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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春之歌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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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情
潇潇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开门时还有点恍惚,不过在看到门口的顾元御时立刻就清醒了,忙背过身用手扒扒头发,整整皱起的衣裙,形象啊形象,为啥越想保持的时候越没有?于是,她惺忪的睡眼止不住就透出些怨念来。
顾元御见潇潇迟迟不回过身,憋着笑说句“吃饭了”就闪了。
潇潇草草梳洗来到客厅,见到大家都在等她,而她的座位居然就留在叶女士旁边,不禁哀嚎。没想到叶女士就像变了一个人,一直活颜悦色的给每个人布菜,还不停的劝潇潇多吃生鱼,说生鱼营养丰富有利于伤口愈合。
张护工平日本来话就不多,这顿饭吃得更加沉默。潇潇却很欢畅,从叶女士的态度看,顾元御已经向叶女士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她又可以名正言顺的继续这种美好的混吃混喝的伤员生活了,所以,她不仅把叶女士推荐的生鱼吃个精光,还横扫一盘的排骨,直到胃部传来饱和的抗议,才意犹未尽的停下筷子。
饭毕,叶女士热心的问潇潇菜式合不合胃口,潇潇拍着胃诚实的说非常好吃,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护工看着顾元御为难的说,“顾先生,我家里有点事,所以,您看,我就不能再照顾潇潇了。”
“阿御,不如就由我来照顾潇潇好了,你也不用请别的人了。”叶女士热情的毛遂自荐。
顾元御沉吟,不过他还没开口,潇潇已经抢着说,“好啊,好啊,叶伯母做的排骨真是没话说。”
几乎同时,潇潇就后悔了,这个嘴巴跑得太快的毛病又一次让她陷入困境——顾元御的母亲来照顾她,她怎么有福气消受啊?还有,她这么吼出来,对叶伯母太不尊重了,人家又不是佣人,关系才刚刚好转一点就又被她搞砸了;顾元御肯定心里也很不舒服,绝对会对她的狗品,哦人品很鄙视,绝对会对她整个人都有意见。
叶女士对潇潇的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很高兴的说,“你喜欢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潇潇肠子都悔青了,垂着头,叹着气,良久,对叶琼说,“叶伯母,对不起,我年轻力壮,却说出让你来照顾我的话,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是,我是因为......”潇潇说不下去了,难道说是因为排骨???
“我明白,我明白,你安心养着,身体好才能更好的工作是不?”
叶琼非常和蔼慈祥,而且仿佛可以洞悉人心,潇潇感动极了,人类其实是非常好的。
夜晚,潇潇徘徊很久,终于敲开顾元御房间的门,叨叨的表达歉意,强调没有冒犯他母亲的意思,不是真的想要他的母亲照看她,就是感觉和叶伯母亲近,所以说话没有轻重......顾元御不可置否,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问她恢复得怎么样,潇潇如实说已经好了一两层,还是很容易累想睡觉。
房间里静了下来,潇潇忍不住问了这段时间困扰她的问题,顾元御为什么在受伤那天会给她打电话?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就如叶琼所说,这并不是他的本性啊。
顾元御反问,“我是不是长得很象一个叫‘世铎’的人?”
潇潇仔细打量顾元御,与头脑中勾勒的林世铎反复对比,摇摇头。而林世铎的影像就如同刻出来一般,再也挥之不去,她又想世铎了。
顾元御看潇潇变得有点伤感,斟酌着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就把我认成世铎,在你昏迷的时候,也是抓着我的衣服不停的呼喊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我们两个长得很象。”也是因此,顾元御才对潇潇故意接近他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世铎了,你们长得象不像都不重要。”这时,林世铎病中行销骨立的样子闯入潇潇脑海,她感到来自心脏某处剧烈的刺痛,眼圈没来由的就红了,“我找了世铎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可是,为什么我想起他的时候,还是会很难过?”
突兀地,潇潇抓住顾元御的衣袖,想从那里获得一些信心和力量,“我永远失去他了!你说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他?”
她继续拉着顾元御的衣袖,透过溢出的眼泪看他,也不用他回答,就十分肯定的说,“你就是林世铎!我还是找到你了!”
灵力微弱,潇潇的情绪很难象以往一样容易控制,很快便泪如泉涌,在发泄的时候,她的意识却空前清醒,明白顾元御并不是林世铎,尽管她努力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实际上他们相似的地方很少,几百年的执着,找到林世铎的转世,却只是为了她认识到,她真的失去他了,再也找不回来——真真让人伤心欲绝!她又重新失去他了!无处寻觅!
