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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执礼阶前方为陛下 ...

  •   “不知王上是否感兴趣,为何您的一双儿女,如此笃定本宫与万俟灏有染?”就在极北王无言以对之际,帝姬款款从耳室走出来,精致的菱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待极北王答言,她便道:“您所钟爱的这位公主,对万俟大人一见钟情,为了得到他,不惜在昨夜宴会的酒水中下了药,以求和万俟大人春风一度。”万俟灏接道:“可惜,在下随身携带着解毒的药物,谢绝了公主的‘好意’,公主便恼羞成怒,诬陷在下利用别的女子解毒了。”
      感受到万俟灏目光中的轻视与嘲讽,丁汝澜又羞又气,丰满的胸部剧烈起伏着,脸颊也红涨起来。丁汝岩向远离公主的方向退了半步,一脸难以置信地道:“王姊,你之前跟臣弟说的,确信帝姬与万俟公子有染的证据,难道就是这个?”他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王姊,臣弟顾念手足之情,如此信赖你,你却利用臣弟构陷玥仪殿下。臣弟知道,王姊是为了王兄打算,唯恐臣弟掠去他的锋芒,只是臣弟从来没有僭越之心,你又何苦将臣弟牵扯到这样的大罪之中呢?”丁汝澜一脸惊恐地盯着丁汝岩,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一心为自己的母妃找回面子,才处处针对玥仪殿下!还利用本宫为自己铺路!本宫何曾在酒水中下药,宴饮的酒水分明是宾客自取的,本宫没有这样做!”
      丁汝澜到底还是太大意了,她精心准备的春药,名唤“玉楼春”,据说药性霸道,无药可解,混在酒水之中,无色无味,就算是最顶尖的药师也无法验出来,她将药下在端给万俟灏的花蜜之中,亲眼见他饮下,原以为万无一失,后来见他无事,压根没想过他有解药这样的可能。尽管侍女杏花提出,存在有人盗取帝姬衣物冒名顶替的几率,但见帝姬色厉内荏闪烁其词的模样,她便从心底摒弃了这种可能,认定帝姬把自己当作解药,救了万俟灏。如今见局势翻覆,丁汝岩更是趁势踩了她一脚,且心上人也因此唾弃自己,更是心慌意乱,愈发词不达意起来。
      丁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见风使舵、趁势踏沉船的儿子,和语无伦次、神情慌乱的女儿,他对自己的儿女自然有所了解,也清楚为了得到男人而下药的确是自己的女儿做得出的事情,而借刀杀人也是这个儿子的拿手好戏。他十分后悔,方才被愤怒和耻辱冲昏了头,轻信了儿女的话,而做出这样草率冲动的事情。帝姬和万俟灏说得不错,他无力承担眼前的后果,如果说当他们闹到他面前时此事尚有挽回,那么如今,在他作出错误的抉择之后,极北已经丧失了所有先机,完全落于下风了。
      极北王将丁汝澜和丁汝岩各自关了禁闭,再三向帝姬和万俟灏赔了不是,又想出说辞遣散了等候在偏殿的人证,封锁今日之事,命宫人抬着珍贵器物作为压惊和赔礼流水般地送到小行宫,将帝姬与万俟灏好生送出了宫。
      二人相携回到小行宫,万俟灏有些心疼地望着帝姬脸上的倦色和眼下的青影,柔声道:“委屈你了,一夜不得好眠,还受到这样的折腾,回去好生歇一歇。”帝姬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受点委屈,如何以退为进?我回去也没时间歇了,一切都要布置下去。我早已命浣绣联系侍卫,将消息递回帝都,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认真理论起来,往大了说,侮辱、诬陷一国帝姬,也可算作开战的理由了。”
      万俟灏闻言,道:“你可下定决心了?如此,我这边便也要布置下去了。”帝姬点头道:“嗯,我在极北也呆够了,等我那位江湖朋友拿到极北的布防,与皇兄派来的将军接上头,这一切便可以结束了。”
