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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谋逆·一 ...

  •   带毒的匕首刺入心肺,剧痛瞬间袭击了所有感官。

      麟奕看着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就咽了气。

      灵魂飘荡,路过地府,被恭敬送出,想上青天,又被告知功德不够。

      可笑堂堂青苍主君,竟在死后成了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飘荡多日,麟奕回到皇宫,一把拽起那谋逆之人,阴惨惨地问:“为何杀孤?”

      那人面色苍白,神色凄然,举起一书就向麟奕拍去。

      书籍砸在头上,麟奕不觉痛,只觉天地倒悬。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霎时间,日月星辰、山河大地、生灵万物包括麟奕自己,都被吸入那小小的书中。

      再睁眼,他身处陌生的宫殿。宫殿里堆满了新鲜的尸体,鲜血如决堤的洪水四处蔓延,腥气冲天,恶臭难闻。

      倏地,血泊消失,眼前的尸山变成了白骨堆。白骨没了血肉却有了生机,它们挣扎移动,缓缓爬向他,口中还一声声念叨着:“暴君……”

      “暴君!”

      “纳命来!”

      一只骨爪突然出现在面前,麟奕猛地睁眼。

      夕阳穿过轩窗,照进殿内,洒下一地碎光。微风吹拂,撩动帘幕,将一架毛笔吹得左摇右晃。

      殿外服侍的内侍听见动静,隔着屏风问:“陛下,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日渐熟悉的宫殿和书案,麟奕轻抚狂跳的心脏,长舒了一口气,应道:“无事。”

      他只是,又惊梦了。

      麟奕穿进这话本世界,已有十日。十日间,他不断惊梦,不是梦见自己被信任的臣子杀害,就是梦见自己被无数白骨谩骂和索命。

      梦境光怪陆离,一如他现在的遭遇。

      生前,麟奕并不信神佛,对奇闻异志也嗤之以鼻。

      但当穿书这件事切实发生后,麟奕不信也得信了。

      他穿的这本书,是他少时看过的一则话本,讲了一位天命之子推翻暴君,建立新王朝的故事。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

      麟奕虽然刚当上天下共主就被信任的臣子刺杀了,但他幸运地穿书了。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

      麟奕虽然直接开启了第二段精彩人生,但他不幸地穿成了书中那位身怀恶疾的亡国暴君。

      从开.国皇帝到亡国之君,这身边转变真是……

      呵,令人惊喜。

      好在,他来得巧,暴君刚即位,还没怎么霍霍朝堂基业,也就弑了个君,篡了个位,预谋给国家的顶梁柱,朔州的大将军下毒罢了。

      弑君篡位这事儿,已成定局,麟奕管不了。但毒害大将军这事儿,还没落定,也就是说,尚有挽救的可能。

      当然,麟奕不是什么慈悲心泛滥的烂好人。

      他之所以在自己都还没搞清现状的情况下,选择崩人设救下大将军,是因为,他知道,这位将军一出事儿,那这暴君的王朝,必定被灭。

      此后无论他多么地努力,都只能让这个王朝苟延残喘。

      毕竟,兵力、将帅才是一个国家的硬实力。硬实力不足,软实力再强都白搭。

      麟奕如今借他人的身份重获新生,有机会当太平年的清闲皇帝,自然不会选择做那亡国之君。

      说来暴君行事也真是荒谬绝伦,这谋朝篡位本该休养生息稳固权势,再图新变,但他非不,他一上位就要动国家的顶梁柱,西北军事版图的半边天,还美其名曰,收拢兵权。

      外放多年的兵权若能这样粗暴地回收,那天下就没有难做的皇帝了。

      幸好,暴君靠着先帝的棺材板儿,刚对鹰犬宣布完他谋害大将军的毒计,麟奕就占据了暴君的身体。

      麟奕本想当场就废除这项毒计,谁料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逼他打消了主意。
      这无缘由的头疼好似在警告他,如今他占据他人身体,不能无缘无故,篡改原主的意志。