然后她就哇哇大哭起来,绝望得不行。
顾元御很错愕,从潇潇颠来倒去逻辑混乱的字里行间结合她毫无章法的哭泣,推断那个叫世铎的人,应该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心下戚戚,之前还以为她象他一样是被人抛弃,没想到竟然是天人相隔。看到她如此悲痛失态,涕泪横流并将他的西装当抹布,一副要哭死的样子,只得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潇潇,冷静一点,你看,之前你不是把我当成他活得好好的吗?以后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他啊。”
“可是你不是他,你只是他的......,呃,”潇潇哭得反抽一口气,正好咽下后半句,带着哭腔无限怅惘的说,“我一直说服自己你们是同一个人,但是,自从我们相见以来,你从来都没喝过桂花酒,你从来不会抚摸我的头,你从来也没炖排骨给我吃过,你连九珍糕有几种材料都不知道,你不了解我的喜好,你甚至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
顾元御听着,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潇潇的头上,一下一下滑过,潇潇也许是哭累了,果然安静不少。
“你说的那些,我都承认,除了一点,你说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我不赞同,或许你不相信,我在对你还很怀疑的时候,就已经给了你最大限度的信任,这超出我自己的原则太多了,关键是现在,我很相信你......”
潇潇听得很认真,顾元御趁机说道,“你看,我和你那个世铎也就那么几点不同,你不用这么绝望,可以将就着还把我当成他。”——有个活的总比死的多少会感觉好点吧。
没想到潇潇象被踩到尾巴一样一下子跳起来,抬高音量吼到,“事实上,我可以数出你们之间更多的差异,你爱茶他爱酒,你爱网球他溜狗,你有手机电脑他没有,你冷酷向上他恬淡祥和,你西装革履他裥衫布袍,你中长发飘逸他束发逍遥,你用水笔签名他用毛笔写字......”
顾元御举手投降,“你直接说我们神韵完全不同,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就行了!”
结果又踩到雷区了,潇潇眼神黯淡下来,情绪回复低落,倒是不歇斯底里了,在那里默默的伤怀。
“潇潇,你别这样,听我说,连我这样差距大的都被你找到了,说不定哪天你的那个世铎就真的出现了,就是那个爱喝桂花酒,会炖排骨给你吃,没事就摸你的头,而且从第一眼就无条件信任你的人,对了,他还知道九珍糕是哪九种食材做成。”顾元御说完,自我鄙视,撞头彩都比碰到这个外星人的概率大多了,根本就是没指望的事情,不过安慰人就得睁眼说瞎话,敢于做大胆的设想。
没想到,刚刚还蔫着的潇潇,激动的搓着手站起来,顿时变得光彩照人,脸上充满希望的霞光,“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不可能的事,人和狗都能举行婚礼了,鬼和神都可以谈恋爱了,绵羊音都有人大把的音乐人喜欢了!我有的是时间,这一世不成,下一世接着找,我就不信他能一直不出现。哦,记住了,九珍糕不是九种材料,而是七种!真奇怪为啥它不叫七珍糕呢?”
顾元御暗笑,有心思纠缠九珍糕,看来是真看开了,不过他很不赞同潇潇的做法,明摆着这是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人生这么短,这样蹉跎下去太不现实。还有,就算有下辈子,哪里会记得这辈子的事情。不过他可不想再见到潇潇仿佛世界末日到来般那种万念俱灰了无生气的德性,关键是哭得酣畅时还得拿他的衣服插鼻涕,恶~~,所以他很英明,不去打击她的积极性,装出很赞同的样子,眼神还透露出十足的鼓励。
潇潇暂时陷入对将来的伟大构想中:想办法接近命格星君,即使他不愿意告知推算术的诀窍,也可以从他那里大致了解世铎每一世的情况,然后她可以及时帮助他把大灾大难渡过去,平平顺顺过一生。要紧的是,在真正的世铎出世的时候,还得早一点找到他,要赶在他心中还没有别人之前。假如顾元御早5年被她逮着,保不定他的红线就搁她这里了。
想到红线,就想到王季平和高远山,潇潇头大,这两个人得想办法解决掉,否则于心何忍。
潇潇接着想,修成仙体按理就可以接近命格,至于如何修成仙体,这是个技术活,对于她这么聪明有慧根的妖怪来说,只是时间问题。烦恼尽去,潇潇真心真意的说,“顾元御,谢谢你,要不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看,我本来是想帮你的,反而给你添了不少乱,最后反而是你帮了我,而且你还救我一命,我,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了......”