      且说帝都之中,距离殿试已经过去七八日,新入仕的举子也逐渐熟悉了政务,个别才能出众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处理政务了。诸如钱友德这样出身寒门的学子,也习惯了帝都的繁华熙攘,逐渐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寻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御史台同僚的帮衬下,他在帝都寻了一处小房子,将老母亲接到了帝都相依为命。
      这一日,轮到钱友德休沐,他与母亲商议一番,带着母亲亲手绣的两幅绣品,又去集市买了一条大鲫鱼,朝百里殇的府邸走去。今日不是百里殇的休沐,不过钱友德是晚间饭后来访的,倒也没有白走一趟。钱友德本就不是伶牙俐齿之辈,见到百里殇,更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老、老、老师,学生来看望您,这些是学生的母亲绣的桌上的小、小摆件,希望您不要嫌弃,这条鱼……”百里殇见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笑着接过他手头的东西:“好了,本官知道你的意思,这两幅绣品本官收下了,这条鱼你们留着自吃罢,泗儿,去弄点水先养着,钱大人走的时候再给他带回去,你且随我进前厅坐坐。”
      到得前厅,钱友德拘谨地坐下了,百里殇见他拘束的样子,笑道:“不用紧张,如今你我是同僚,你随意些便好。”“学、学生不敢。”百里殇忍住笑意,问道:“殿院的政务学习得如何,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听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钱友德略放松了些,恭恭敬敬地问了几个问题,百里殇一一为他解答了。钱友德仔细记下了,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老师,三言两句便让学生豁然开朗,受益匪浅。”百里殇笑道:“一年之前,本官也如你一样,有许多疑问和困惑。御史台是皇上新创设的部门,许多规矩都没有成型或者有待改进,本官也是在摸索和实践中成长起来的。”钱友德点点头:“您是前辈,经历的困难自然是吾等后学难以想象的。”
      百里殇笑道:“小钱啊,你不要一口一个老师、前辈的,论年纪,本官比你还要小两岁呢,你这样称呼倒显得本官老气横秋。”钱友德惊讶得睁大眼睛:“什么,您不是已经三十岁了吗?”百里殇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死:“咳咳……你听谁说的?”钱友德茫然道:“是与我一同入职的吴大人说的。”百里殇咬牙道:“吴玉霖……哼,散布不实信息,本官要克扣他的俸禄!”
      气氛逐渐放松了下来,钱友德坐了小半个时辰,便告辞了,百里殇将他送出前厅,临别之际,道:“小钱,你既然称呼我一声老师,我也没有别的教你,只叮嘱你一件事。”钱友德闻言,精神为之一振,连忙竖起耳朵洗耳恭听。只听百里殇道:“你记住了:无论是面圣还是上折子,切莫称呼皇上为‘陛下’,哪怕不是当面提及,也要尽量避讳。”钱友德原以为百里殇要给他传授什么为官的要诀,万万没想到听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茫然地抬起头,却见百里殇已经负手离去了。
      钱友德有些惶恐地想,百里大人门人众多,莫非是嫌弃他是块朽木,懒怠好生教导?抑或是嫌弃他带来的礼物太过寒酸,才这般敷衍他?
      等到两日后,一位入了六部的新科举子因为言辞不当冒犯天颜,被贬黜到穷山恶水做了郡守。在众人不明所以、感慨君心难测的时候,钱友德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症结所在,不由暗自叹服百里殇的细致与善意。
      瑄肃殿中,钟离月坐在一旁,看着瑄晟帝在殿中负手踱步,悠悠道:“听说今日你将一个新科举子贬黜了,只是因为他称呼了你一声‘陛下’?”瑄晟帝脚步一顿,道:“此人庸碌无为,本就不配在六部行走,也不知那三个庸臣怎么选拔的,朕不过是在拨乱反正,打发他去该去的位置!”钟离月轻笑一声:“你忘了,此人是春闱第九名,是你亲自擢选的,与万俟相他们无关。”瑄晟帝浑身一僵,脸上升腾起隐约的怒气,钟离月敛去笑意,道:“怎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么?”
