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剑杀》期蒲

24、若水相遇

　　瑶音得知魔尊利用自己历劫，想到凡间那个明净少年，又想到东海甜蜜的时光，心中刺痛。

　　她相信明镜对她是真心的，却更加感到难过。
　　也是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幻想和那个少年有一天重逢。

　　可是，从此刻起，一切都结束了。

　　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如果他们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入局之人，未免太傻。

　　帝君见她脸上泄露出一丝悲意，眼神一暗。
　　虽然早就知道她已入情，但是真的看见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意。

　　他在意她的心思此刻在另一个人身上，在意她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敬重的长辈，在意她此刻为那人感到伤心。

　　“如今，你可能出情？”帝君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在瑶音苍白的脸上打量。

　　瑶音很想回答“能”，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只能死死咬住了唇，将苍白的嘴唇咬出了一丝猩红。

　　帝君眼神暗沉，不知不觉来到她面前，抬手将那一丝血迹轻轻擦去。

　　那一丝鲜血很少，在指尖没有什么存在感，和以往经历过的尸山血海相比，太过微不足道。

　　他却从来没有觉得鲜血如此沉重过。

　　他真身本是玉清莲子，莲本无心，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胸膛里有什么沉重地跳跃着，跳得他连指尖都是闷痛的。

　　“忘了这一切，你在西洲也好，九重天也罢，回到过去快活的时光可好？”

　　帝君的话似哄似劝，瑶音不知道其中暗含了多少压抑，自然也不知道爆发的后果。

　　瑶音听师父谆谆教导，一时想到如果父亲在，应当也是这么希望吧。

　　她环顾四周，景物依旧，双亲却早已归去，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好。”她咬牙答应。

　　帝君注视着她倔强的脸，轻轻擦干上面的泪水，哄劝道：“不要伤心了，从此以后，但有所需，本君都会满足你。”

　　瑶音回过神，才发现两人距离太近，他的动作未免太温柔，眼神未免太宠溺。

　　她心中一惊，后退两步，避开了他幽深的眼神。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抬头再看时，发现帝君还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眼神也还是悠远的样子。

　　她暗骂自己禽兽，竟然怀疑师父对她的心意，也顾不上继续伤春悲秋了。

　　“师父，我今生最大的运气都花在你身上了，有九天帝君做我师父，还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瑶音打了个哈哈，想将这个插曲糊弄过去。

　　帝君见她眼中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惊慌，脸上却重新挂上了一丝笑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原来，当真的发现时，你心里只觉得害怕吗？

　　他感受着嘴中泛起的一丝苦意，从善如流地转身，侧头对她说：“也好，你若无事就多到九重天来，那里法宝众多，有利于恢复你的修为。”

　　见她点头应下，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往九重天飞去。

　　瑶音送走帝君后，仔细思索今后的打算。

　　一千年前，她到蛇族暗中调查时，意外被蛇君发现，被他打成重伤，可他不知道，当时在场的还有她表姐若水。

　　魔尊死后，她对父母死亡真相有了怀疑，就到蛮蛮谷拜访，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

　　外婆见到她时，泪眼婆娑，母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已经斑白了发丝。

　　“孩子，我本来不想你再涉险，可是听闻你找魔尊复仇，才知道有些事还是告诉你的好。”

　　原来母亲死后，遗体送回了蛮蛮谷，外婆发现她手中死死攥着一块白玉，顿时怀疑她的死有蹊跷。

　　只因那块白玉和蛇君有关。

　　那是瑶音第一次听说母亲和蛇君有过情缘。
　　蛇君认识母亲时，他还是蛇族王子，母亲也还是单纯的比翼鸟族公主，两人在婆娑幻境相遇，彼此生情。

　　可惜，蛇族势大，看不上偏安一隅的比翼鸟族，便棒打鸳鸯，将两人生生分开。

　　后来母亲又认识了西洲王明峦，继而嫁给了他。

　　也许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蛇君即位后，意外和母亲重逢，重新纠缠上来。

　　比翼鸟族向来忠贞，母亲既然选择和父亲共度一生，就不会再考虑别人。

　　结果不言而喻。

　　蛇君被抛弃后，怀恨在心，便趁父亲被魔尊困住，将他折磨致死。

　　可是他没想到，母亲因为担心父亲，竟然撞上了惨烈的现场。

　　母亲并不傻，自然明白蛇君杀死父亲的起因。
　　三界众人都以为西洲王后乃自刎而死，只有外婆不信。

　　她悲痛道：“我的女儿看似柔弱，其实内心刚强。你当时那么小，她怎么可能丢下你自杀？我看，她是被人逼死的。”

