘密的事是她生命的另一个转折点，但同时却也让她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