      瑄晟帝背对着钟离月,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察觉他的肩膀微微颤动起来。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他平复心绪。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瑄晟帝叹息一声,轻声道:“当年,瑾骅帝一直更中意莫辞瑰的,莫辞瑰入仕比朕早,文采斐然政绩颇佳,还有一身与他别无二致的杀伐决断,朝中甚至传闻莫辞瑰是他的私生子。朕身负天命,文治武功也并不输给莫氏,一直心有不甘。”
      钟离月道:“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你不是么。”瑄晟帝冷笑一声,转过身:“那还不是多承你们造势。瑾骅他迷信天意,为讨一个圆满的兆头,在位期间多次篡改年号,明明执政不足五十年,退位的年号居然是锦华八十年,可笑!这样的蠢物,听闻你们钟离氏占卜朕才是天命所归,他自然深信不疑,再加上公子殢的谏言和朝中上下的呼声,才让他放弃了莫氏选择了朕。”钟离月道:“本宫不明白,明明你已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莫辞瑰见大势已去,自刎于宫墙之下,瑾骅帝也被你亲手送归西天,他的妹子已经问斩,妹婿一族也已经衰落,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瑄晟帝负手,厌恶地斜睨着脚下十金一寸的昂贵毯子覆盖的台阶,道:“你可知道‘陛下’二字是什么意思?‘陛’是帝王宫殿的台阶,‘陛下’原是侍立于台阶前的侍者,负责在君臣之间传话。放在我朝,这是小福子他们的职责。”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当年瑾骅帝立我为储君之后,曾令朕执臣礼侍立于陛下三个月,美其名曰亲自教导政事,实则让朕做些内侍操持的贱役!这三个月,他日日缩短早朝的时间,改在午后在御书房处理政务,那些进来议事臣子看着朕的眼神,惊讶、怜悯、讽刺,甚至还有不知就里的蠢物表达艳羡!”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三个月间,出入御书房最多的臣子便是莫辞瑰,他倒是识趣,不敢差遣朕——所以朕即位之后,便慷慨赏赐他最舒服的死法,可是瑾骅这个老匹夫,他命朕为莫辞瑰洗砚磨墨。谈论政务时,每次朕与莫氏意见相左,他总要驳斥朕短视躁进。可笑啊!”他抬袖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他如此中意莫辞瑰,又担心违背了钟离氏的预言,落得一个断送国祚的下场,只好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传位于朕,一边为他中意的继承人找一点面子。殊不知他这样羞辱朕,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加速了他和莫氏的衰亡!”
      钟离月叹息道:“本宫倒是不知道这样一段典故。所以说,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位之后连着杀了两个掌事内侍和四个宫女?”瑄晟帝冷哼一声:“不错,有些不能诉诸于口的事情,倘若众人弄不明白,就用鲜血和杀戮教会他们好了。”
      钟离月叹道:“这样看来,你如今对那个臣子的处置,已经算得上仁慈了。”瑄晟帝没有答言,钟离月又道:“本宫听闻当年皇位之争,空桐氏和缙云氏是支持莫辞瑰的,你羽翼丰满之后最先向这两个氏族下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瑄晟帝道:“空桐氏乃文臣之首,支持莫辞瑰这个内阁大学士,根本不把我这个右相放在眼里,着实可杀!朕即位之后,确实刻意放纵空桐氏狼子野心,也故意在后宫捧杀空桐鸢,不过若不是他们得寸进尺,也不会这么快覆灭。至于缙云氏,缙云尚知道自己站错了队,及时撤手和补救,朕本来不欲追究了,甚至毫无芥蒂地重用他的长女。可惜,他犯下的致命错误,就是迎娶了瑾骅的妹妹,还和这个愚蠢娇纵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同样愚蠢娇纵的女儿!”
      他眉宇间的戾气更深,“空桐鸢倒也罢了,虽然天真而又自视过高,好歹有高雅的情趣和颇具风骨的才情,那个缙云筝,粗鲁、刁蛮、品位低下又恶毒,更可怕的是她那张嘴,长得跟她的舅父一模一样!朕每次看到她颐指气使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瑾骅老贼是怎么对朕呼来喝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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