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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朝凤楼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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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得知秦湘月是最有可疑的人,林清闲并不耽搁,眼瞧着天色虽已晚,但林清闲仍是带着古槐直奔城东秦湘月处。
秦湘月夫君姓陈,虽已逝去多年,但府外悬的匾额上依旧写着陈府二字。
林清闲两人到陈府时,已是月上柳梢。
秦湘月虽有嫌疑,但终究没有切实的证据,林清闲也知此刻来陈府拜访,略有莽撞,但,每多耽搁一刻,他都知可能会再有一人遇害。
晕染的昏黄夜灯与月牙的亮光将林清闲与古槐的身影拉得纤细绵长。
林清闲望着陈府门外悬着的两盏八檐宫灯轻声吩咐古槐:“去叩门吧”。
“是,”古槐略一拱手,踏步上前,叩响了陈府红木漆门上的铜铃。
“咚咚……”
沉闷的铃声在夜色里传出老远。
铃声响过,门内一片死寂。
古槐又轻叩门铃,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内才传来一道女声,“谁啊?”
古槐回道:“知县大人来访,开门。”
“知县大人?”里头的人似乎惊愣住了,一时竟没了动静。
“开门,”古槐不耐,对门内的人叱道。
可门内再无应答。
古槐似觉出不妙,忙回头看林清闲,“大人?”
林清闲也猜到事情有异,遂对古槐颔首吩咐,“破门。”
古槐得令,刷地一声拔出腰间大刀,将那刀刃从门缝处穿透过去,一点点拨弄起了门闩,只闻“喀拉”一声,门闩滑落,古槐收了大刀,双手去推,竟发现两扇木门仍是纹丝不动。
“大人,里头顶住了,”古槐边说边用半边身子撞门。
林清闲今日不过是来试探虚实,因而只带了古槐一人前来,如今见那木门被人从里头顶住,遂也上前几步,与古槐一道去撞那木门。
他虽不如古槐强壮,但好歹是个男人,两人合力之下,只听“咣当”一声,竟也将那顶门棍给撞了开来。
随着顶门棍断落倒地,两扇木门也被打了开来。
门开处,并不见人影,只迎着一扇门影墙。
月光亮处,林清闲乍望见那门影墙,眼神忽缩,脚步也停顿了下来。
“大人,”古槐去取门口的宫灯,回来见林清闲只盯着门影墙发愣,遂也起了疑心,不由跟着停了脚步,问道:“大人,门影墙不妥么?”
林清闲眉头紧蹙,只问古槐:“你可否见过这墙上的画像?”
古槐细细打量门影上的画像,见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立着一只斑斓的大鸟,那鸟儿的羽毛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流金之色,而大鸟足下,正有无数小鸟从四面八方飞来,且那些鸟儿对大鸟竟各呈跪拜之姿。
古槐虽讶异于这画像的迤逦与诡异,但仍是摇摇头,“属下不曾看过,但依属下所见,画师在作此画时应在颜色里掺了金粉,这才使得那大鸟尾羽颜色异于别的鸟儿。”
“你所言极是,走吧,”林清闲点点头,说着又瞥了一眼门影墙,转身朝院内走去。
古槐也瞧了瞧门影墙,但终究是不知这门影墙到底怪在何处,只跟着林清闲的脚步也朝后院去了。
陈府院子极大,前后三进,只是,望着院中长满了杂草的荷塘,还有地上斑驳的可没入脚踝的落叶,林清闲有一瞬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据古槐所说,陈家在阴山虽不算巨富,但也是有些头脸的。
难道是因为,陈家老爷病逝后,秦湘月一人难以支撑陈家的家业?林清闲暗忖。
他二人已在院中前后走了一圈,竟未在陈府发现一个人影,仿佛那曾在门前应声的不过是二人虚幻的想像罢了。
林清闲在一间大屋门前站定,问古槐,“你从前来过陈府么?”
