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剑杀》期蒲

45、红颜祸水

　　论起用兵如神，对敌于千里之外，三界之中帝君当首屈一指。昔年西洲王明峦和蛇君如墨何等人物，也不过是帝君座下先锋罢了。

　　有帝君指挥，仙界大军如同有了灵魂，排兵布阵如臂指使，异常老辣。

　　忘川之上，海牙稍加窥探，便面色凝重，回去禀报时就说：“魔尊，仙界如此阵仗，恐怕对方统帅来头不小，此战凶险。”

　　魔尊站在幽冥海上，阴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苍白的面色冷俊异常，额头的魔印散发着阴冷的血色，声音如浸了冰块似的冷：“不管是谁，我都要一战到底，夺回音音。”

　　海牙仍然面色沉重：“可是音音失去了记忆，纵使跟你回魔界，只怕也….”回不到从前啊。

　　魔尊沉默了一会，那孤冷的明月洒在幽冥海上，如同破碎的积雪，透着刺骨的冷意。

　　这亘古不变的冷意，他本该早已习惯。但是经历了有瑶音在魔界的一百年，经历了明镜时期短短的十年，他竟已经无法忍受，再也无法忍受。

　　“不，只要给我时间，我便能让她重新爱上我。我既然能让她爱上我一次，就能让她爱上我两次，无数次。”魔尊说着闭了闭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绽开一丝笑意，仿佛悠然绽放的昙花，优雅而静美。

　　如果一千年前他还没有把握，此次瑶音在天界的表现却给了他希望，令人心喜若狂的希望。

　　瑶音失忆了，却还本能地爱他。

　　一千年了，这不就是他孜孜以求了千年的东西吗？

　　一千年前，他当真不知瑶音有意骗他吗？未必。

　　可是为了那么一丝可能，他就敢赌上自己的命，就为了一个瑶音重新认识他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他化为魔种沉睡，从凡间到仙界，又从仙界回到魔界，在幽冥血海中挣扎重生。

　　在和厉鬼厮杀的时刻，他虽然失去了意识，却本能地有一种渴望，这渴望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支撑着他去搏斗、去吞噬。

　　每当他被厉鬼啃咬的时候，总能被这股渴望催促着回以更加狠戾的还击。

　　后来他明白，这渴望就是：活着出去，见到她，抱住她——再也不要放开。

　　上次在天界是他考虑不周，他并未预料到上清竟然对音音有不轨之意，再加上修为未稳，最终未能带她回来。

　　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从幽冥海回来的时候，海牙情绪极为低落。

　　他见证了瑶音和魔尊相识，见证了魔尊情根深种，见证了他们宿命般的重逢和生死相依。

　　接下来，他也要见证他们彼此相爱相守了吧？

　　“真是的，我应该高兴才对。”海牙自言自语了一句，但是抬头望向那轮明月的目光却隐隐带着水色，不知是否是黑夜的错觉。

　　若水隐在院中的树影里，不知看了他多久。以他妖王修为，竟然没有发现她这个小小上仙。

　　是太认真了吗？是思考得太过认真，还是扮演至交好友的时候太过认真？

　　若水擦干了自己眼角的泪，却无法为心上人擦去心上的泪，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

　　三界之中，同一轮明月。

　　魔界的月色孤冷，上清宫的月色却显得那么愁闷。

　　上清宫院落里有一池清莲，池边有一方小小的素色软榻，瑶音靠坐在软榻上，仰头看那一轮明月。纵然不能出天宫，她对近来三界的变故亦有所耳闻。

　　三界之中，有多少条性命会因这无妄之灾而丧生，他们还能看这明月几次？

　　凡人有红颜祸水之说，她瑶音何德何能，竟也成了妲己褒姒般的人物？

　　妲己被斩仙飞刀杀死，褒姒被俘后失了踪迹。无不是结局凄惨的人物。瑶音想到这里，拿起旁边的酒壶喝了几口，竟然觉得心中充满了勇气。

　　迷迷糊糊之间，有淡淡的莲香袭来，淡蓝色的衣摆坐在她旁边。

　　帝君接过了她的酒壶，低低叹息一声：“就如此不愿吗？”他说的自然是两人的婚事。

　　愿与不愿，已经不再重要了。

　　瑶音眯了一会，见他一直在旁边细细看她，时不时还摸一摸她的发丝、脸颊，不得不睁开眼。

　　帝君似乎早就知道她没有睡着，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晕不晕？”

