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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怨憎会皆因遗帕惹 ...

  •   车上三人闻言,皆变了脸色。百里殇此行男扮女装,为了便利,将溟儿泗儿也扮作了两个书童,此事虽然没有瞒着韶嬴和秦熠,但是其他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听语气,说话的人应该是个小厮,只是不知道是秦熠的人还是空桐氏的人,如今开口唤泗儿,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一方手帕。百里殇和溟儿有些担忧地看了泗儿一眼,泗儿急了,小声辩道:“好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泗儿平日虽散漫了些,却也不会这般丢三落四,我何曾丢了帕子,更不曾认识什么小厮!”百里殇宽慰道:“我自然知道的,大约是人家有事,借你名字作筏子,实则与你不相干,且看看是谁再理论。”便吩咐停车,示意泗儿下车查看。泗儿素来是个爽利脾气,平生最恨夹缠,如今不明不白的被卷入事中,心中急着分证,恨不得将那小厮拽起来问个清楚,可是后天训练得来的理性又告诉她,辩也无益,且不该因自己的情绪坏了姑娘的打算,因而少不得忍气吞声,下车去见那小厮。
      不多时,便见她上车了,手里拿着一块帕子,原先脸上的恼色已经散去,换成了带着惊讶和费解的神情,向百里殇回道:“姑娘,那小厮竟然是韶大人身边的竹生!见我下车,他便改口叫我‘哥哥’了。这帕子是块素帕,虽不是我的,但我瞧着竹生仿佛有别的事要说,如今人多眼杂,我便与他说,多谢他送来,晚间叫他过来找我,给他些钱做谢礼,叫他买果子吃。”百里殇听到韶嬴的名字,便怔住了,半晌方笑道:“你做得很好。”溟儿也在一旁道:“好在是韶大人身边的人,而不是空桐府里人,便是知道了我们是女子也没有大碍。竹生是韶大人的贴身小厮,也是几位大人分兵之后,一直留在官道的替身身边随侍的。也不知他是怎生知道我们是女儿身的,这小子,看着谨慎,谁知嘴上也是没有把门的,这样乱嚷,让别人知道如何是好?”泗儿却已经明白过来了,笑道:“姐姐想,若是人家叫我们‘兄弟’,拿些什么手帕之类的没要紧的事情浑说,我们便懒待下去见他了。如今这一声‘姐姐’,把我唬下了车,他再改口,旁人只觉得自己没听真,就算听见了,也只道是他开玩笑乱喊的。”溟儿一想,笑道:“确实如此,我竟一时没转过弯来,你们都是聪明的。”
      二人说着话,却见百里殇仍是怔怔的,一声儿不言语,急得泗儿道:“这可怎生是好!昨儿姑娘回来时便是这样,好不容易睡了一觉好一些,怎么今日又这样了?”溟儿轻声道:“定是听闻是韶大人的小厮,勾起了伤心事,我们还是少说两句罢。”车上渐渐安静下来,而百里殇在听完泗儿的回话后,便径自出神,二婢后来的谈话没怎么入耳。心中一时感伤,一时欢喜,一时惶恐,一时又是困惑。好容易捱到晚上,在驿馆歇下了,应付完空桐鹮的例行关怀和秦熠的嘘寒问暖,又等了许久,才见泗儿悄悄地带着竹生进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傅相府上,空桐郡主的含怒一问当即令气氛降到冰点,傅雪殊拭汗道:“郡主,在下、呃,那位美人、不,那位姑娘她……”未等他把话说完,他身后的穆堇竟然上前一步,向空桐鸾行礼:“堇娘见过郡主。”空桐鸾见猛然钻出来一个人,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她方才一直在傅雪殊房中,自己进门后,便躲在傅雪殊身后。而傅雪殊竟然允许她在自己的房中,甚至还给她打掩护,只为瞒着自己!
