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代理人》王潇仪

171、第 171 章

　　百里剑英没有打算和贺瑾秋商量任何东西，在宗潇因为大量失血暂时昏迷过去后，这个人眼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凯文被隔绝在虚室生白外，心急如焚，得到的第一个指令是：去一个绝对安全和保密的地方。

　　等到他把大家都安排上了飞机，才后知后觉怎么就下属一样听了百里剑英的话。

　　“他是谁？”他坐在卢卡森的身边，问百里剑英。

　　“迟一些再谈。”

　　感觉上，他绝不是贺瑾秋，他是让所有大代理都无法放下戒备的大魔，但这个魔怪正拿着毯子小心翼翼给红发的魔头盖，又用掌心触碰他的额头，测试温度，跟照顾孩子差不了多少。

　　他想细问这些情况，譬如为什么会让这么一个普通的，介于中老年之间的男性上飞机，宗潇又是怎么变成眼下这样，还有这个能被百里冰山允许上飞机的人——
　　以及卢卡森失魂落魄痛哭到现在还停不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他只能保留所有好奇，使徒和大代理、普通人坐在同一辆飞机上，这要是传出去将变成非常惊悚的国际新闻。

　　他们降落在巴藜。

　　“不是轮蹲？”

　　凯文微微摇头，他把已经停止哭泣显得疲惫不堪的卢卡森拽起来，这个高大的圣骑士团团长一向骇人，在外给人的刻板印象不仅脸黑而且说话也毫不客气。

　　但现在他就光肿着鱼泡似的眼睛，行尸走肉地走在凯文身后。

　　他们沉默无声地坐上车，接送的司机看上去是个因伤退役的代理，没有回头，寡言地开着车，到了地点后才开口，“到了。”

　　这一路坐得所有人都屁股疼。卢卡森去倒水，给所有人都拿了一杯，凯文则是拉起厚重的地砖，把整座别墅的屏蔽和安保系统打开。

　　“房间。”贺瑾秋背着发烧的宗潇，“我先带他去睡觉。”

　　“跟我来。”凯文走在前面，“你们先坐吧，可以说话了。”

　　他推门，然后把房间内的灯打开，贺瑾秋把宗潇背到床边，对凯文说，“毛巾、剪刀、纱布、绷带。”

　　凯文没流露出什么脾气，其实他任劳任怨是过去的常态，因为哥哥姐姐可比这么一串人更麻烦得多。不过对贺瑾秋来说，看到这个冷面的天使君王沉默地做事，这多少还是有着冲击感的。

　　“谢谢。”

　　凯文对他摇头，“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叫我。”

　　“没事了。”贺瑾秋把这血都涸了的大少爷在床上安顿下来，“我很快就出去。”

　　外面坐下一小圈人，大师仰着头看这已经颇具生活气息的地方，“轮蹲大代理能够在法兰希安家？”

　　“你是谁？”凯文霜色的眼睛盯着他。

　　“贺瑾秋的父亲，使徒的首脑，你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大师。”大师对凯文说完转向百里剑英，“给吴闻和金蓉打电话，让他们去宗氏的原址查我妻女的情况。”

　　“你没有名字。”

　　“是的，我没有名字。”

　　百里剑英把电话拨给吴闻，问凯文，“要把屏蔽器暂时关掉吗？”凯文跟她摇头，电话很快也接通了，“联系尚海分部，去宗氏本家查，找贺音和贺瑾春。”

　　“他们不是……”吴闻在千里之外茫然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我很快给你回电话。”

　　百里剑英刚要挂电话，大师止住她，“金蓉在不在他的身边？”

　　“金蓉在哪？”

　　“不在我这里，在办公室。”

　　“好。”百里挂了电话又照大师的意思拨给金蓉，“要干什么？”

　　“用鸿蒙拨给使徒，玉藻前他们应该已经有了明确的时间，问他们什么时候去复活日极赤衍，你们直接过去跟他们汇合就可以。”

　　金蓉在电话那一头都听到了，应下来，“好，我明白了，百里代理那贺代理——”

　　“没事了，一会就会见到他。”

　　“这次会议我会保密的，国安代不会知道。”

　　贺瑾秋的情况和她一开始料想差别太大，国安代知不知道，怎么知道，现在已经很难讲得清楚，再瞒其实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但现在主要是还有个不确定情况的宗潇。

　　因此百里没有说好或不好，只是“嗯”了一声。

　　电话暂时都挂了，室内静静的，卢卡森心不在焉，凯文不用问也猜得到他是见到了伊丽莎，平时不流泪的人攒着眼泪不为他的姐姐还能为了谁。

　　目前的事情容不得卢卡森去躺下休息，但凯文也没叫他强打精神，他看着大师问，“贺瑾秋是什么？”

　　“魔怪。”

　　“不再是混血了？”