古槐道:“不曾,秦氏毕竟是孀居之人,轻易不与人来往。”
阴山不大,对于城中的人与事,古槐多少是知道些的。
林清闲轻抬首,直指眼前立着的房门,“这里大约便是秦氏的住处了。”
古槐也是将院子前后走了遍的,知整座陈家大宅从外头看光鲜亮丽,但里头竟处处透着靡败气息,只除了眼前的这间屋子。
想来,也就这间屋子住了人。
古槐上前两步,将门一把推开,就着月光,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桌的残羹冷炙。
林清闲迈过门槛,正欲进屋,却被古槐制止了,“大人,注意脚下。”
林清闲一低头,这才发现脚前正落着一地的碎瓷。
他弯腰捡起其中一枚碎瓷,绕过一地狼藉来至桌前,就着古槐递来的宫灯,与那桌上的另一只酒碗比了比,发现正是一对。
“在我们来之前他们正在喝酒,”林清闲道。
“可是人呢?”古槐里里外外已将屋中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人影。
说这话时,古槐正从里间走来,里间与外间用串串珠帘遮挡,被古槐撩起处,叮铃铃碰撞个不停。
这声音悦耳又清脆,于这暗夜里增了一份生机。
林清闲脑中忽闪过一个眉目衔着哀愁的妇人正撩起帘子从屋内走出的景象。
林清闲也撩起珠帘来到里间,屋内墙角立着一张千子百孙拔步床,床尾处是一张漆着红木的矮柜,林清闲打开矮柜,只见那柜子里一摞摞的竟都是白衣。
再看床头,铜镜下是一座黄梨花木的妆台,林清闲抽开其中一个抽屉,竟在里头发现了一只耳坠。
她伸手拿起耳坠,又从怀里取出在西山牛大兴手中发现的那只,两相一比,无论做工还是质地,竟是一模一样。
“大人,这……”古槐自然也发现了两只耳坠的像似之处。
林清闲正将两只耳坠收进怀中,一抬头,却忽在铜镜中发现了一些笔墨字迹。
他对古槐道:“拿烛火来。”
古槐闻言忙将宫灯举至林清闲面前,烛火所映之处,竟隐隐现出了一行字,上书:“十月十五,坎卦子时,九九归一,复孙临风。”
“大人这是何意?”古槐不解。
林清闲神情肃然,稍稍掐指一算,便对古槐道:“走。”
林清闲出门间抬头再瞧天上月色,见那月色已上中天,知时不待我,忙对古槐道:“古槐,你还记着方才最东面那一排厢房?”
古槐略想了想道:“属下记得。”
林清闲道:“你脚程快,去那排厢房正中的一间屋子,一定要快,怕是方才应我们门的人就藏在那处,一定要阻她再杀人。”
“是,属下这就去,”古槐闻言,根本无暇问缘由,忙将宫灯朝林清闲手中一塞,转身撒腿便跑了走。
林清闲紧随其后,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林清闲赶到时,只见东厢房正中一间房门大开,古槐立在门前,神色难堪,“属下失职……”
林清闲心知不好,但这事不怪古槐,遂摆摆手,调匀了气息,正要进屋,又闻古槐道:“大人,屋中……”
林清闲知古槐的意思,止了古槐,“无妨。”
他虽是读书人,但并不是脆弱的见不得血腥之人。
话虽如此,就在他甫一进屋的瞬间,他却闻到一股十分怪异的味道。
那味道似血又腥臭无比,但他无暇多思,仍是抬脚进了屋。
虽心中有所防备,但林清闲依旧被屋中惨象震了震。
屋中正对着门处,摆放了一张祭台,祭台上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头瞪着一双血红大眼看向进门的人。
祭台下立着半截身子,正托着一只黄铜托盘,里头盛放着一沓纸钱符文。
地上的铜盆里,鲜红的发着黑色气息的,像似内脏……
林清闲闭了闭眼,拂去胸口的不适。
再睁眼,便闻角落里传来支支吾吾的悉悉索索的响动。
林清闲顺着声音望去,就见有个人影被绑缚着扔在角落。
“大人,就是她……杀的人……”
古槐似也不忍看祭台上的人抑或是……尸体。
林清闲道:“将她嘴中东西拿去。”
“是,”古槐上前一把抽出堵住妇人嘴的抹布,起身立在了一旁。
林清闲举着宫灯上前,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妇人,正仰着一双疯狂的眼望着他。
那妇人问道:“你便是新来的知县?”
林清闲颔首,“是。”
“哈哈,哈哈,”妇人上下将林清闲打量了一瞬,忽然仰天狂笑,“没想到郦京城的公子竟也会来这阴山小县,哈哈,那皇位上的人终于记起了咱们阴山,哈哈,只可怜了那冤死的人。”
林清闲只静静望着妇人一言不发,直到妇人笑得有些累了,林清闲才道:“你家主人呢?”
妇人猛然瞪眼,“谁?你说谁?我就是这宅子的主人。”
“不,你不是,”林清闲摇摇头,见妇人面上闪过慌乱,林清闲接着道:“你家主人去了何处?你不说也罢,只是本官既已寻到了此处,又撞见了这眼前的命案,你家主人的罪责定是逃无可逃,左右不过多费些事罢了。”
无论什么缘由,都不该视人命如草芥,杀了人,自然也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清闲既知眼前的妇人不是秦湘月,且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交代秦湘月的去处,遂也不多浪费时间,只让古槐将人绑了带回县衙,而他,却在半道与古槐分了开来。
站在长街路口,望着头顶越发浑圆的月儿,林清闲凝起眉头,一步一步提着从陈府拿来的八檐宫灯顺着长街去往南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