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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朝凤楼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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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东的一处宅邸内,高屋大厦间正是欢声笑语一派恣意。
屋中有两人,男人儒雅斯文,却是红光满面,醉意熏熏。
他身旁依偎着一个女子,言笑间与他不时交杯换盏。
“来来,湘月,喝,再喝,”男人舌头都大了,意欲将杯中酒灌给身旁的女子。
但女子却巧笑着朝边上蹭了蹭,趁着男人手腕落空的当口将酒杯夺了来,转手又将酒杯递到了男人唇边,“孟郎,你喝嘛!”
女子声音软软糯糯,吞吐的气息里满是酒香的味道,男人心神荡漾,一伸手揽了女子的腰,“好,我喝,我喝……”
男人将女子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湘月,我醉了……”男人抚摸着女子细致却均匀的腰肢,沉浸在醉酒的欢愉里。
“孟郎……”
女子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将头稍稍撇了撇,避开了男人喷出的酒气,随后扬起一张温婉的有些酡红的笑脸,道:“孟郎,你想娶我吗?”
“想,想,”酒虫入脑,男人已不知今昔是何夕,哪里还分辨的清女子在问何事。
女子情知男人已醉得深了,也不在意男人的敷衍,只娇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孟郎,让我看看你的手呗。”
说着将男人挽在她腰间的手扯到了自己跟前,她一根根数着男人的手指,“孟郎,你的手指真是又细又长,想来下笔画画,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那当然,”男人又打了个酒嗝,这回听清了女子的夸赞,极为自得的附和道,“我等读书人,若是写不得好字,怎好出去见人呢?”
女子轻笑:“孟郎,你可否再与我说说那朝凤楼之事?”
男人摆摆手,大了舌头道:“湘月,不是与你说过了,如今咱们这儿虽是又换了朝廷,也来了新知县,可那朝凤楼的人毕竟是反贼,甭管反的是谁,只要是反贼,在这些当官的人眼里,提都不准提的。”
“这样啊,”女子垂下眼睫,忽地笑了,道:“你难道忘了你也是反贼么?”
“什么?”男人似没听清女子的问话,又似不太明白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孟赞来,你,从前也是朝凤楼的一员对不对?”女子抬眸,讥笑一声道:“你从前说的那些朝凤楼的事都是你经历过的对不对?”
“湘月?”
酒喝多了,脑子便有些不清楚了,男人见女子忽然变了模样,本该警惕的他,却依旧不怕死的挽了女子的腰,并朝自己身上拉扯了一把,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秀美的脸庞,嘿嘿诞笑着,“湘月说的什么胡话呢,我不过是个街头替人写文书的,哪里敢掺和朝凤楼的事?”
“你还敢狡辩?”
女子神情闪过不耐,忽地起身拂袖,将男子一把推倒在地,“你,孟赞来,一个落魄秀才,不错,从前确实是个街头卖字的,如今也是,可,你,却也是当年出卖了孙临风的人。”
女子提起孙临风这个名字,有一时的怔仲,那声音仿佛是从喉间溢出来的叹息,伤痛又哀戚。
男人似并未听清女子后半截话,他虽惊讶于女子突然的变脸,但仍以为女子在使小性子,且也因饮酒太多,有些眩晕,半躺在地撑着上身狐疑道:“湘月,湘月,你……你这是怎么了?”
女子不答,只抚了抚耳边的秀发,拿起男人方才用过的酒杯,施施然的来到男人一旁,然后轻抬手,酒杯落地,哗啦一声,碎裂在男人手边。
望着男人惊讶中仍有些茫然的神情,女子半蹲在了男人身旁,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把玩着道:“你说,我将你的手腕划破,将你的手筋挑了,你还能写得成字么?”
“湘月,你……”
男人本以为女子在与他玩笑,但此时见女子面若寒霜,仿若换了个人,与他从前所见极为不同,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想起身,却突然发现浑身竟使不上一丝力气,便是连方才还撑着的双手也抬不起来了,他惊惶不已,酒意也醒了多半,怒意顿生质问道:“秦湘月,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你做了什么?”秦湘月冷笑,“你如今才想起问我对你做了什么,不过晚了……”
秦湘月唇角轻轻一勾,见地上的男人犹在挣扎,不免露出一抹讥讽来,“省省力气吧,我方才在你酒里放了迷药,过不了多久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湘月说着,又将手中碎瓷朝男人腕间比划了一下,“就算我割破你的腕,放完你的血,你也不会有任何痛苦……”
见男人惊恐的瞪了眼,秦湘月冷冷一笑,将手中的碎瓷朝男人身边一扔,起了身居高临下对男人道:“不过呢,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这般便宜,你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你到底是谁?”男人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阴山城里死的那些人,恐惧冷汗全都爬上后背。
别人不知,甚至连知县大人都不知,但他们这些曾参与过朝凤楼的人却心中有数,前些日子死的那几人都曾是他们的同伴。
他也隐约猜到,这些人的死大约与孙临风之死有所牵连,他犹在隐隐庆幸,凶手似并不知是他透漏了消息给县老爷,才使得孙临风被抓,如今且看,哪里是不知,明明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想起那些人的死状,他根本不敢置信,“你难道就是那杀了八人的凶手?”
“你想知道答案么?不妨去底下问问你的同伴。”
秦湘月一脚踩上男人胸膛,恨恨说道。
“夫人?”
此时门外忽然想起了一道唤声。
秦湘月收回腿,并未忽略男人眼中的那抹希冀,只淡淡朝门外应道:“进来。”
门声响过,一个中年妇人走了来。
“夫人,都准备好了,”妇人低眉垂首。
“嗯,”瞧着男人眼中闪过失望之色,秦湘月蔑了他一眼,对妇人道:“将人给绑了。”
“是,”妇人低低应了,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截拇指粗细的麻绳,弯腰将地上的男人捆了起来,她的动作极为熟稔一气呵成,仿佛已做过许多次一般。
“好,将人带过去吧,到了时辰,便……”
秦湘月眯了眯眼,手起刀落,漠然吩咐。
“是,”妇人拖着渐渐陷入昏迷无力挣扎的男人开门离了去。
秦湘月打量着桌上狼藉的饭菜酒盏,面上闪过嫌恶,但她并未让人来收拾,只兀自挑了帘子进了里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湘月才从里间又走了出来。
再出来的秦湘月,显然做了精心的装扮。
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对襟长裙,柳叶弯眉,樱桃红唇,发间的步摇衔着一颗小指大的珍珠,行走间洒落一地的银辉,使得她富贵逼人处又独有一丝婉约可怜。
门外,方才来过的妇人正等候着,她臂上斜挎着一个竹篮,见秦湘月出门,忙上前两步,将竹篮递给了秦湘月。
秦湘月伸手接过篮子,将之提在了手中,淡淡吩咐道:“记住,时辰万不可错了……”
“是,”妇人垂首应了,犹豫了下还是道:“夫人要万分小心,若是……”
妇人想说万一遇到危险,定要先保重自己才好,但话到嘴边,见秦湘月忽然转头投来的目光,阴沉的夹带着疯狂,妇人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将那话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夫人疯了,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夫人也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秦湘月冷冷说道。
“是,”妇人下去了。
望着西边缓缓垂落的一丝亮光,秦湘月知时不我待,遂再不耽搁,提着手中的篮子迈步朝府外而去。
长夜寂寂,一轮玄月爬上枝头。
素衣白衫的女子打着灯笼穿过街巷,在夜色朦胧里走出了南城门。
九九才能归一,临风,我等你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