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剑杀》期蒲

46、命绝九霄

　　“召集所有将士，立刻陈兵于忘川之上。”帝君今日似乎格外急切，饕餮心中有些异样。

　　这种异样一直到大军行进至忘川河时，一直如影随形。万年前，跟着帝君南征北战的那几千年，饕餮多次凭借这种直觉死里逃生。

　　“帝君，凌霄剑已经万年未曾面世，老饕倒想一睹为快。”饕餮紧紧跟随在帝君身侧，总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试探。

　　帝君看了他一眼，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扑面而来。他没有理会饕餮，反而皱眉看向忘川对面。

　　“不必着急，魔尊会为你试剑。”帝君的侧脸十分冷淡，话语中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样云淡风轻才是帝君的做法，如果帝君此刻就拿出凌霄剑给他看，那才叫奇怪呢。

　　饕餮稍立刻打消了怀疑，不禁觉得自己可能睡久了，脑子糊涂了，竟然怀疑有人冒充帝君。

　　可能最近是被关在上清宫里的小丫头烦多了，看谁都像她。

　　饕餮随之往雾气弥漫的忘川河上远远看去，就见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转瞬即至。那乌云近在眼前时，大家都看清那是魔界大军。

　　寒风凌冽，魔界大军黑色的甲胄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浓郁的煞气将忘川河水映成乌墨一般的颜色。忘川河中翻滚挣扎的幽魂感应到上方滔天的杀气，都不敢往下游去投胎了。

　　“上清，今日你我必有一死，你可有遗言？”魔尊容冶一身红得发黑的法衣在风中翻飞，乌黑的墨发沾染了月光的冷色。更冷的却是他的脸色，他的声音。

　　帝君站在他五丈以外的距离，深深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不必多言，我们用手中的剑说话。”

　　容冶眉头一皱，心中异样一闪而逝，却没有多想：“好，那便一战。”

　　他拿出九霄环佩琴，就要动手，就听对面那人说：“魔尊，此事因你我私怨而起，与仙魔两界无关，与你我身后兵将无关。”

　　“今夜就你我二人，在这忘川之上打一场，败者立即退兵。你可敢应战？”帝君说着取出淡蓝色的宝剑，那剑光比月光还要柔和，却散发着冰冷的杀意，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神器。

　　想必就是三界闻名的凌霄剑。

　　饕餮看见帝君手中熟悉的仙剑，顿时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凌霄剑本是上古神器，不是一般仙器可以冒充，何况已经万年未曾示人。

　　如果有人要冒充帝君，就不仅要拥有能与凌霄剑相媲美的神器，还要见过凌霄剑真面目。

　　据他所知，那些符合条件的老家伙，不是陨落就是隐世了。

　　至于瑶音那小丫头，她年纪小，并不曾见过凌霄剑。况且她也没有必要冒充帝君，因为这和送死无异。

　　饕餮放下心来，静静观看这场决斗。

　　凌霄剑出，谁与争锋？

　　魔尊双眸一凝，将手中九霄环佩琴化为仙剑，红色的剑光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和凌霄剑一样，九霄环佩也是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神器，而且可以随主人心意在琴剑之间切换，乃是魔尊本命神器，威力不凡。