　　“死而后生，他现在已经没有人类的血了。”大师平静地说。

　　“他的死是必然的？”百里剑英开口问。

　　“是的。”大师的态度像是置于事外，并不为此挂心，“谁也不能保证日极赤衍最终会成为我们需要的魔怪领袖，贺瑾秋是对一切事情的保障。”

　　凯文的眉头深深皱着，“……你是他的父亲。”

　　“那也要他愿意才行。”

　　投影的光亮起来，金蓉的声音同时出现了，“能听到吗？”

　　“可以。”

　　“稍等，我再调整一下。”投出来的光变得立体，光点汇合，一屋子半熟悉半陌生的人出现，卢卡森仔仔细细在每个散发着微光的人脸上分辨。

　　阿多芙吉娅、阿列克斯基、安吉拉、玉藻前、青坊主——怎么没有两位叛逃的大天使？

　　能看到他们在说话，和动作，但是没有声音，青坊主坐在沙发上，不够长的腿挂在半空，怀里抱着一台扫地机器人。

　　声音忽然出现了，有点嘈杂，但阿多芙吉娅的声音很清晰。

　　“需要见卡利扬吗？”

　　“不用。”大师回答，“主要是见玉藻前和青坊主。”

　　玉藻前抬起眼睛，她望着的是半空中巍然不动的百里剑英，“任相玉怎么样？”

　　百里沉默了几个片刻，难以料想，他们居然会有跟使徒和平交涉的时刻，“……他很安全。”

　　电话响起来，大师立刻就望着百里剑英。

　　百里剑英静静听着，挂断电话才看向大师，“她们都在医院里了，昏迷，还没醒过来，在分部的密切监护下，安排二十四小时轮值。”

　　这边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使徒那一侧却激动起来，“大师——您的妻子和女儿——”

　　“没事了，现在都在星国。”大师这时才显得完全轻松下来，其他的事此时都显得不值一提了，不过该问该做的事仍旧要推进下去。

　　“玉藻前，审判日的时间。”

　　“三天后。我计划明天抵达霓虹，今晚就需要封锁大甬谷，开始布阵。”

　　百里剑英的眉头皱起来，“这么快？”

　　“也许下一段时间更好。”玉藻前把演算的纸页拿起来，但这种展示投影不清，“但是等不了了，撒旦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担心再多几天他就不会再按照安排做任何一件事。”

　　凯文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百里从余光里看到他捏紧的指节。

　　“贺瑾秋还不出来。”百里剑英站了起来，“这件事情他知道多少？”

　　“现在已经全部知道了。”大师回答她。

　　她走过去，把房门拉开一点，就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贺瑾秋于是窸窸窣窣跟了出来。

　　“我来这里的事情在高层开过会。”百里剑英让贺瑾秋坐下来，看着他说，“宗潇现在全权由我负责，加上死刑犯的身份，他不可能离开我的身边。”

　　“我知道。”

　　“我会先回星国，我也需要给他们交代。”

　　“我知道。”贺瑾秋仍然平和地对答着，“但是不行，宗潇现在不能回去。”

　　“宗潇不能参与审判日。”百里剑英的语气慢慢地降下温来，“他不在传说之内，现在也不能再多出任何的意外情况，现在所有的使徒都是带着传说想象的，包括你，但宗潇一不是使徒，二不能添乱。”

　　“他不会添乱。”贺瑾秋这么说，“百里，你不用回去，你和我们一起出发到霓虹。”

　　百里静静坐着，所有人也都沉默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空气像是被慢吞吞绞紧了，而且越来越紧。
　　她半晌吸了口气，“你不明白吗？复活日极赤衍的事我不会帮忙，国内也需要做好准备，你不在，宗潇的不确定性太大，所以我不会去。”

　　“我会回国。”大师沉稳地开口，那双年深的眼睛极为有力地看着百里，“你要去霓虹，沈航坤也要过去。”

　　“……沈航坤。”

　　“布阵需要他一直在，他现在就应该出发。”

　　使徒这一侧，沙发上堆的几个人都竖着耳朵在听，大家都住在这套大别墅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房间，卡利扬也在这里。

　　卡利扬的房间是唯一没有开灯的，他被束缚在坚硬的椅子上，黑发散乱地披着，猩红的眼睛透过门缝向外看。
　　他的坐姿奇怪而吓人，明明一开始被绑得非常紧，但还是被挣扎出了一些空间，他整个人向门的这一侧歪过来，像是努力要把椅子带倒，血红的眼睛在黑暗的室内非常瘆人，仿佛浮空的幽魂、两点死火。

　　他专心致志，好像眼珠都要从面庞上发疯着掉落。他在那么深的暗处望着投影里一动不动且一语不发的人影，目不转睛，停止呼吸，徒留让人毛骨悚然的吞咽，似乎是饥肠辘辘的凶兽在守着滴血的肉。

　　——看上去就好像凯文动上一下，他就会冲上去把他撕碎和囫囵嚼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