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憧憬》殷凌

13、十二

　　往事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不断显现。

　　记忆中那张年轻的脸庞与如今眼前的人重叠，经过岁月的洗练，少年时已经早熟得不得了的蓝染惣右介愈发沉稳，雍容的气度让人折服，就连深知他本性的曳舟都不由得为他不平：只当一名副队长，实在太辱没了他。

　　“桐生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我，可是会让我心如鹿撞的呀！”迎着她的目光，蓝染表情淡定，出口的话却不像心如鹿撞倒像脑袋被撞了。

　　曳舟不为所动，像个老太婆似的摇头晃脑说：“没啥，我只是在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呀……” 抬眼瞧了蓝染一眼，又欣慰地补充，“看着你们这群年轻人日渐成才，我真是觉得沧桑了。”

　　“哪里的话，桐生分明风华正茂，正是女性最为瑰丽的时候，叫人无限向往啊！”蓝染没有半点停顿地接续下去，流畅得让人觉得这就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啊哈哈，蓝染副队长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舒心哪！”曳舟拍拍对方的肩膀，以前辈的口吻用力夸奖。

　　蓝染似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说：“桐生好像总是不能把我的话当真呢！”

　　“怎么会！蓝染副队长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绝、对当真，绝、对慎重地对待！”

　　“……就是因为桐生总是这样，才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能。”蓝染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一些，语气里满是包容。

　　然而，曳舟听了他的话，却更用力地叹一口气，勾着一丝苦笑，道：“唉！就是因为惣右介总是这样，才让人恼也不是，骂也不能啊……”

　　“桐生此话何解？”蓝染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却不否认在听到那一声久违的“惣右介”时，心头骤然掠过的欣喜。

　　但曳舟没有回答他，一抹深思在她脸上迅速地闪过，再抬头，她已回复惯有的懒懒闲笑，然而，眼底光影深浅变换，语气甚为认真：“喂，惣右介，这可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陪你这么大清早地出来看日出了啊！”

　　“呵，你就这么讨厌早起？”蓝染不禁笑出声来，他也知道，以她懒惰的性子，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还要这么早起床一定很痛苦了。不过，他也深知，她既看到了那张纸条，就必定会来赴约。或许，以后不该这么为难她了吧！

　　“嗯，也不全然因为这个……”曳舟喃喃地嘟囔着，声音模糊得连近在咫尺的蓝染都没听清。又咳了一声，她朗声说道：“总之，没下次了！”

　　蓝染还是笑，对身为堂堂十二番队队长的她此刻表现出来的孩子气感到莞尔。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有几分安抚意味地说：“好，下回不再叫你这么早起了。”

　　“你下回再叫，我也不来了。”曳舟撇撇嘴，显然对今晨早起一事仍在怨念，忽又道，“走了，太阳都高高挂了，下山了。”

　　“嗯。”蓝染这回没有多说什么，随她往山下走去。

　　盯着大踏步走在前头的身影，蓝染突然打破了静默：“桐生——”

　　“嗯？”曳舟头也没回，随口应道。

　　“我想我……”蓝染加快速度，三两步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笑道，“很快就可以跟上你的步伐了啊！”

　　曳舟望他一眼，脚步一缓，自是了解他所言为何。

　　在很久以前，她曾说过，她要的人，必定要强大，即使不能超越她，至少亦要能够比肩而立——当然，那个时侯她所描述的，是以具体对象为参照的。

　　毕业之后，蓝染的进步有目共睹，可谓是近年来晋升得较快的新人。

　　然而，与此同时，曳舟也一样。

　　当蓝染取得席官席位时，她已被提拔为副队长。而蓝染被平子真子选为副队长时，曳舟早就稳坐队长之位。

　　但，蓝染成为队长指日可待——虽然在那次之后蓝染没再对任何人展示过他的真正能力。但若他在毕业时就已经拥有那样的本领，那他如今的实力，恐怕早就达到队长级水平。

　　而已经是队长的曳舟，似乎再无法将他抛离了。

　　然而，她只是淡然一笑，若似无意地说：“惣右介，你一直这样追赶我……倘若有一天，我不当这个队长了，你又会如何？”

　　“哦？”蓝染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略略挑眉，心中有淡淡的讶异，但亦并未表现出来，只在停顿一下后，试探地问，“桐生这么早就想退休了？”

