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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天命难违有凤来仪 ...

  •   百里殇心中百转千回,但在瑄晟帝眼中,她只是呆若木鸡地瞪大眼坐着,他见过她虚与委蛇敷衍人的样子,见过她目光流转算计人的样子,也见过她梗着脖子和他作对的样子,却唯独很少见到她这般呆滞的模样,他不由有些好笑,道:“怎么,成为朕的女人,为朕诞育皇子,你就这么不情愿么?”
      百里殇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决定直接发问:“皇上,您能否告诉臣,为什么一定要由臣来给您生皇子呢?”她将重音放在“臣”和“皇子”两个词上,表达自己的困惑。
      瑄晟帝倒是颇有耐心地给出了解释:“朕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足够聪明强大的继承人。”百里殇抽了抽嘴角,苦笑道:“臣就不问您为什么要一个继承人了……臣就问问,虽然臣也算聪明强大,但后宫中亦不乏合适的女子给您生育继承人不是么?”瑄晟帝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自视甚高。不过的确,你不光有美丽的容颜,更有聪明的头脑,你和朕的孩子,既不会轻易地落入旁人的算计,也能拥有远超于普通人的资质。”
      他顿了顿,道,“虽然你不问了,但朕还是要解释一下,朕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要继承人,是因为极西来势汹汹,一旦宁无求与王子狷联手都无法制敌,朝中又没有可用的将才,朕将不得不御驾亲征。虽然银月乃是禅让制,但出于继承宗祧的考虑,朕还是想要留下满意的子嗣。”
      百里殇心想,得了,您还是别越描越黑了,鄙人尚未被飞驰的骏马踢中脑袋,自然明白您不放心韶氏窥伺,因此想要优秀的子嗣继承江山大统而非区区一个宗祧。既然我是您手底下的清流,并且不是很在意您归西之后谁继承皇位,也没有立场来反对您,您向我坦诚一点也是可以的,何必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不过这样说来,您最近如此勤奋地“耕耘”后宫,倒是可以解释了。
      她心中如此想着,口中道:“您的意思是,您对大皇子并不满意?”瑄晟帝冷哼一声:“哼,魏熙晗这样平庸微贱又心狠手辣的女子,能生出什么资质的孩子?前几日贵妃替他占卜过了,这孩子智力平平,不堪大任。”百里殇心道,我就不吐槽这句“不堪大任”了,您既然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好歹掩饰得彻底一点啊。
      她还没说话,便听瑄晟帝继续道:“新入宫的这些女子,唯有苏冰卿最为出挑,也有为朕诞育子嗣的命格。可惜,被魏熙晗这个贱人害得永远无法生育了。”百里殇讶然睁大双眼,苏冰卿无法生育的事情,宫里已经暗自传开了,她是为何人所害,也有少数人知道或者查明了真相。百里殇一直认为瑄晟帝既不清楚也不在乎,谁知他不仅一清二楚,话中也表达了对始作俑者的愤怒。百里殇涩然开口:“皇上,您既然知道苏顺仪是为何人所害,为何不……将凶手绳之以法呢?”反正魏熙晗已经失去了大皇子的抚育权,那也不存在什么“母凭子贵”了,魏熙晗的兄长虽然是二品尚书,但礼部并没有多大的实权,他还在顾忌什么呢?
