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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章 ...

  •   怎么,怎么会没人?

      栾青珠感觉喘不上气,狠狠咬了两下嘴唇才不至于一头栽下去。她蹲下身,额头抵在膝盖上。

      王媛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忙扑过去抱着她胳膊:“青姐你怎么了?师傅!师傅过来一下,送青姐去急诊!”

      栾青珠像卡带的磁盘,慢慢抬起头。唇失了血色,眼神泛空,漫无目的地环顾周围。耳边是嗵嗵的嗡鸣声,有时有,有时无。她能看到王媛焦急的脸和她正在说话的嘴,可她什么都听不到,似乎隔了一层膜。

      司机赶过来,想和王媛一起架起她。“我没事,让我缓一缓。”栾青珠蜷缩在地上抱着腿。

      过了好久,她脸色才不那么白,王媛虚虚扶着她站起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刚才站在这。”

      司机和王媛都说没有,栾青珠回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像她的幻觉,可是幻觉能这么真吗。

      待她走后,一道和墙壁同色的假门从里向外推开,后面是直通医院后门的通道。博恩医院承载了太多有钱人的私密事。

      卢洋跨过门槛走出来,摇摇头感慨道:“身体不好啊,可怜见的,一个发烧就住院了。以后结婚可不能找这样的,生孩子能把命搭上。”

      陈寰不响,站在门里看报单,一目十行,却过目不忘。

      见他不搭话,明显是对她无意,卢洋便不再出声打扰,等他记完重要数据。

      陈家这两年正值争权夺利的时候。

      陈家最早在码头上找钱,做些不干不净的生意,陈家人靠着天生的心明眼利、八面玲珑,攒了不少家底。传到第二代,陈家已然算一方巨头,牢牢把控着那些年的海运往来,钱越攒越多,子孙后代枝叶繁茂。

      传到现在第四代,商政人脉四通八达。陈家老爷子叱咤风云大半辈子,说一不二,年近七十还能牢牢攥住陈家大权。这两年身体说坏就坏,第五代传给谁还未可知。

      老爷子这支没出好儿孙,可他舍不得放权,十多年前养了个义子叫陈寰,用来扶持他亲儿子。亲子资质平庸,人也懦弱,偏偏养子事事出类拔萃,作风狠绝。要叫外头人来讲,陈寰比他亲儿子更像他亲儿子。

      以前老爷子身体硬朗镇得住场,现在身体一垮,陈家要变天了。

      卢洋看着这个西装笔挺,眉目散漫的人,咬了咬牙。他们卢家一开始就押宝陈寰,一条路走到黑也得走,谁知道尽头能不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

      陈寰交还报表,卢洋问:“现在上去?”

      “嗯。”他嗓音沉沉,听不出来喜怒。

      “行,走!”卢洋狠狠吐出一口气,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来。

      陈寰瞥他一眼,笑了:“放轻松,情况没那么坏。”
      “最坏怎么说?”
      “不过是去南方再待一段时间。”
      “我呢,我还去吗?”

      陈寰说:“不用。我手机所有数据都会被监听,需要的话我会主动联系你。”

      “那我走了。”
      “嗯。”

      ***
      陈家包了一层病房,每个出口都有保镖候着。

      陈寰出电梯,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看起来六十出头的男性靠近他。“刘叔。”陈寰朝他点了点头。

      “少爷,冒犯了。”被称作刘叔的人对着两边保镖招了下手,领头的一个走到陈寰身边。

      “刘叔现在连我也查了。”陈寰似叹非叹地玩笑一句。

      保镖搜身,手机钥匙一并拿走,刘叔一脸歉意地解释:“人多眼杂,冒犯少爷了,您也知道人来人往不安全,有些事我们也不想做,都是为了让老爷子安心。”

      “现在您请,老爷子正等着您。”

      陈寰立在门口,拧动门把手,推门还未进,一本书兜头砸来。按他反应一定能避开,然而陈寰一动不动,瞬间被砸破额角,再睁眼有血顺着眉骨淌下来。

      病床前熙熙攘攘围了一圈人,都盯着门口,看他屈指勾了下淌到睫毛的血,随手抹在挽起的衬衣袖口。
      白色的西装衬衣瞬间染透,陈寰按了按额角,颇有些无奈地说:“是谁惹爸生这么大气,拿我当了出气筒。”

