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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不疾不徐公子算计 ...

  •   韶氏嫡系两位大臣落马,朝中韶党备受打压,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春风得意的缙云氏和空桐氏,前者负责前右相韶姁行刺一案,在朝中大力打击韶党,撤换官员;后者置身事外隔岸观火,顺手举荐了不少人取代被撤职、降职和外放的官员。唯有万俟氏和微生氏不作为,左相万俟颛成日为案件奔波,户部尚书微生醨更是对党争从来不闻不问。
      前朝不宁,后宫也跟着不安。先是贤妃缙云筝哭告皇上,说贵妃空桐鸢无故责罚她,令她当着众人的面跪抄佛经,皇后彻查下来却说,是贤妃先言语轻慢,冲撞了贵妃,贵妃才略施惩戒。后来林婉容在花园散步的时候又失脚落水殒命,林婉容是韶党的林学士之女,林学士捧着爱女的牌位进殿陈情,说女儿熟谙水性怎可能溺水,分明是有人故意害死,果然,彻查之后,证据指向缙云党赵侍郎的孙女赵修媛,赵修媛却哭告说是受空桐党秦郎中的妹妹秦淑仪胁迫,秦淑仪又说冤枉……闹得不可开交。
      面对前朝后宫一个多月来的暗潮汹涌,瑄晟帝不动声色,直到五月底,才下了一道圣旨,说西扶连年不宁,山匪猖獗,令缙云笄率骑兵五千、步兵五千深入,务将匪寇剿灭干净,以绝后患。圣旨一下,近期最活跃的缙云氏和空桐氏立即不得安宁,缙云尚和缙云篁又是得意又是忧心,得意的是先前撤换官员时饱受空桐氏打压,如今前去“剿匪”可以大大打击他们的气焰;忧心的是缙云笄虽是缙云氏品级最高之人,行事却果敢自决,直接听命于皇上,完全不受他们的控制,无法借此生事。空桐氏更是惶惶不安,西扶本是空桐辖域,剿匪是空桐氏职责,如今派了缙云笄前去剿匪,不但是对空桐氏失职的无声斥责,将军重兵镇守,更是对空桐氏的震慑和威胁。
      后宫之中,皇后训斥了贤妃,令她在珏明殿思过十日。赵修媛由于谋害林氏证据确凿,被赐死,偿了林婉容性命,秦淑仪因为挑拨生事降了品阶,连掉几级成了婉容。林学士捧着女儿牌位磕头谢恩,同时赵侍郎却与之结下了梁子,秦郎中对于赵修媛诬陷自己妹妹十分恼怒,因而对赵侍郎怀恨在心。朝中党争越发暗潮汹涌。为了整顿后宫,令嫔妃有事可做、修身养性,皇后拟了凤旨,将原来五品的诗礼女官晋升到四品,除了原先的后宫行走、指导嫔妃诗礼等权力之外,又赐予训导规矩和妃位以下抄写、罚站等简单惩戒权力。原先的五位诗礼女官也扩充到七位,原本拟定九位的,只是朝中女子甚少,德才兼备者更是寥寥,因此空了几位。
      韶娈那一日受惊,知晓了韶婺之死的真相,默然不语。韶嬴并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取了她性命,揭穿了她的全部心思和计划后,责令她整顿韶府,重新训练暗卫。韶娈受了大惊,昔日锐气大减,倒是安分了几日,就连发现百里殇留书,说是去玉樽小住,顺便和微生醴“培养感情”,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发雷霆。
      百里殇一路上且逛且行,在茶楼饭馆子里听闻朝局动荡,略一思忖终于彻底明白了韶嬴的深意。他假意行刺,桃林中故意露出破绽将把柄送到空桐氏眼前,目的就是引蛇出洞;把韶姁送到天牢,同时自己也受到贬黜,为的就是撇清韶氏,避开接下来朝中的暗流。韶氏在朝中布下的线并没有断,而是时刻监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及时反馈给在帝京天牢的韶姁,由他运筹帷幄,在暗中推波助澜。而韶嬴自己趁势回归韶京,一面在封地广施仁义培养美名,一面明里暗里打压蠢蠢欲动妄图借机生事的韶氏旁□□一日韶嬴所谓的派暗卫执行任务,就是去镇压剿灭想谋夺族长之位的家族余孽了。而朝中,缙云氏和空桐氏斗得死去活来,只怕是在韶嬴的意料之中。果然,皇上派缙云笄去西扶“剿匪”,一面令京中的缙云氏失了倚仗,一面又令空桐氏面临巨大的威胁,可谓两败俱伤。只是万俟氏竟然置身事外,可见万俟颛老谋深算。韶嬴的计划自邀妍会开始,几乎事事都在他谋划之中,仅有的超出他预料的大约只有两件事,一是她百里殇的突然出现,二就是韶娈会勾结空桐氏,布下精密的杀人之网吧。