　　两件神器接连现世，天地风云突变。

　　忘川河上似乎能听见神器的轰鸣，那些河中的幽魂都吓得哭嚎起来，河水似被撕碎般剧烈波动起来。真正的鬼哭狼嚎，阴风阵阵。

　　在漫天月光下，凌霄剑和九霄环佩发出剧烈的撞击，淡蓝色和血红色的剑光仿佛生死仇敌，又仿佛心有灵犀。

　　这是一场旷世大战，蓝红色剑光几乎将天际撕裂成了碎片，忘川河水几度被斩成两半，晶莹的河水在空中翻起滔天巨浪。

　　月光凄迷，那个淡蓝色的身影披上了朦胧的薄纱。

　　不知为何，容冶看着那个淡蓝色身影，心里越来越不安，总觉得又什么地方不对。

　　“到底是什么？”他心如电转，在感觉到对面袭来的凌厉剑气时，本能地向前刺出一剑。

　　“不好！”容冶目眦欲裂地抬头看向对面那个身影，此时他已经被深深刺中胸口，嫣红的血迹渐渐扩散开来，红得刺目。

　　他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是杀气，对方没有杀气。

　　他本该知道的，上清帝君恨不得杀他而后快，怎么可能没有杀气？这个人虽然长着上清的样子，拿着凌霄剑，却并非上清帝君。

　　那他是谁？

　　是谁？

　　瑶音被九霄环佩刺中的那一霎那，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魂魄离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想来一千年前的容冶也是这种感觉吧？

　　有什么人哭着抱住了她，有什么人从天际飞来，发出凄厉的呐喊。

　　容冶接住那个渐渐失去意识的女人，只觉得心痛得麻木，死得似乎是自己。一千年前，被她一剑穿心的时刻，也比不上这一刻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瑶音竟然会假扮帝君的样子来和他决斗，更没想到她会迎上剑刃主动赴死。

　　他抬手想擦干她嘴角艳丽的血——那似乎流不尽的血，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尽。

　　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

　　这一刻，他忘记了九霄环佩是神器，被它当胸穿过的人必死无疑。他只知道不能让她的血再流，于是不停地在她胸口输入灵力，却发现根本于事无补。

　　“音音。”海牙无措地看着躺在魔尊怀里的瑶音，只觉得命运真是会开玩笑。这一刻的场景，和千年前魔尊被杀的时候多像啊，像得让他绝望。

　　魔尊有复活之法，瑶音不过普通仙族，她什么也没有啊。

　　“让开。”帝君冰寒刺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海牙转头去看，就见凌厉的一掌拍来，顿时往旁边退了四五丈远，忍住胸口的沸腾往那边看去。

　　谁也无法形容上清帝君此刻的样子。相比于仙，他更像魔，毁天灭地的魔。他素来丝毫不乱的发丝从发冠散落，在冰凉的夜风中飞舞，那双冰冷的眼睛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音音？”他轻轻叫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叫。他本是无心莲子，为何却要体会挖心之痛？

　　此刻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魔尊，本能地蹲下身为她输入灵力。纵使他们谁都知道，九霄环佩剑下不留活口，但是此刻都仿佛忘了。

　　两岸的仙魔大军终于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却鸦雀无声。此刻魔尊和帝君的样子如此恐怖，丝毫不让人怀疑他们下一刻就要毁天灭地。

　　也许是帝君和魔尊输入的灵力有效果，魔尊怀里那个本来毫无气息的身躯胸口微微起伏。

　　“师尊…”瑶音几不可闻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容冶……”

　　“音音！”“音音！”他们此刻除了怀里那个身影，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瑶音朦胧中睁开眼，只隐约看见一红一蓝两个身影，她勉强笑了笑：“如果没有我，三界是不是就太平了？”

　　说完这句话，她隐约看见容冶和师尊都说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悲痛。

　　可惜她听不清了。

　　“容冶，你我因仙魔之争结缘，却因杀父之仇困顿一生。今后，便少些你我这样的案例吧？”她都语句断断续续，气息微弱。

　　“好…”容冶哽咽着应了。

　　“师尊，你是个好师尊，护我..爱我。”瑶音几乎没有了意识，“我却不是个好徒儿，对不起。”也许是她太过轻浮，无意间撩拨了师尊却不自知。

　　“音音，活下来，我再也不逼你了。”帝君卑微恳求着。

　　可惜她已经听不见了。

　　忘川的风轻轻吹拂，月色很温柔。

　　如果有来生，她愿做山间的一颗朝露，晨曦时分，便化为山间的风，吹向不知名的远方，自由的。

　　如果有来生……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