      瑄晟帝解释道:“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护住的女子,如何能生出足够强大的子嗣?朕知道苏冰卿是为她所害,李霞飞失去的孩子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朕没有动她,是想看看她能够走多远。魏熙晗虽然不够美艳和聪明,但她有野望,也足够狠心。如果她能做得更好一点,动摇了皇后的地位,朕不介意给她更大的权力,或是再给她一个孩子。可惜……”他摇了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
      百里殇瑟缩了一下,背部接触到冰凉的花梨木椅背,在殿中的暖香中,她竟然打了个寒噤。放眼天下,谁会像他那样,用养蛊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妻妾和儿女,冷眼旁观着至亲之人真心被践踏、憧憬被碾碎、希冀被掩埋,期待最狠心、最强大的那个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所以说,是因为魏熙晗生的孩子不够出色,够出色的苏冰卿又无法生育了,其余人资质平平且迟迟没有怀孕,才来找自己的么。百里殇想了想,又问道:“皇上,纵然新入宫的女子大抵不够出众,可是先头入宫的徐淑容、花婉仪之流,皆是容貌出众,才华斐然,性情娴雅的美人啊。”您为何不雨露均沾呢。
      瑄晟帝闻言,脸上难得地显出一丝愧色:“朕当初即位的时候,尚未坐稳皇位,不敢生下子嗣成为掣肘。所以,先头入宫的妃嫔,因为服下或是熏染了太多的避子药,很难再生养了……”
      因此,当帝位坐稳,可以生下子嗣的时候,就重新选秀,让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子来为自己开枝散叶。而这些将半生青春埋葬在宫中的无辜女子,就这样平白为帝王的谋略与算计葬送掉余生欢愉和为人母的机会么?
      百里殇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瑄晟帝感到失望和齿冷了,她在痛心之余,不由发问:他到底是天性如此绝情冷性、自私自利,还是因为坐在这四边不靠、万众觊觎的位子上,才逐渐面目全非的呢?
      眼下,她已经理解了瑄晟帝要求她为他生育皇子的原因了,也明白了“第二件事”是“第一件事”的助益的含义:成为皇帝的妃嫔之后,她便不再受“女官”身份的桎梏,生下皇子之后更能获得更多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到时便能正面撼动皇后之位了。
      “你若是同意,入宫之后,朕即刻封你为妃,赐你协理六宫之权,一旦生下皇子,朕便晋你为皇贵妃。你应该知道,贵妃是朕的谋士,不会来干涉你。只要不违逆朕,六宫之中,你大可横行无忌,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宠爱也好,权力也罢,唯有后位,需要你自己谋求。”
      百里殇望着瑄晟帝,他眼中满是骄傲的施舍和自以为是的慷慨,她忽然笑了笑,道:“皇上,臣惊讶于您的慷慨,只是您似乎忘了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百里殇,是否愿意把您当作自己的夫君,是否愿意为您生儿育女?您难道要我像贵妃那样,作为一个谋士、一个臣子,为您奉献自己的婚姻和幸福吗?”
      瑄晟帝一怔,百里殇看着他困惑失神的模样,心中涌起源源不断的失望,他的反应说明他真的从未考虑过这一点,不过他略一思索便很快给出了答案:“朕富有天下,文治武功、相貌气度都堪为良配,朕倒是真的没有想过你不情愿这个可能。”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情愿在后宫中度过余生,朕准你在生下皇子之后离宫再嫁。你放心,不会有人敢因为这个轻视你,若你有中意的人,朕可以亲自为你赐婚。你要继续在朝中为官也好,离开朝廷也好,朕都允准你。若你实在担心清誉,你也可以不入后宫,悄悄地为朕生下儿子,朕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这孩子的生母是你……”
      看瑄晟帝滔滔不绝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给自己任何拒绝的机会了。但百里殇绝对不会入宫,除了她对瑄晟帝失望,最重要的是,姐弟也好兄妹也罢,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不容许他做出这样有违人伦的事情。不过,在筱天面前失态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如今的百里殇已经不会那么不理智了,她自然清楚不能用这个理由拒绝瑄晟帝。
