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入红尘》枕闲书卧

73、番外七：以亲制哭

　　沈中明得知木繁醒来，自然也是喜出望外，但想起木繁当初交给他的一点小事都没有办好，害得木繁的姑舅弟都惨死了，内心怀着几近崩溃的自责内疚等着木繁醒来，知道木繁恢复得很好便安心许多，内心自觉无颜再面对木繁，便一刀抹了脖子以死谢罪。
　　木繁连阻止都来不及，一连好几天都处在无声的悲痛与自责当中。
　　那人看似冷漠，实际上却是个重情的，本来就为姑姑舅舅弟弟未来弟媳伤心不已，还来个难得忠心耿耿的的沈中明，心情更似雪上加霜。齐思贤沉默地望着木繁孤单单立在黑夜里望天的单薄身影，虽然没有下雪，但天气还是很冷，寒风凛冽，吹得木繁身后的长发和衣袂猎猎翻飞，似要把人吹飞，但木繁却像不知冷似的，又像在惩罚自己，对于寒冷和烈风无所感知。
　　齐思贤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最终还是上前给人披上保暖的狐裘大氅，侧头看到了木繁发红的眼角，眼眶当中似乎含有水的光亮，那光亮好像下一刻便要化成珍珠滑出眼眶。每个人都不希望被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齐思贤便当作没有看到，自然地挪开视线跟着望天，轻声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坚强。又‘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你才醒来不久，把身体冻坏了，你姑姑舅舅弟弟阿月他们回到天上去了，在天上看见了也会心疼的。”
　　身上一暖，心尖也跟着温暖起来。自醒来后，那人总是像温柔又体贴的春风般出现，木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拢了拢被人披在身上的大氅，声音哽咽在喉间：“他们其实都不用死的，中明也不用死的，都怪我。”那声音虽然轻，但带着深深的自责内疚。
　　沈中明自责内疚，木繁也自责内疚，但他们都没有说出只字半句。齐思贤就是半路上杀出来的，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参与其中，便完全不知其中的缘由，因此也无法理解木繁心中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无法帮他排解的自责，只好缓缓诱人说出心中的结：“怎么能怪你呢？”企图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再替木繁徐徐解之。
　　怎么能不怪自己呢？知道齐思贤是善解人意的安慰，木繁听了还是连连苦笑，闭了闭眼，深深从肺腑里吐出一口浊气，看那气在寒风中像烟般飘散了，才缓缓说道：“我总以为自己能够编织成一张大网，然后把江湖上所有的宿仇都一网打尽。可我到底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没用得连个山门都能够让人给骗开了。”
　　“那是他们太过狡猾卑鄙无耻了。”
　　木繁继续苦笑，回忆起当时情景，一直含在眼中的眼泪不知何时滑出了眼眶，顺着如月色白的脸颊顺流而下，木繁仿若未觉，痛苦的道：“他们一向这样无耻狡猾，却被我忽略了，这是其一。可你不知其二，如果不是我因收到木亮的死讯而悲痛乱了心神，失误安排一直忠心耿耿的中明到后山迷晕姑姑舅舅弟弟他们，而是自己抽出半刻钟的时间亲自到后山去迷晕他们，姑姑舅舅弟弟也不会知道前山发生了变乱，他们就不会反过来弄晕中明、而后又瞒着我躲着我上阵杀敌、为我挡刀挡剑挡暗器而死，中明也不用因为自责内疚而觉得无颜见我，都是我的错……”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人和沈中明会那样自责内疚。齐思贤偏过头去，见木繁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眼泪，而他却无知无觉地沉溺于痛苦的自责当中无法自拔。
　　齐思贤的心里被木繁的眼泪和自责揪成一团，心疼得不得了，直接一把把人抱紧怀里，温柔地揉着人的头，希望自己的怀抱能够让木繁的心不那么疼痛。虽然没有见过木繁那活生生的姑姑舅舅，但见过木繁那三个气宇轩昂的弟弟，他们都对木繁敬爱有加，又见木繁这般心痛，知道他的姑姑舅舅也是爱他极深，齐思贤便边轻揉着木繁的头边轻声安慰道：“他们都爱你，所以才会为你而奋不顾身，他们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而不希望你自责的。”
　　木繁快要被内心的自责悲痛压垮，此时有了个依靠，心里一直压着的自责悲痛就像找到了一道出路，于是争先恐后地洪荒而出，木繁几乎站不住地紧紧抱住齐思贤那对于成年男子有些过分细的腰身，像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浮木一样，哽咽道：“都是我的错！他们杀到了山门口，其实我还能抽得出身的，只要我分出半刻钟的时间到后山去安顿好姑姑舅舅弟弟他们，结果都会不一样的。可是我却连丁点的时间都没有抽出去安顿姑姑舅舅弟弟他们，假手于从来没有到后山过的中明去安顿，而自己只顾着在前殿指手画脚弄一堆阴森森的东西去迎敌，都是我的错！那阴森森的不吉利东西，哪里是给敌人送葬的，分明就是给姑姑舅舅弟弟他们送葬的。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齐思贤喉间发酸发胀，不忍看木繁过分自责，便更紧紧抱着哭成一团的木繁，有条有理地安慰道：“你没有错，你姑姑舅舅弟弟那么的爱你，肯定愿意与你并肩作战杀敌而不肯躲在你背后寻求庇护的。而且，这里是家乡，乡土就算只有一寸也不可让敌人践踏，敌人都杀进家门了，哪里有躲起来的道理？就算是死，他们也是为了守卫乡土而死，并不是仅仅为你一个人而死的。如果，他们真的被你或中明弄晕过去，你就是要陷他们于不义之中了，他们就算活着，也会活得不开心的。所以，他们是死得其所，你无须自责。