      她上下打量着穆堇,新月眉,水杏眼,小巧挺翘的鼻子下面一点果子冻般的小口,整个人娇娇小小的,衣衫不见华艳,却都是一等的料子和绣工,纵使从神情到举止无不显得温柔和顺,骨子里的娇俏却是掩也掩不住。空桐鸾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窜起一把熊熊大火,瞬间就把仅存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她追着傅雪殊追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傅雪殊喜欢什么类型。她下令黑杀军处理了那么多女子,唯一亲手剖心的那一个,正是这种玲珑可爱、小鸟依人的类型。虽然嫉妒并且厌恶,但是为了讨他欢心,她还是努力往这个方向打扮。她身材高挑,五官深邃,本喜欢深色的衣着,好衬托出凛然不与俗芳同列的气质,如今为了他,她摒弃了自己真正的喜好,只挑颜色鲜艳、纹饰稚嫩的衣服穿,在他面前,也努力扮作一个娇憨可人的小姑娘。他对着她的时候,是温和甚至宠溺的。虽然有时候透着一点淡淡的无奈,但是她宁可将这种无奈理解成兄长对着俏皮的小妹妹的无奈,她相信自己这样的举止和打扮是见效的。
      可是如今见到这个女子,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东施效颦般的可笑。瞧她那蝴蝶般翕动的卷翘睫毛,带着淡淡不安和惶恐,却愈发让人觉得可怜可爱;那不知是紧张还是羞怯而晕红的双颊,那两抹绯红愈发衬得肌肤若牛奶般白皙动人;那通身的气派,既显出大家闺秀的教养,又不失少女小鸟依人的娇憨可爱;那种灵动的气韵深入骨髓,一颦一笑间尽致淋漓。
      妒火中烧。
      如果说要用什么词语形容空桐鸾此刻的心情,那么这个词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只见她双眼通红,二话不说,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便向穆堇刺去。在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穆堇虽然料到这位郡主见到她心情不会太好,也做好了被她言语中伤的准备,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穆堇在家中不是最受宠爱的女儿,家中父亲的姬妾、平辈的姊妹也都不是好相与的,她平安顺遂地长到这么大,还能受到钟离氏的重视,也算是深谙后宅斗争之道了。原本想着,无论空桐鸾是明里挖苦辱骂还是背后使绊子,她都有应对之道,如今见她丝毫不遵循宅斗法则直接动手要她性命,一时竟愣在原地。
      见空桐鸾动手,周围的侍从暗卫虽然惊诧,但也迅速反应过来,正欲出手相救,却见傅雪殊抢先挺身而出,挡在穆堇身前。傅雪殊武功不算很高,但肯定比养尊处优的空桐鸾要好一些,上前夺下她的匕首肯定不在话下,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将穆堇护在身后,其中深情不言而喻。见此,空桐鸾原本就泛红的眼圈更红了,猩红的杀意中浓重的悲伤翻涌不息,她仿佛飘摇的秋叶般晃了晃,早有会武的侍女上前将她抱住,夺走她的匕首。许是太过震惊和悲痛,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反抗,而是怔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傅雪殊,眼中滚下泪来,带着哭腔道:“雪殊哥哥,你什么意思!”
      傅雪殊冲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告了罪,然后二话不说将惊吓过度的穆堇架走了。等她们出了院门,傅雪殊方拭汗赔笑道:“郡主要吓死在下了,穆姑娘是皇上赐下的人,还是后宫中钟离贵容的亲戚,若是她在在下府中出了事情,在下性命堪忧啊!”
      空桐鸾满心的嫉妒与委屈,哭道:“怎么,皇上的女人家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要我的强?我是堂堂郡主,我空桐氏数百年的功勋,皇上尚且对我和颜悦色,她也敢让我受气?你一没犯错二没犯法,她纵然死了,皇上还能拿你偿命不成!”傅雪殊忙走上前,替她拭泪,口中哄道:“好妹妹,快别哭了,你这样掉眼泪,在下心里也不好受,你坐下来,喝口茶,听在下跟你细说。”空桐鸾见他十分在意自己,还亲自替自己拭泪,心里略觉得好些,便依言坐下,一边抽噎,一边问:“就算她是皇帝赐下的,你无法推脱,将她往哪个冷僻的院子一塞便罢了,你怎么能让她在你房里,怎么能护着她呢!”