      他话里有话,意指替其他人收拾烂摊子,到老爷子跟前挨骂的却是他。

      在场的都是陈家未出三服的近亲,同辈里陈寰最年轻,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按辈分要喊他一声堂叔。一群血亲里出现一个没血缘但有话语权的外人,陈家多的是人看不惯。

      没人言语,老爷子精神矍铄地坐在床头,一双浑浊的老眼打量着陈寰,面沉如水。

      陈寰径自走近,薅起二房一个小辈把人从椅子上拎起来。“嗳,叔你别拽我啊。”他小声抱怨着还是被扔出了内围。

      陈寰打袖口撕下来一条布料,当纱布卷两下抵在额头。然后把椅子往后一拉,坐下。环视一圈,接触到的眼神有闪躲有直视的。明明是他在下,他们都站着,可陈寰就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老爷子低喝一声:“行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在我跟前还能耍威风!”

      陈寰轻笑:“瞧您说的,我要是没把您放在眼里,我能白挨这一下?”侧头让他瞧瞧豁开的口子。

      老爷子能抬手给他这一下,本身就是一种信号。早年陈寰靠着陈家站稳脚跟,现在陈家有些地方还要看陈寰脸色。

      开门见红,陈寰没闪没躲,连面色都不曾变一下,说明今天无论什么结果,公不公平,他认。

      老爷子很满意他听话,吭吭咳了两声:“你大哥那事,我知道了。是宝渊做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被点到的陈宝渊,低头哆嗦一下。

      “不能。”陈寰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他一脸愧色,不敢正眼看人。

      事情的起因是陈寰盯了一年的项目,快完工了被陈宝渊替下。老爷子不发话,陈宝渊一声不吭。陈寰心里清楚陈宝渊没这能耐,保不齐是被谁撺掇起来,大方交了权,闲在家里打了半个月的牌。

      项目一交工,没几天就查出违规,赔本了不说,项目经理都给送进去了。陈宝渊狠狠栽了个跟头,又是从陈寰手里抢过来的,陈家人自然而然认为是陈寰做的,非要他给一个说法。

      彼时陈寰正在牌桌上,清一色烂牌,一边码牌一边应付电话。听见他这边的碰牌声,陈家人更来火,暗骂陈寰白眼狼,不知感恩。

      幺鸡白板全在手里,三家听牌了他连副夹都凑不齐。

      陈寰挂了电话笑骂一声晦气。

      这件事被人捅到老爷子跟前,又给他加了条兄弟陷入困境,他还有心思玩乐的罪名。

      卢洋旁观,觉得陈寰冤得都无处可诉。
      项目的投资商看在陈寰面子上来投资,换人就撤资,这多正常。明明是陈宝渊自己没本事,拉不来新的投资商。缺的那点钱自己垫上就是,又不是拿不出,非得以次充好从选材里扣,最后出了事甩给陈寰。

      “既然是你的项目,你就有始有终,做垮了是宝渊的问题,你一气之下跑去南方算怎么回事。”老爷子的意思是叫他来收拾烂摊子。

      陈寰心里嘲弄,面上不动声色:“前些天我母亲忌日,回去看看而已。”

      此话一出,陈老爷子不作声了。他亲生母亲的忌日,他当然不知道。

      母亲忌日,做儿子的理所当然要回去看看。陈寰的理由无懈可击,倒显得他们不讲情面咄咄逼人,非要把人留下来。

      其实一进门陈寰心里就有数了,此刻说不出的心灰意懒,“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那边还有点事。”

      老爷子的眼瞬间锐利,哪还有半分浑浊:“你大哥的事你当真不管?”

      陈寰回头:“早八百年前就不归我管了,现在算哪门子事?”

      “那你去吧,陈家的事你以后都不要管。”

      陈寰沉吟两秒,面对他的逼视毫不退让,定定地看了一会道:“爸你好好养着,有什么以后再讲。”

      说完不再犹豫,径直出了门。

      哪有什么非管不可的事,无非是让他来,省了其他人的力。在别人手上花十成摆平的事,在他手上可能只要一成。

      甩给他来做那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
      栾青珠下飞机,接到柳欣欣的消息:车牌尾号773,B2口等你~