　　瑶音轻轻摇头：“区区万年花酿，还醉不倒我。”

　　帝君打量了她一会，似乎有些疑惑：“你今日倒有些不同。”能好好和他说话了，好像他们从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一样。

　　瑶音笑了笑：“有什么不同？我如今不过是失去自由之人，好一日歹一日，不过是看开了罢了。”

　　他听出话中幽怨，反而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笑：“再等几日，我便陪你走遍三山四海，忘川幽冥。”

　　好大的口气。

　　忘川在仙魔边界，而幽冥海却在魔界中心。他说要走遍忘川幽冥，瑶音自然听出他要血洗魔界的决心。

　　“昔年你也曾一统三界，为何却放弃了魔界呢？”瑶音问。

　　帝君笑了笑：“魔界贫瘠，煞气太重，仙者居之不适。食之无味，不如弃之。”

　　这话无疑是在贬低魔界，还隐有规劝之意。毕竟瑶音是仙，想必也是不适应魔界水土的。

　　“当日你弃了魔界，如今却要为了意气之争再起战火，让生灵涂炭吗？”瑶音终于说出自己的意图。

　　帝君沉默了一会，说：“音音，若能因此除去碍眼之人，和你平静度日，我是不惜代价的。”

　　瑶音第一次体会到他的无情，原来三界生灵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以己为心，以天下为棋。

　　也许只有这样无情的人，才能从上古时期存活至今，成为三界最强者，一统三洲四海吧？

　　“师尊，听闻凌霄剑是仙界最强，不知比起含光剑如何？”瑶哥语笑嫣然，话语中却带着男人最受不了的刺。

　　含光剑本是魔尊命剑，凌霄剑是帝君命剑。如今她拿凌霄剑和含光相比，无疑是在比较剑的主人孰强孰弱。

　　纵使帝君城府深不可测，此时也被气笑了。他取出凌霄剑，淡蓝色的剑身在月光下划出如水的弧度。

　　这无疑是一柄上古仙剑，由盘古脊柱所化的不周山玄铁制成，无坚不摧。毕竟曾跟随帝君征战三洲四海，纵使上万年没有机会示人，此时仿佛还能闻见冲天的血气。

　　瑶音细细地打量这把传说中的仙剑，仿佛要把它刻在心里。

　　“如何？”他收起仙剑，黑如点漆的双眼紧紧盯着瑶音的脸看，“孰强孰弱？”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帝君也免不了有些争强好胜。

　　“我本以为含光剑已经是世间少有。”瑶音赞叹不已，看他的目光带着能让世间男子发疯的意味，“不想凌霄剑如此出众，终归更甚一筹。”

　　“你…”帝君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心跳渐渐加速，以至于没有看见她眼中闪过的异样。

　　如水般温柔的月光下，淡蓝色的身影缓缓靠近，水红色的身影轻轻依偎着在他怀中，仿佛供他予取予求。

　　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带着令人柔肠百结的爱怜。渐渐的，吻越来越密，几乎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要将她含进嘴里，捧在心上。

　　一道法术地痕迹在月光下一闪即逝，曾经征服三界、杀敌百万的身影竟然突然往塌上倒去，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失去了意识。

　　瑶音站在冰凉的月光下，最后看了他一眼，就决绝地离开了上清宫。

　　上清宫今日的守将只觉得眼前一花，抬头就见帝君淡蓝色的身影正要出宫，心中讶异，但还是躬身行礼：“末将见过帝君。”

　　“免礼。”帝君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沉稳，“本君要出去一趟，看好宫门。”

　　守将心领神会，知道帝君是在说里面的瑶音上神。近来仙魔大战在即，未免发生意外，瑶音上神暂时不能离开上清宫。

　　“末将领命。”

　　在上清宫守将的视线下，帝君的身影飞离了天界，眼看着是往忘川去了。

　　旁边的守卫忍不住问：“将军，帝君这是要攻打魔界了？”

　　守将点点头：“只怕是了。帝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只怕想趁夜色进攻魔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帝君果然用兵如神。”守卫们都心中敬佩，“看来魔界这次在劫难逃了。”

　　“一定要守好宫门，不得出任何岔子，里头的可是未来帝后。”守将再三叮嘱，仍然心里不踏实，最后决定亲自值夜。

　　和守将们有同样想法的是忘川河边的大军，见帝君深夜前来，定有大动作，便迅速赶来营帐前集结。

　　“帝君，可是要今夜进攻？”先锋官饕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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