      傅雪殊长叹一声,开始讲述自己多么的身不由己,身为右相多么的左支右绌如履薄冰,皇上如何几次三番要送美赐婚,下级如何贿赂,同僚如何示好,自己多么勉为其难,又是多么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细细说了半日,末了道:“皇上知道在下不近女色,还要将她送与我,是在考验我的忠诚与态度。我在皇上面前,是不近党争的清流。穆姑娘时常进宫,如果我苛待或者敷衍她,或者跟某个派系私交甚密,她肯定会一一汇报。如果我刻意冷淡她,不准她接近我的房间,只显得更加可疑。只有坦坦荡荡,整个傅府随她走动,方显得我没有藏私。”空桐鸾听得傅雪殊对她推心置腹,这番解释也十分诚恳,不像敷衍,心口仿佛沁了蜂蜜水,甜甜凉凉的,早就熄灭了先前的心头火。傅雪殊又道:“在下怕郡主不高兴,本来就打算将她送走,眼不见为净,郡主进门时应该也瞧见了门口备下的马车,无奈她不愿意。她既然执意要留,在下少不得好言相劝,让她安分一些,免得委屈了郡主。只是也请郡主看在在下的份上,切莫苛待她,让在下落下话柄。”“雪殊哥哥,你说到这个份上,我少不得答应你了。只是你就没怀疑过那小贱……她是皇上安插在你身边监视你的吗?”傅雪殊笑道:“她本就是来监视我的,正好,皇上想要知道什么,我便通过她让皇上知道什么便是了。”
      傅雪殊哄好了空桐鸾,安排她在府中住下,并遣人给空桐鸑报了平安,又去安抚叮嘱穆堇,好不容易两头都安抚住了。至夜,空桐鸑也到达京中,住在空桐氏在帝都的府邸之中,而空桐鸾却不顾名声,留宿在相府之中。
      且说西扶那一边,泗儿带着竹生来见百里殇。百里殇虽然满心的疑问和期待,及至见了竹生,却一丝都不曾显露出来。她清楚,对于如履薄冰的自己而言,此刻面对任何人露出的任何一丝破绽都是致命的。
      竹生是个面目清秀、满脸机灵相的小厮,先前在韶京的时候,出门时竹生没少给她拎过买的小食和玩器。因为说话乖觉讨喜,不仅和下人们打成一片,和百里殇也算相熟。之前不过觉得他是个机灵的跑腿小厮,所以即使看见他出现在随行的队伍中,百里殇也没有多想。不过如今看来,能让韶嬴带在身边,并且能够作为他的身份标志放在官道的替身身边,他显然不仅仅是个小厮那么简单。
      竹生走过来,给百里殇行礼道:“竹生见过百里姑娘。”百里殇点头道:“你请起来,你既然费心接近我,又已经道出我的身份,有什么事便直说罢。”竹生便笑嘻嘻道:“姑娘好生聪明,小的便也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小的前儿瞧见秦大人手里的令牌,听说这令牌如今在姑娘手上,怕姑娘悬心,过来多嘴一句,”说着,他便压低声音,“姑娘宽心,我们韶公子还没死。”百里殇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道:“你一个小厮,如今没了主子,不过负责车舆之事,如何见到秦大人拿着令牌,又知道这东西在我这里?你主子的遗体是空桐王爷带着黑杀军亲自验看的,你又怎生知道他还没死?”竹生笑道:“怪道我家公子常称赞姑娘聪明,果然什么也瞒不住姑娘。姑娘别看小的这样,其实也是在暗卫里头听事的,故而令牌一出,小的便知晓了。”
      百里殇闻言,问道:“依你说,你是听令牌行事的,那既然秦大人拿着令牌,你为何不出来受他差遣?”竹生道:“姑娘不知,不是区区令牌便能调动我们的。姑娘想,那令牌是个死物,若韶氏暗卫认令不认人,万一令牌被偷窃或者仿造岂不误事?”“既然不听令,又要这令牌何用?难道只是一个幌子么?”竹生听问,挤眼道:“这个么……韶公子自然有自己的调动方式,等姑娘当了我们家少奶奶,自然知道了,也不必小的此刻多嘴。”

  • 作者有话要说:  空桐郡主也是悲剧啊,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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