      事情变得棘手。

      但麟奕作为青苍的开国主君,做事儿向来独断专行,他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阻止。

      于是,麟奕忍着剧烈的头疼,将毒害大将军的疯药,全都换成了暴君平时服用的养生丹药。

      如此一来,就算他还得扮演暴君,他的大将军也绝不会因为疯药而发疯。他也不会无可逆转的成为亡国之君。

      当然,麟奕做这件事情时,是存了死志的——他宁愿横死,也不愿做一个亡国之君。

      横死的皇帝只会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轻描淡写的一两句话,但亡国之君却会遗臭万年,被后世千万人点评指摘。

      麟奕自觉丢不起这个人,也最恨别人对他指指点点。

      因此,他宁愿死,也得改了这暴君亡国身死的结局。

      他做得开国之君,做得太平年的清闲皇帝,但做不得亡国之君!

      好在,破釜沉舟,终有所得。

      那惩罚似的头疼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咬牙忍过去后,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麟奕在救下大将军的同时,也顺便得知了,他在这个世界,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心意做事儿。

      只要,他不怕疼,不怕死。

      *

      于此同时,帝京朱衣巷,穆王府。

      小厮李笼套坐在门沿上,沐浴着深秋毫无暖意的夕阳,打了第三百六十五个哈欠。

      他家主人自午饭后就在花园磨刀,现在还在磨刀。

      “蹭蹭”地磨刀声催人欲睡,李笼套掐算着时间,准备再过半个时辰,就提醒自家主子该用晚饭了。

      若是十天之前,李笼套早就问自家主子这是在干什么了。但现在,李笼套是真不敢问。原因无他,他怕。

      他家主子是一月前回京的。在外驻守的将领,每年都得按时回京述职,这是规矩。

      常规述职,用不了月余时间。但他家主子运气不好,刚回来就遇上了先帝驾崩。

      这对李笼套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但这么一搞,他家主子就不能走了,只能等先帝停灵、出殡、下葬完毕,才能去奏准新帝,商定离京时间。

      这间接增加了李笼套这些下人的工作量。

      帝京的穆王府没有常住的主人,真正的穆王府在朔州,这里只是一间空置的宅邸,昭示着皇室对朔州穆王一族的恩宠。

      这恩宠有没有惠及穆王一族,李笼套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真真地惠及了他们这些穆王府的下人。

      原本,他们一年到头,只需要伺候主子几天。其他日子,都是领着宫里发来的月钱,住着大房子,纯玩儿。

      谁料今年年头不好,主子回京述职撞上先帝驾崩,带累穆王府上上下下的下人,工作量成倍激增。

      十日之前,李笼套的日子都是好过的。因为主子好说话,不发脾气。

      少年将军么,年岁不大,终日混在军营,不似帝京的主子们矜贵,甚至愿意同他们这些下人称兄道弟,一桌吃饭。

      但自十日前那场午夜惊梦后,他家主子就变了,变得沉默寡言、阴沉可怖。

      他终日磨刀,也不知道这刀磨好,要拿谁开刃。

      “诶……你过来。”

      忽然,他家主子看向他,开口说了这十日里的第一句话。

      李笼套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家主子又说了一次。
      李笼套当即起身,恭敬道:“主子,何事?”

      按照一般氏族的规矩,主子发话,下人应该到身前听训。

      李笼套站在十步之外回话,可谓相当无礼。

      人有趋利避害的天性,李笼套瞧着主子手里锃亮的小刀,心里发怵,于是不敢靠近。

      幸好,他家主子没在意他的失礼,只是吩咐说:“你将府里的财物均分众人,然后同他们一道带着家眷去朔州吧。”

      李笼套:哈?这是何意?难道是主子要发落他们?

      “主子这是何意啊?可是小人们做错了什么……”

      李笼套正欲分辨一二,却被打断。

      “我要进宫一趟,你们留在王府,可能会被我连累。”

      进宫,连累?

      难道主子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常年在氏族家务工,李笼套敏锐地嗅到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待自家主子走后,李笼套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带上了自己的身份凭证,逆着夕阳前往能将消息送达天听的廷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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