      “皇上,”百里殇打断了他,“臣想问一句,如果臣入了后宫,朝堂怎么办,御史台怎么办?”瑄晟帝见她有此一问,便觉得她基本同意了,只是担心朝中无人继任,便笑道:“这你不必担心,徐泽郢堪当大任,足以与韶氏抗衡,至于御史台,你不是还有一位中丞么,朕记得是叫梅英?让她来继任御史大夫便可,左右御史台如今无甚大事。”
      百里殇忽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皇上,您似乎不知道徐尚书属意于臣?倘若他发觉自己的意中人成了您的嫔妃,他还会心无旁骛地为您尽忠吗?”“这……”瑄晟帝沉吟了,“朕的确不知道此事。不过,你们两个至今没有婚娶,想必你并不中意他?”百里殇挑眉道:“那又如何?”瑄晟帝并没有在意她无礼的态度,径自道:“徐泽郢是位君子,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被你拒绝了,那么你中意谁,嫁与谁便与他无干。况且他素来将政务与私事分得很清楚,朕相信他不会因私废公的。”
      百里殇笑了笑:“皇上,若臣说臣与徐尚书两情相悦,只是因为彼此都是朝中重臣,既担心您不允准我们的婚事,又眷恋官场不愿请辞,您可会打消要臣入宫的念头?”瑄晟帝果断回绝了她:“不会。真正相爱的人,即使所爱隔山海,也会移山填海,终成眷属。你们既然为了权欲不愿结为伉俪,可见不是真心相爱。只要朕许你们更高的官位,想必你和他都会同意的。”
      的确是这个道理,此时再狡辩就是欺君了。百里殇见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虽然瑄晟帝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但钟离月既然会占卜,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并不适合为瑄晟帝生儿育女,因此她问道:“皇上在询问臣之前,难道没有请钟离贵妃占卜吗?也许臣并不适合为您开枝散叶呢?”瑄晟帝奇道:“这还用你来提醒朕吗?正是钟离贵妃告诉朕,你是眼下最适合为朕生下继承人的女子,朕才来找你的。”
      “什么?”百里殇失声道。她一直以为,钟离月是始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早在她出使极西之前,钟离月便在她面前低吟一首步天歌,还以瑄晟帝和玥仪帝姬入主宫廷时的形象作类比,暗示她的不凡命格。后来,百里殇从筱天那里了解到钟离月的真正身份,也见证过多次她的占卜异能,更加确信她早已认出自己就是那位珺娴帝姬。
      反正她自己并没有认祖归宗的愿望,因此钟离月的缄口不言,一直被百里殇视为心照不宣的默契。据她所知,钟离月对自己的占卜能力颇为自负,那么如今她告诉瑄晟帝自己是最适合为他生下继承人的女子,就只剩下几种可能:第一,她根本不是珺娴帝姬,与瑄晟帝和筱天并没有血缘关系;第二,她的确是他们的骨肉至亲,但也的确是最合适生育皇子的人选;第三,钟离月的占卜出了问题,或者她疯了,或者她欺骗了瑄晟帝;第四,钟离月并没有这样说,瑄晟帝欺骗了她。
      她最先排除的是最后一种可能,瑄晟帝没必要说这种容易被拆穿的谎言,他若执意要百里殇入宫大可以用暴力和权力压迫她;第二种可能也很小,因为近亲联姻生下的孩子,不是先天残疾就是不假天年。剩下的两种可能,百里殇更愿意相信第三种,最好是钟离月脑袋出了问题,这样也省得她再去排查她欺骗瑄晟帝的原因,只是想必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第一种可能则为百里殇本就扑朔迷离的身世又添了一层迷雾,还会动摇她今时今日一切作为的初心,可是也是对眼前情况最合理的解释。
      看来原本打算让筱天慢慢查明的事情,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百里殇很快作出决定,她抬起头,对上瑄晟帝狐疑的眼神:“皇上,此乃臣的婚姻大事,关系重大,容臣慎重考虑。臣请求皇上允准臣休沐三个月,回乡与兄长商议后再行决断。”“一个月。”瑄晟帝缩短了限期,他指了指桌案上的奏折,叹息道,“王子狷与宁无求撑不了太久,朕还要预留布阵和布局的时间。”
      “臣,谨遵圣旨。”百里殇站起来,虽然是低着头的臣服姿态,眼中却闪过一丝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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