　　“退休？”这个新鲜的词汇让曳舟一愣。

　　一日为死神，终生在其岗，除非战死或失去战斗能力，否则，焉有退休之说？

　　不过，一般的死神，就算做到队长，也未必能够知晓这件事。在很多人眼里，每年还是会有不少死神“退队”。只有中央四十六室、总队长与隐秘机动队的人，知道那所谓“退队”背后的真相。

　　就连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这个秘密。而蓝染会这么说，恐怕也是不知情的吧！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让他知道得太多了。那不管对谁，都不会是一件好事。曳舟暗暗下了决定，随意点了点头，随意说道：“嗯，退隐也是个好想法哪！”

　　“累了？”蓝染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退隐这种做法，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他所认识的曳舟桐生会做的事哪！然而不知为何，若果她真那么做了，他又会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子。蓝染知道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而眼前的人却似乎与他恰恰相反，明明有着过人的实力，但性子极其懒散随和，吊儿郎当得与自家队长平子真子有得一拼。

　　他没有太过分明的喜恶，不会特别的喜爱或是讨厌某一样东西，但他一直以为，像平子那种生活态度的人，并不是他会欣赏的。可是为何，面对曳舟桐生，他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呢？

　　真的是……奇了怪了。而更奇怪的是，此刻他竟觉得，就算曳舟当真选择退隐，他也会乐于接受……他想要的，难道不是足以让他追逐攀登的高度吗？

　　曳舟不知道蓝染的心绪已经转了好几圈，只伸个懒腰，毫无形象地打个打哈欠说：“累呀……这么早爬起来，不累才怪呢！而且，现在这个时辰，日世里该起床了吧！唉！一想到回去又要接受她的盘问，就更累了……”

　　蓝染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顺应地没有追究下去，笑问：“就实话实说不行吗？”

　　“告诉她我大清早跑去跟你蓝染惣右介看日出？拜托——我可不想把脸丢到五番队去！”如果可以如实告知，她前一天晚上就不会为了解释一坛酸梅的来历而绞尽脑汁了，日世里的“恋母”情结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她当真跑去找蓝染单挑……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奸情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呃，不对，她在说什么……她跟蓝染明明是纯洁的友好情谊哪来什么奸情……真是被这个人影响得太严重了！

　　斜眼一挑，看到蓝染兀自笑得开怀，曳舟却只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一种隐隐的不安掠过心头。

　　从最开始，她一直很贯彻始终很明白无误地向蓝染明确她的立场。但这么多年来，他不但不像其他那些小青年早早地退却了去，反而……越逼越紧，有时，她甚至感觉他已经接近到……危险的程度。

　　嗯……这个时候，如果告诉他“退隐”的实情，搞不好会发生什么变故呢！毕竟，这个后辈的心思阴沉得很，想的东西都与常人不同……不知怎的，曳舟越想越觉得有些莫名心虚，暗自自我安慰道，反正她所谓的“退隐”，要是一直没人提起把他瞒着便罢了，若是他日后得知真相……咳，反正那时她也已经不再护廷十三番了，理他作甚！

　　如此一想，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冲蓝染友好地一笑，说：“喏，我说那个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千万不要想不开，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桐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虽然她一直都不遗余力地表示拒绝，不过……可没试过用这种形式的。

　　曳舟挠挠后脑，想了想，说：“我的意思嘛，就是……惣右介，以后我若是不在护廷十三番里了，可不要太想我啊！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对吧？”

　　“既然桐生都这么说了……我答应便是。”

　　“咦？这么爽快？”那还真是出乎意料了，以蓝染难缠的性子，她原本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过，他这次的干脆利落，还真是让人有些……怅然若失啊！看吧，她就说小孩子的感情靠不住，果然对象还是要找年纪比自己大的。

　　蓝染点头，又挂上了他最擅长的文静诚恳和蔼可亲的微笑。

　　桐生，你说对了，我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即便你不在护廷十三番，我也会找到你的。所以，又何须费心多想？

　　心怀鬼胎的两人，在朝阳的背景下，和乐融融地回到了各自的队舍，这个早上平静得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一个月后，曳舟桐生离开十二番队。不久，原二番队三席浦原喜助通过队长考核，即将上任十二番队队长之位。

　　并没有人一开始就站在天上，不论是你或是我，就连神也是。
　　——By 蓝染惣右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