      从机场到县城需要转车,柳欣欣比她早两天到,自告奋勇要来机场接她。

      两个人在B2口见面。

      栾青珠小病一场,瘦了几斤,腰腿比例更是夸张。一袭收腰黑风衣,肩头挎一只白色牛皮小包,风情款款地走出来。

      柳欣欣一眼就看见她,从车窗探头大喊:“栾姐姐!这里!”栾青珠上车,柳欣欣笑嘻嘻地同她讲在家的趣事,一脚油门上了高速。

      在飞机上吃过午饭,下午三点出机场,天擦黑到了民宿。

      栾青珠晕车,但是又怕拂了柳欣欣的好意,磕了寻常人两倍的药量才撑到下车,副作用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透过玻璃门看见厅堂四四方方坐着一桌人,玻璃门一开,唰唰哗哗的洗麻将声不绝于耳。

      穿红色衣服的是月姐,左右两个是月姐固定的牌搭子,都点着烟,四处烟雾缭绕。头顶扯一根长电线,吊灯雪白。

      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栾青珠慢慢走近,发现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扣到顶的西装衬衣开着,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

      陈寰形容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好巧,又遇见栾小姐了。”

      栾青珠嗯声,浓重的烟味涌进鼻腔,她不适地偏开了头。

      大概是柳欣欣跟月姐说过,月姐见她来没有很惊讶,看看栾青珠,再看一眼陈寰:“你们见过哦。”

      “地方小,也正常。我好多客人都互相认识嘞。”月姐随口一提,对栾青珠说:“栾老师,钥匙挂你门口了。”

      “月姐,我先上去了。”

      她进屋前顿了一下,回身看楼下。四个人继续谈笑风生地搓麻将,租客来或者走在这里是常事,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柳欣欣嚷着累死了,回来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下。栾青珠上楼洗了个澡,清醒清醒脑子,换了身衣服下楼。

      走之前把香水抹在手腕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八月淡季,热得要疯,多的是背心裤衩、纯棉睡裙的造型。栾青珠穿两件套,肩膀大腿露在外面,从后背看,吊带的肩带清晰可见。

      她玩着手机坐了一会,月姐的一个牌搭子告辞回家做饭,月姐骂她钱赢够了就走,不厚道。那中年女人拉着她嘻嘻哈哈地笑,最后还是出门。

      月姐响亮地啐了一声,喊栾青珠:“栾老师!”
      栾青珠抬头。
      “搓麻将会不会?三缺一!”
      栾青珠克制着不去看陈寰,尽量注视着月姐,点头:“会一点。”
      “来嘛!”
      “来。”舌尖一点上颚,栾青珠答应得轻易。起身,接替那个中年女人的位置,坐陈寰下家。

      她从背后路过时,陈寰清晰地闻到一点淡香。

      半生不熟的牌局第一步:月姐先介绍人。
      她自己,陈寰,都是栾青珠能叫出名姓的,剩一个,月姐说:“你对面那个叫英姐就成。”然后转头对英姐讲:“这是来写生的绘画老师,暂时住咱们这,第一次来你正好见过,她姓栾,咱们都习惯喊她栾老师。”

      栾青珠看看英姐。她是一位典型的家庭主妇,脸黄腰胖,操持男人孩子磋磨毁了身材。但是打麻将,不论性别年龄,更没有职业,英姐看着她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种斗志。

      吊灯底下搓麻将,还是黄皮白底的。三双女人的手夹一双男人的手,格外显眼,栾青珠垂眼,觉得他真是老天赏饭。

      月姐是庄家,给牌谨慎又谨慎,玩两毛一张的小牌局硬是玩出赌王的气势。

      几轮下来栾青珠输的最多,总点炮,一张牌点两家炮,月姐和英姐笑得合不拢嘴,收筹码收到手软。

      栾青珠的心态也在发生转变,从一开始的随意玩玩到认真对待,这也没能改变她不会打的事实。

      月姐和英姐发现她说的会一点是真的只会一点,不会算牌不会卡牌,欺负她跟欺负新手一样。反正玩得小,全输完也没有多少钱,两人都喜欢赢她。

      一直赢一直开心,一直输会越来越难过。

      栾青珠输的多了,神态没多少变化,但是陈寰注意到她眼睛愈发湿润,下眼睑都红了一圈。两手捋直牌面,抿着唇严阵以待。

      三筒五筒夹四筒,现在就差个四筒。

      栾青珠又摸到一张没用的牌,丢出去,眼神委屈,却紧紧盯着桌上,希望有谁出张四筒。

      不是,还不是。

      陈寰瞥她一眼,不紧不慢丢了张牌。

      四筒。

      栾青珠立马推倒牌面:“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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