      这般无双智计、隐忍深沉,难怪据说从小胆小怯懦的韶姁在他的培养下能迅速崭露头角,小小年纪便平步青云;难怪韶婺之死明明连丫鬟小厮都觉得蹊跷,流言蜚语却没有一丝指向真正的凶手韶姁。若不是她广泛打听下终于找到了当年五夫人的打扇丫鬟,从她疯疯癫癫的言语和不着边际的图画中大致推测出了真相,只怕她也会同世人一样,纵然对韶婺之死有所怀疑,也顶多顺着韶嬴的引导将疑云投向他。
      这样的人,怎么会只甘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礼部侍郎,怎么会只甘心占据韶氏嫡系最泯然众人的位置?百里殇再一次回想起他长睫覆盖着的幽深眼眸和波澜不惊的温和笑意,这样的人啊,永远活得云遮雾罩,永远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和内心深深隐藏。
      初夏时节,玉樽的石榴花初初结了小骨朵,美人们也刚刚换上半透不透的薄衫,商贩们兴致勃勃地吆喝着夏季的新酒,街道上熙来攘往,悠闲而又繁华。这一日,微生醴和往常一样,请了三两位秀客鸣筝吹笛,自己在丝竹声中信笔作画,正得趣间,随侍的小厮竟枉顾他“诗词歌赋时无故不得打扰”的禁令,急急忙忙地进来,胡乱打个千儿道:“爷,方才门子来报,说来了个十分美貌的姑娘,要见您——”醴皱眉打断道:“你瞧瞧你那行的是什么礼?这算个什么事,特特地跑过来扰我兴致,这种事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好生请了那位姑娘进来,安排她先去绮绣阁歇下,待我画完再请进来便是。”小厮急忙道:“爷,那姑娘托门子带了一句话,说是百里殇应昔日之约,前来品玉樽新酒。小的记得您邀妍会后说过,若是百里姑娘过来……”不待他说完,微生醴已经放下笔急匆匆地出去了,小厮呆了呆,也急忙跟了出去。
      那几个弹奏乐器的秀客止了丝竹,一个弹奏琵琶的蓝衣姑娘冷声道:“我们王爷声名远扬,每个月慕名而来的秀客也不少,还是头一回见爷这么上心,亲自赶出去接的。”另一个弹古筝的青衣姑娘笑道:“姐姐你竟然不知道,这位百里姑娘可不是平常秀客,听说她是今年邀妍会上评出来的第一美人,王爷对她一见钟情,亲自上台为她斟酒呢。” 另一个吹笛的红衣姑娘哼了一声:“左不过是个花瓶儿,空有一副皮囊罢了,姐姐莫要忧心,你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咱们王爷可是风雅之人,断不会仅仅以貌取人的。”那蓝衣女子冷然道:“既然她要来做这的秀客,自然要遵从这里的规矩。她若安分守己便罢了,若是敢使狐媚子勾引咱们爷,定要让她知道我陆芷的厉害。”那红衣女子笑道:“姐姐放心,姐姐蕙质兰心又有决断,绮绣阁谁不知道你是我们的领头人呢。”
      说话间微生醴和百里殇一前一后地来了,微生醴在前引着:“百里姑娘,这是清音阁,疏朗宽敞,在这里欣赏丝竹,更显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姑娘来之前,在下正在此聆听佳音。”“在下来得不巧,多有打扰了。”“无妨,对于在下而言,姑娘光降才是最妙的佳音。”
      那几个秀客有心看看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长什么样,无奈坐在帘后,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听得她的声音清脆婉转,不同于俗常贵族女子的扭捏作态,爽利而不做作。陆芷轻哼一声:“一个女儿家,竟然自称‘在下’,可见是小户人家没教养的。”“比起她的自称,我更在意的倒是王爷的自称,他一向‘本王’‘小王’的,竟然在百里姑娘面前谦称起‘在下’了,可见对她十分看重。”那位青衣女子笑道。
