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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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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很长时间我一直在“休假”,但这个国庆节的长假让我觉得正式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钟无不在期待中度过。长假过后我就可以去医院报到,充满希望的生活是那么美好。爸妈融资给我置办了几套鲜亮的行头,这一刻我无比幸福。
报到这天我醒的特别早,也可能根本就没睡过。我没料到自己这么压不住事儿,古话说,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而我如果胸有激雷而面目会更激雷,外加浑身闪电,顶多可拜上将军的马夫。还总自称大风大浪过来的,谁知道一点点小水波,就把我荡漾的精神恍惚忘乎所以。
这所医院距离市里大约30多公里,每一小时有一趟路过那里的长途车,要知道一小时对于等待中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索性我宁可摧残自己的钱包,毫不犹豫的打了一辆出租车,手指方向,疾驰而去。
司机满脸大络腮胡,深眼窝,大鼻子,面目十分狰狞,要是再给他块白布把脑袋缠上,几乎就是被通缉的本拉登。我心里有点嘀咕,生怕“本拉登”会心存歹意,做出不轨之举。主要是因为天还没亮,我后悔出来的太早,自愧对不起历届老师们封于我的“迟到大师”“迟来大仙”等绰号,并默默祈祷不要让我为自己不能持之以恒付出沉重代价。
“本拉登”问我:“去哪呀这么早?”声音低沉嘶哑,更让我毛骨悚然。
酒壮怂人胆,而烟酒不分家,我急忙点上根烟,低头抬首间调动出一副安然平静的面容回答道:“走那104国道,我指路你开车,也说不明白是哪,反正就是一所精神康复中心,我只去过一次。”
“本拉登”说:“哦,你是说以前那个老干休所呀,我认识路。”
我问道:“那儿以前是干休所吗?我不清楚。”
“本拉登”说:“以前我有个哥们在那上班,后来那改成了精神病医院,他就辞职了,那里面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
言语间我觉得“本拉登”很健谈,这是出租司机的通性,看来他不像是歹人,我便放松了心情,给他也点了根烟,与他闲扯起来,问道:“你给我说说这医院的事儿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行啊,这里前前后后怎么回事我都清楚”他的声音让我想起了评书大师单田芳,“本拉登”眉飞色舞展开了极具表演性的讲述。
原来这所医院以前的确是个干休所,住的全是些孤寡的革命老军人,他们其中有些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还有抗美援朝回来的,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抗战历史博物馆,每个人都是一本本教科书。那里的老革命随便一个说句话都有惊人的威慑力,真所谓无官胜有官,凭的就是资历。国家政府对他们很是关注,每年拨款数量一点不含糊,给予相当高的待遇。干休所医疗人员,餐饮人员,生活服务人员应有尽有,基本等同于星级酒店,甚至有些政府官员把自己亲爹送进来冒充老革命。
后来老革命们相继去世,最后只剩下一位叫刘百年的老红军,但这却没有影响到政府给予的财政支出,让政府很头疼,最后经研究决定将干休所拍卖,条件是刘百年跟干休所“随嫁”,并必须保证原生活待遇。但不幸的是刘百年听带这个消息后直接“驾鹤西游”,坚决地没给政府添麻烦,为此政府领导们都很伤感内疚。
追悼会那天场面十分隆重,市委市政市人大应有尽有,悼词念得气吞山河,悲壮而且超长,让电视台的记者能有充分的时间拍摄每位领导庄重沉痛的面容。其中一位大企业的老总悲痛不已,这人叫宗国新,经常搞些慈善活动电视上镜率很高,宗国新是个孤儿,总梦想自己有个革命英雄父亲,后来和刘百年成为忘年交,最后竟将刘百年认作义父。宗国新是个性情中人,也是和刘百年唯一相互有真情实感的,他痛彻心扉地流出了追悼会上所有的泪水,哀声道:“老前辈,您不容易,多少千难万险,枪林弹雨都过来了,长征路上也没倒下,怎么现在就听不过去了呀。”
一位领导也随声附和:“是呀,多少苦难都过来了,”忽然略有所思问道:“老前辈多大岁数了?”
宗国新抹着泪说:“刚一百。”
那位领导转身轻叹道:“我操累。”
后来宗国新买下了这个干休所,并改建成现在的精神康复中心。几年后,也许是因为社会竞争残酷,经济动荡等诸多原因,疯了很多人,尤其是这几年,听说效益很好。
“本拉登”绘声绘色地给我介绍这段历史的时候,形象的加上了手语动作,我看着他那空着的方向盘,听得心惊胆战。
中秋的清晨的空气凉爽,甚至有些寒冷,而我的身体犹如随着车上计价器的数字飞奔,车到地点时我已大汗淋漓,估计杨利伟坐飞船上天时心情也不过如此。
“本拉登”说:“到了,你看,还关着门了。”
我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明知故问道:“多少钱,师傅?”
“本拉登”说:“四十八.”
我没零钱,心有余悸地递过去一张50块的,果不其然,“本拉登”不好意思的说:“刚出车,头一个活,我没零钱,你有吗?”