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人人都是要回去的，他们只是为了义理而提前回去罢了，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说是那样说，可最亲的姑舅弟相依为命将近二十年，一下子五个全都没有了，本来已经生无可恋要追着他们去的，却被退了回来，独自存活要比陪着死去更加痛苦悲哀，更加需要勇气，木繁还是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齐思贤有生之年第二次见识到了木繁哭起来有多么厉害，比阿月还要厉害，像是水做的小姑娘般，木繁真是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到伤心处，眼泪弹起来不要命。齐思贤有瞬间的头疼，更多的是心疼，被木繁哭得抓肝挠肺的，齐思贤只好一个劲地轻轻揉着人的头发，温柔的哄着，温柔地给人擦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
　　“你看，嗓子都要苦哑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木繁，你哭得我的心肝都要碎了。”
　　“你姑姑舅舅弟弟都在天上看着呢，再哭，他们都要化成雨下来了，不要哭了。”
　　……
　　齐思贤几乎哄到黔驴技穷了，木繁嗓子都哑了还是停不下来，齐思贤看着哭得整张脸都红红的木繁，那张好看的脸如同盛开着满脸的桃花，又如同梨花带雨，齐思贤的手捧着木繁的脸擦泪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沉了沉，心尖的疼痛转为了渴望的躁动，脖子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意味不明的冲哭得昏天暗地的木繁威胁道：“木繁，你再哭，我就要亲你了！”
　　木繁脑中一片糊涂，根本没听清楚齐思贤说什么，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还哭，我真要亲了！”
　　“再哭一声，我就要亲下去啦！”
　　“祖宗，我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身体都要哭坏了，你再哭，我就亲到你哭不出来了！”
　　……
　　所有咬牙切齿的威胁都被风吹走了，木繁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得忘乎所以，像是一点都听不见一样，齐思贤只得败下阵来，但还是心痒躁动，再次目光沉沉地盯着木繁哭红的脸，克制地目光移到木繁那哭得红艳的唇上，温柔的轻声又哄又威胁：“舒哥哥，你再哭，我真要亲下去了！”
　　威胁都没有用，齐思贤觉得自己不应该只说不做，而且木繁那张哭脸真的是粉红得让人忍不住亲临一尝滋味。
　　齐思贤咽了咽口水，目光又沉了沉，捏着木繁的下巴，微微施力试图让人回神，紧紧盯着木繁哭得极其红艳的嘴唇，在心跳加速之际，在木繁的耳边稍微比之前的声音大了点，道：“舒哥哥，我真的要亲你了，不开玩笑了。”
　　齐思贤不等木繁所有反应，便心随意动，一手捏着木繁的下巴，一手搂住木繁的腰肢，把人推到柱子上靠住，在木繁回神僵住的那一瞬间倾身上去，从木繁的耳边开始亲下去，一直亲到木繁的嘴角停住，然后抬眼看向木繁眼中还含着泪、各种情绪交错的眼睛，抿抿唇，直亲上人的眼睛让人把眼睛闭上，隔着木繁那颗作乱的眼珠亲人的眼皮，一路向下，把人流成河的眼泪给亲干，然后再移到一边的眼睛，如法炮制。
　　宁尘三更半夜给任霁月守墓回来，在转角的屋檐下看到齐思贤抱着哭得嗓子都哑了的木繁一个劲的温柔轻哄，宁尘知道木繁的悲惨，又是第一次见木繁哭得那么悲痛，这本来是一件很引人跟着伤心的事情，但听着看着，觉得画面不对，有些匪夷所思，有些瞠目结舌，又有些面红耳赤，便悄无声息地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齐思贤看木繁僵住在柱子上，眼泪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过分亲昵暧昧的动作给吓回去了，忍不住的打了个哭嗝，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珠还是不安分守己的乱动，双脸好像更红了，反手抱着身后的柱子，一副怕人再欺负又让人心生欺负的小可怜样。
　　只要齐思贤掌握了主控权，齐思贤就没那么轻易害臊。因此齐思贤笑了笑，还是一手捏着木繁的下巴，一手搂着木繁的腰肢，上前一步，更贴近木繁，恨不得严丝合缝。齐思贤在木繁同样通红一片的耳边轻声道：“舒哥哥终于不哭了，拿话哄你真难，看来还是这样有效。”而后又更低低的笑了笑，目光移到木繁的唇上，拿唇贴着木繁的唇角，道：“舒哥哥，你的整张脸，就嘴唇我还没有碰过，即使你不哭了，我也想亲，你让不让我亲？”
　　齐思贤知道哭着时候还有哭过之后的木繁都反应迟钝，就像哭醉了，神游天外般，因此也不等木繁回答，也不给人拒绝，直接睁着眼睛霸道的吻上去，四唇一触，仿佛雷击，两人的身体都轻轻颤抖了一下，齐思贤感觉自己的灵魂跟着颤抖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这事做得有多疯，而且他第一次这么疯，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木繁本就晕头转向，被齐思贤亲得更加晕头转向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反向抱着身后柱子的手也不知何时挪到了齐思贤的腰间，手上施着力，似要把人推开，又似要把人拉近。
　　“舒哥哥，你的手不要乱动。”齐思贤嫌木繁的手捣乱，百忙之中直接扯过不知道是谁的腰带绑住木繁作乱的手，然后继续一手控制住木繁的脑袋，一手控制住木繁的腰肢，痴迷地流连于木繁那柔软的双唇攻城略地。
　　寒风依然凛冽，但齐思贤和木繁两人却恍若未觉，在初尝亲昵无间的亲吻滋味里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