      “舍弟微生醨在京中开府另居,不到休沐日不常回来,舍妹则在家中,已经派人去请,她十分怕生,失礼之处,姑娘莫怪。这几位是在下府中秀客,”说话间微生醨已经亲自掀起珠帘,指着三位秀客,介绍道:“这位抱琵琶的是陆芷姑娘,吹笛的是周宜嗔姑娘,鸣古筝的是林素芝姑娘。”百里殇一一见礼,他又指了指百里殇:“这位便是天下第一美人,百里姑娘。”百里殇忙笑道:“不过是世人错爱罢了,王爷莫要折煞我,美人不敢当,唤我百里殇便是。”众人回了礼,抬起头来细细瞧着。百里殇今日着一身浅紫色软云轻罗百合裙,梳着惊鹄髻,因为前一阵子的伤,略清瘦了些,一张古典的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越发衬得一双桃花眼楚楚动人,对于她的容貌,三人纵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免惊为天人。不多时丫鬟进来,说是小姐到了。也许是尚未长开的缘故,比起她的两个哥哥,微生酩的姿色却是平常,浅栗色的头发细细软软,唯有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人时常有羞怯之色。她走过来,轻言细语地向百里殇问好。百里殇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取出邀妍会上得到的步摇送给她。
      林素芝笑道道:“百里姐姐好俊俏!绮绣阁的美人也算多了,却再没有及得上姐姐的人。姐姐既然来了,同为秀客,大家都是姐妹,少不得去请绮绣阁的诸位姐妹过来相见。大家认识了,也好一块玩。”话未说完,陆芷悄悄横了她一眼,吓得她不敢多言。周宜嗔见状,笑道:“可巧过几日便是王爷府上一月一度的簪花宴,王爷不妨多邀请几个人,办得盛大热闹些,让玉樽的王孙公子见识一下百里姑娘的风姿和才华,也算为百里姑娘接风洗尘。”微生醴道:“你们误会了,百里姑娘是本王的贵客,来玉樽散心的,本王怎敢唐突百里姑娘,委屈她做我的秀客?簪花宴是你们展示才艺的场合,怎么好让百里姑娘屈尊为我们助兴呢?”陆芷笑道:“爷自己都说了,簪花宴是展示才艺的场合,原是为了切磋品鉴,而非狎游助兴,谈不上唐突。况且百里美人美名远扬,想来是淑女名媛,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但玉樽的公子们,连我们姐妹们都神往已久,想见识一下呢。”微生醴对百里殇只有邀妍会上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得这女子好生姝色,后来听她谈吐,又觉得从容不迫、颇有见识,其余性格才华却一无所知。此时见秀客们提起,他自己也颇有兴趣,想知道这样一个美人是不是秀外慧中,于是问道:“不知百里姑娘意下如何?”百里殇推辞道:“在下乡野出生,疏于礼教,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实在惶恐,更不敢劳烦王爷和诸位美人为在下接风洗尘。”“百里美人过谦了,美人能来玉樽,实在是我们王府之幸,若不借此机会见识一下美人的才华岂不是憾事?”百里殇看着陆芷故作温婉实则不依不饶的样子,心想这位倒是颇有微生府女主人的气势。
      林素芝向百里殇简单介绍了一下簪花宴的规则,就是让绮绣阁的姑娘参加,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歌舞女红等方面挑几项评比,综合比分位列前三的都有赏,或绫罗绸缎,或珠宝玉器,拔得头筹者更是有幸能得到微生醴亲手为其簪花的殊荣。而评委和观众,便是玉樽那些贵族和富户的公子。那陆芷和周宜嗔在一边劝着,执意要百里殇参加。微生醴也不多言语,笑着看她们劝,想来也是很有兴趣。百里殇毕竟年轻气盛,也不想被他们看轻了,便也同意了。
      不同于韶府层进式的宅子,微生府的主建筑是几座高楼,雕梁画栋,华美异常。微生醴将她安排在他们兄妹居住的纯缨楼,和微生酩住在同一层。百里殇刚在韶府经历过生死之险,便觉得几个秀客的敌意也不算什么,再加上微生醴十分殷勤,她便在微生府安心住下。

  • 作者有话要说:  醴读作“李”,是哥哥,王爷;醨读作“离”,是弟弟,户部尚书。取名咬文嚼字、佶屈聱牙是作者的一大爱好,读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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