因为他的话在预料之中,所以我心情很坦然,说:“算了吧,大清早你也不容易。”说完,在他车上拿了根烟并用他的打火机点上,下车向医院走去。
早了,我来的确实太早了,我再次后悔。天刚猛蒙蒙亮,周围的一切还在沉睡着,了无生趣的徘徊在医院大门外,不襟欣赏起着所建筑,这所医院虽算不上宏伟,却透着庄严,黑底镶嵌着金色花卉团的大门,两旁高栏下排列着整齐碧绿的常青树,从正面看上去如同英国皇室贵族的庄园,让我全身的细胞都随之绅士起来。这是我视野能及的范围内唯一的建筑物,紧挨着一条不知名的河,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一条弯曲的平坦小路伸向远方。建筑物融入在花一样的景境里,显得尤为孤美。我如同无意间踏入了世外桃源,被眼前的一切所迷醉。如果是一位诗人身处此境,定会作出唯美的诗篇,我虽不是诗人,但此时无数的艺术细胞冲向我的大脑,让我不知所措,又怕这突如其来的灵感被我无情的浪费掉,于是我大声朗道:“啊!——清晨来到!——啊!——惟妙惟肖!——啊……”
“嘿嘿嘿,你大清早叫唤什么呀?”锣鼓似地声音震入我的耳膜,“我这关着门了,你是怎么跑出去的。”从大门边警卫室的窗户里露出一个中间黑红半圈白毛的物体,往上一转,我才看见一张黑人的脸,冲我叫道:“你几号病房的?赶紧回来先!”
我暗自敬佩这黑人的中国话说得这么好,以增进中外有好的心态回声道:“哈喽。”刚要说“古德毛宁”(这是我说的最好的几句英文之一),老头说道:“别叫唤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站那别动,我给里面人打电话来接你让校长知道了又要挨骂了。”
我走过去一看,是一个漆黑的的中国老头,这黑劲儿幸亏天亮了,要不然还真看不见他。我对他说:“老大爷,我不是这的病人,我是来治病人的,新来的医生。”
老头咧出满嘴与皮肤顺色的獠牙说道:“好家伙,你被病人感染了吧,这大清早的吓我一跳。”
我说:“实在对不起,来得早了点。”
老头说:“行了,我给你开门,先来我屋里坐会,出几个夜班的,别人都没上班了。”
屋里摆设别具一格,让我眼花缭乱。头上挂了一排鸟笼子,这些鸟可能是因为季节换毛原因,一个个像秃尾巴鹌鹑,它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嘹叫着,一只永远没有资格丢失的秃毛狗懒洋洋的倚在床边上,见来人腰伸的老长,无力的摇了摇尾巴。老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什么人遛什么鸟,什么人钱什么狗。老头打开床头的微型电视机,顺手一拍桌子电视变出了人影,然后半躺在床上,于整个屋子协调在一起,十分融洽。
老头问道:“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看了看窗台上的仙人球,又看了看老头的脑袋,情不自禁笑道:“是啊老大爷,我叫康凯,第一天上班,您贵姓呀?”
“我姓白,这人都叫我白大爷。”老头有点腼腆之色,嘿嘿笑道:“我也不好意思姓白,可我说的也不算,不过熟人都叫我黑爷,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叫我。”
估计没人叫过他“白爷”,我说:“黑爷,您在这上班吗?”
黑爷说:“嗯,我退了休就在这看大门,家里没别人,所以我就搬这住了,这门卫就我一人,以后没事就常来坐坐。”
我问道:“那吃饭怎么办呀?”
黑爷说:“吃食堂呀,到那就吃,吃完就走,好吃不好吃先不说,图个方便,我吃饭只要有口酒,吃什么都香。”
说到吃饭,我感觉饿了,还没吃早饭,便问道:“这早晨有早饭吗?”
黑爷一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光顾说话了,我先吃口饭去,正好你在这帮我看着点。”说完,提着水壶出门去了,秃毛狗舔着黑爷后脚跟紧随身后。
我只想问问在哪能吃早饭,黑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夺门而去,坐在门卫室,顺手拿起张报纸,有句成语叫“画饼充饥”,我现在只好“看报充饥”,遮掩腹中空虚。
忽然远处有一女子姗姗而来,我顿时失去看报的兴致。
她如同飘入我的眼帘,好漂亮的女孩,好美的姑娘,她的美让我一时找不到来形容这种美的语言。说她如同仙女下凡?不能!如果天宫仙女有她这等模样,就算他扇了王母娘娘的耳光,玉皇大帝也绝舍不得把她降下凡间;说她像幅画?不能!如果画里的女人有这般玲珑的面孔,蒙娜丽莎绝不会再有那脸微笑。只能说是大自然的奇迹,天地间灵气的精华宁接触的尤物,“他简直不是人。”瀑布似的长发透着洒脱,俊俏的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高挑的身材迈出的每一步都呈现婀娜,已身白色的连衣裙套着淡蓝色的短衫显托出纯美的气质。不知何时他已站在我的眼前,打断了我翩翩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