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剑杀》期蒲

23、双生情劫

　　在瑶音看来，复仇是自己的事情，和帝君无关，却不知道清净无为的帝君也有护短的一天。

　　瑶音想起什么，转而问道：“师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帝君看了看她的脸，解释道：“莲花台本是我的法器，你受到攻击时我自有感应，稍一推演，便算到你在西洲了。”

　　瑶音脸上钦佩道：“不愧是师父，道法高深莫测，掐指一算，世间万物莫不在清晰可见。”

　　帝君听见她的话，却没有喜悦的情绪，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低声问道：“你心里还在怪我没告诉你明峦之死的真相？”

　　听他问她怪不怪他，瑶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说不怪，未免虚伪。

　　他是师父，本是她最亲近的人，却让她认错仇人，到魔界白折腾一场，让真正的仇人看笑话，她心里岂能毫无芥蒂？

　　只是此事她实在想不通，毕竟师父没有理由隐瞒她。

　　此事她整整疑惑了一千年，此时忍不住问：“师父，如今我已经知道真凶是谁，却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何要为他隐瞒。蛇君昔年虽是你座下小将，但是我父亲更是你心腹，你应当不至于偏袒他至此。”

　　帝君知道如今已经瞒不住，看着她说：“我自然不是因为偏袒他。”

　　瑶音追问：“那是为何？”

　　帝君叹息道：“自然是为你。”

　　“为我？”瑶音只觉得万分滑稽，怀疑地看着他。

　　帝君见她不信，心中苦笑，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魔尊乃你情劫？”

　　明明是朗朗晴空，瑶音却觉得耳边似有雷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帝君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抬了抬手，在触碰到她之前，还是挣扎着放下。

　　三界传言魔尊杀死明峦，这件事别人也就罢了，却瞒不过算无遗策的帝君。

　　只是此事没有告诉她，开始是见她还小，如果知道真正的杀父仇人是谁，只怕忍不住露出形迹。

　　他自然是能护住她的，只是当时只是出于香火情将她养在天宫，其实心中并不在意，也懒怠处理这些麻烦。

　　等她成年时，帝君本应告诉她真相，至于如何报仇，后果都由她自负。

　　却没想到，往常空寂的天宫因为她发生了一些变化，短短一万年，他竟然已经不想让她离开。

　　他本想将真相告诉她，那蛇君敢反抗便处置了事，却不想又横生枝节。

　　司命算出，她的情劫到了，那人不是他。

　　那一刻，帝君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何谓情劫？

　　情劫首先是“劫”，乃孽缘，自然不是好东西。度过还好，度不过，轻则修为境界受损，重则身死道消，可见劫数险恶。

　　再者，情劫既然带了一个“情”字，自然免不了动情。

　　先要入情，即是爱上某人。而后出情，便是觉得那人不过如此，继而忘情，方可顺利度过此劫。

　　也就是说，瑶音势必会爱上某个人，能不能放下那个人，却是未知数。

　　怕只怕只能“入情”，不能“出情”，她心里永远有一个不能忘却的影子。

　　若果真如此，那么，他又算什么？

　　当他知道她的的情劫是魔尊的时候，就选择暂时隐瞒真相，她如果视魔尊为杀父仇人，出情只会更快。

　　他只希望她尽快度过此劫，回到他身边来，就和以往那一万年一样。

　　当瑶音踏入魔界时起，他就知道，她已经入了劫数，而这又何止是她的劫？

　　他隐瞒了真相，不过是存有私心，而这恰恰是他最不该出现的东西。他知道，他的劫数也到了。

　　瑶音解开了心中疑惑，再看帝君时，被隐瞒的那丝怨怪也失去了理由。

　　帝君本就是世外之人，对三界之事向来袖手旁观，能将她收为徒弟已经令人意外了，他对她有恩。

　　况且，他的初衷也不过是希望她平安渡劫，情有可原。

　　只是有一件事，她心里一直想问他，此时便忍不住问了。

　　“师父，一千年前，魔尊死后，我心生怀疑，曾上九重天问你真相，你为何还要隐瞒？”瑶音心中有一个猜测，“难道你早已经知道魔尊没死？”

　　帝君见她重新用信任的眼光看他，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若有一天她知道了他的心，又会如何看待他的所作所为？

　　帝君避开她的眼神，突然惜字如金起来。
　　他说：“我只看你情劫未过，猜他没死。”

　　魔尊死后，他本以为瑶音情劫已过，却不想司命告诉他，她的情劫才刚刚开始。

　　他这才明白，原来她的情劫既是魔尊，也不是魔尊。

　　瑶音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的心思已经完全暴露在帝君眼中，情劫未过，岂不是说她还没有忘记容冶？

　　不，不是容冶，是明镜。

　　没想到他是魔尊时，她尚能心如止水，变为明镜时，她却泥足深陷。

　　不愧是魔界至尊，心思深沉，她不及也。

　　仿佛知道瑶音在想什么，帝君突然道：“你可知道，魔尊为何对你如此上心？”

　　以往也就罢了，此时听帝君这么说，瑶音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还没有忘情，想起他总有些在意。

　　不过师父这话问得奇怪，但凡男子对女子上心，除了看对眼还能是什么？

　　帝君看了她片刻，突然抛出一个大雷：“这些年，我几番推演，总觉得你这情劫有些古怪，近来才确定，原来是双生劫。”

　　“双生劫？”瑶音失声片刻，有头晕目眩之感。
　　双生劫，便是情劫双方互为劫数，乃是十万年难遇的劫数。

　　帝君的意思是，不仅魔尊是她情劫，她也是魔尊情劫？

　　魔尊那等人物，怎会算不出自己的劫数，只怕早就心知肚明。

　　魔界初遇时，她本以为是自己的设计，此时想来却未必。

　　魔尊在海牙宫和她琴剑相合，究竟是将计就计，借此度过情劫，还是出自真心？

　　魔尊不惜性命也要算计她的心，是否也是因为情劫出情不易，想得到她后试图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