　　白玉就是她临死之前留下的提示。那白玉本是两人情浓之时，母亲送给蛇君的定情之物，最后却成了凶手的证据。

　　也许，蛇君给了母亲活着的机会，无非是隐瞒真相，跟他回蛇族。

　　至于母亲的选择，所有人都已经看见了。
　　一千年前被蛇族追杀时，她设计蛇君说出真相，若水表姐当时隐在旁边，趁机用留影石录下。

　　后来在打斗中，她意外掉入了时空裂缝，就到了灵元大陆，记忆全失，开始历红尘劫。

　　若水表姐十分擅长隐匿，应当逃离了追杀。她生性好玩，和喜欢呆在蛮蛮谷的其他族人不同，此时应当在三界某处游历。

　　三个月后，就是九重天万仙集会，如果当场将证据公布，蛇君就在劫难逃。

　　只是留影石还在表姐那里，她得想个办法通知表姐来。

　　而瑶音心念的若水此刻却并不轻松。
　　一千年前蛇族之行时，她见瑶音消失在时空缝隙，心情激动下暴露了行踪，就一直被蛇族暗中追杀。

　　蛇族天生善于追踪，幸亏她修炼了一门特殊的隐匿法术，不然恐怕早就被抓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蛇族好像疯了一样，出动了如理来追杀她。

　　“这次竟然是如理这个上神来杀我，未免太瞧得起我。”若水浑身没一块好肉，踉跄着飞到了一处密林躲藏，心生绝望。

　　她只是上仙修为，在如理这个诡计多端的上神手下，还有什么活路？

　　她刚这么想，就见如理阴魂不散的身影出现在附近。

　　只见他稍运灵力，五感通明至极，很快就感应到了她的藏身之处。

　　伴随着如理阴冷的笑声，歹毒的攻击紧随其后：“小杂毛鸟，我看你往哪里跑。”

　　若水被他带着毒素的一掌击中，浑身剧痛，天旋地转间，只以为就要交代在这里。

　　她看见树梢间露出的一小角天空，想到不知所踪的表妹，露出一丝绝望的笑。

　　“音音，对不起，我没能保住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你拼死得到的证据。”

　　是死前的幻觉吗？

　　她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个嚣张的青色身影。

　　“小雏鸟，你醒了？”

　　若水听见这一声熟悉的称呼，以为自己在做梦，睁眼见那青衣男子风流俊逸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桀骜又忧郁的眼中带着一丝关切，不由怔然。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被蛇族如理打傻了？”
　　海牙将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若水才回过神。
　　她意识到自己被救了，救她的正是在凡间萍水相水相逢的妖尊海牙。

　　记得上次相见还是一百年前，他正在寻找失踪的音音，不知道可找到了没有。

　　“是你救了我？”若水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理了理凌乱的衣摆。

　　若水性子一贯大大咧咧，但是看见他时，总是不知不觉在意起从前不曾在意的事，比如此刻的她，已经后悔今天穿的这件黑衣服太丑了。

　　“准确的说，是我们。”海牙不知道她的心事，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只见了两次的鸟族女仙，十分平常。

　　他说着站起身，示意她往右后方看去。

　　若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愣了一下。

　　这里是一处山谷，谷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

　　除了海牙，还有一个白衣贵公子背对着他们站在溪边，此时听见他们说话，自然而然地回过头。

　　这一回头，若水就在心里感叹一声“好家伙”，这完全是瑶音的口味嘛。

　　从前在凡间游历时，音音每次看见这种如玉公子，总是要多看几眼，可惜她此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