“你其实也帮我不少,真的。”顾元御言不由衷的说,因为他私下里认为他付工资了的,“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嗯,那个,请你帮我打听一下黄维真的下落,我曾经问过她的几个好友,都没有她的消息,我就是太久没见到她了,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顾元御赧然,他在潇潇尽情发疯的时候,联想到自己,很庆幸黄维真还在,他觉得自己很傻,竟荒废这么长的时间用来思念和缅怀,人生苦短,有些事情,再不做就来不及了,但愿他现在努力还不晚。
潇潇微微一怔,随即莞尔,撩撩粘在脸上的头发,费力把眼睛露出来,表达出一个“安拉”的意思,“这个你放心,找人我最擅长了。”
过一会儿,顾元御看似随意的说:“对了,如果你找来找去一直没发现合适的,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高远山?。”
见潇潇很诧异,他又补充,“我就是觉得他对你很上心。最近每天都在向我打听你的消息,烦死我了。哦,今天他还想用真真的情报来换,真聪明,哼,不过我没同意。”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知道吗?”
顾元御很鄙视的看潇潇一眼,“我不是答应过你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情况吗?言而有信是男子汉大丈夫安生立命的根本,再说,如果真真还没对高远山忘情,知道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出卖她,我怕她会伤心。” 说着,顾元御变得眉目飞扬起来,还咧着嘴恻恻的笑,“嗯,不过我还是从高远山那里知道她过得很好。哈哈,然后轮到你的时候,我就冲他无可奈何的摇头,表示什么也不能说,哈哈哈,你不知道,高远山那个表情多么地,哈,多么地,多么的精彩,混合着绝望、伤心、震惊、恐惧,他肯定是误会了,哎呀,看得我心里那个爽快哟,这家伙让我郁闷了几年,终于在今天都让我扳回来了,真痛快,分别的时候,我还故意唉声叹气几下,哈哈,这死家伙这些天都别想睡踏实了,哈哈哈。”
顾元御一边志得意满的笑,一边暧昧不明的瞅潇潇。潇潇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还恶作剧,而且这也不是顾元御的一贯风格啊,他不是一直走沉稳路线的吗?想来黄维真和顾元御子虚乌有的情人关系让他吃醋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能憋得住啊。
这一晚,潇潇与顾元御畅所欲言,在经历大悲,再大喜,最终大彻大悟之后,重新将生命的轨迹描画清晰。还意外的发现,抛开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再拘束,他们可以象一对熟悉彼此的好朋友,相互理解,亲近和谐。
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房睡的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午饭早已摆好,就只她和叶琼两个人,潇潇难得因为睡懒觉而羞羞哒哒,好在叶琼的好脾气还延续着,而在排骨面前,潇潇只得再次抛弃矜持,汤足饭饱之后主动要求洗碗——未遂。
安逸平和的氛围持续到叶琼洗好碗从厨房返回。潇潇激灵灵一个冷战,似乎又受到那种不良目光的侵犯了,她难以置信的看过去,叶女士果然一脸不善,这让她如坠五里雾中。
“潇潇大小姐,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他身边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你真的很厉害,非常厉害!”
潇潇继续迷惑......
“现在的年轻姑娘啊,真的是很不自重,半夜三更主动投怀送抱,啧啧啧,难怪能顺利住进这里,受伤?我看你健康得很,吃得好睡得香,哭得还很响,哪里象大病初愈?那些瞎话也就骗骗阿御而已,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我家阿御天生冷淡,能得到他的接纳,你的本事很大,非常大!”
潇潇忍受不了叶女士的阴阳怪气,逃窜回房,一个下午也没敢出来。
晚饭又是顾元御负责叫门,潇潇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如常,想来叶女士情绪颇稳定。
叶女士还是殷勤的布菜,潇潇却再提不起兴趣,总在担心她又人品大爆发,第一次,对喷香的排骨失去欲望。
叶女士阴晴不定难把握,对她偏见又大,潇潇坚定的提出辞行,本来早几天就该这样做了,是她好吃懒做贪图享受才厚着脸皮没走。
叶女士带着明显兴奋的语气不无惋惜的对潇潇说:“本来想多留你多住几天,和伯母说说话。唉,无奈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也不习惯陪我这样上年纪的人。你今天中午能吃掉一锅排骨,身体应该恢复得还可以;你还要帮我洗碗,虽然碗还是我洗了,不过证明你差不多也能照顾好自己。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记得常来玩。”
潇潇诚恳的谢过叶琼,对顾元御则是大恩不言谢。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小的有点舍不得。
顾元御走进房,拍拍她肩膀,抱歉的说:“我妈妈就是这样,你别介意,她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只是她很喜欢小晴,固执的认定全天下就只有小晴一个人好,对其他和我稍微亲近点的异性朋友,她都不太友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原来他都知道啊,潇潇犹豫道,“那么你和黄维真的事情......”
“我会和她讲清楚,让她接受真真,决不让真真受委屈。你,自己保重!照顾好自己!”
潇潇反过身体,给顾元御一个大大的兄弟般的紧密的拥抱,在心里说:谢谢你,你很好,真的很好!
走出宅子,迎着暖暖柔柔的风,轻抚几缕和煦温存的阳光,潇潇想:春天果然美丽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