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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道士【修】 ...


  •   刺史府坐北朝南,出了府门、照壁、辕门,再往外的路直通东西大街。

      外面天黑尽了。辕门底下黑灯瞎火的巷子里,两个当值的守兵执着灯瞪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像兔子一样从身边窜了过去。后头那个边跑边叫:“赵仪你他娘的能不能等我一下!”

      前头那个头也不回:“你能不能换个方向追!两个人追一个方向万一给人跑了怎么办!”

      后头那个扯着嗓子:“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说!”

      然后又是一阵风,后头那个掉了个头往来时的方向跑。他身影消失的地方竖着一块高大木牌坊,上面刻着“昭尔雄风”四个大字。
      守兵:“……”
      应景。

      李祁蹙着眉朝着两个人消失的位置盯了一会儿,转身和刺史说:“进去说吧。”
      刺史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虚汗,觑了一眼身边的小厮示意他去泡茶。接着跟着李祁绕过影壁,前往大堂。

      宵禁时分,鄞州城里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人仰马翻。
      夜幕垂下,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空中却火光明亮,照着城门高墙边古柏参天。

      城门外,两个旅人行至不远处的凉亭,刚想把包袱放下歇一会儿,感叹一下这大晚上的“自然”灯火和猛烈硝烟,突然感到脚底一阵猛烈的震动。
      其中一个颤抖着嘴唇:“怎么……除了人祸,还有天灾吗?”
      另一个也跟着共振:“地……地动了……”

      当然不是地动。
      刘钰带着一百骑兵自夜色中穿行而来,一列玄甲纷踏震地,不见首尾。路过凉亭,又没有任何停顿地冲向鄞州城。

      夜间城门虽不放行,但事态紧急,来人又身份特殊,城门守兵还是立刻打开了大门。

      章书皖出了刺史府,朝着西面追出去。甬道间有许多来来往往的百姓,面色俱是焦急,有的拿着盆装着水往城门那儿跑,有的来回穿梭像是在报信。
      被撵走的道士溜的飞快。章书皖在人堆中寻觅半天,奈何他对鄞州十分不熟悉,没过一会儿,人没找到,自己也迷路了。

      还好,那火光冲天的地方实在是太过显眼,想看不到都难。他摸黑在巷子里朝着火光的方向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大街口,老远就看到刘钰的兵马朝自己的方向奔来,连忙扯着嗓子叫:“刘钰——刘钰!这里!”
      刘钰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去,一抽缰绳:“章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见他打马停下,章书皖冲上去拽住他的马鞭:“说来话长,你先带我回刺史府吧?”
      刘钰横着扫了一眼他的手:“松开。”顿了顿又说,“上来吧。”

      章书皖上了马,刘钰又回头冲身后的校尉道:“带着人去扑火,控制好秩序,再帮那些守兵将伤患送到医馆去。若有任何线索或发现,随时来刺史府上报大将军。”
      “是。”

      -

      戌时三刻,李祁无语地看着章书皖跟着刘钰从刺史府西侧门进来。

      他挑了下眉:“人没找到?”
      章书皖:“……没有。”

      李祁低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青瓷茶盏递过去:“坐过来歇一会儿。”
      “哎。”章书皖应了一声,接过茶盏一口灌了,接着坐在了李祁边上。

      刘钰站在门边:“?”

      一旁的赵刺史肉疼地看着那盏空茶杯。
      他好不容易托人从南边弄来的方山露芽,是专门拿出来招待大将军的……

      章书皖丝毫没察觉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他挨着李祁,头又凑过去看他手上的案牍。

      “死了这么多人?”看清了上面的字,章书皖一惊。
      李祁瞥他一眼:“身子坐正。”

      章书皖坐直了身子,眼睛还是黏在字上。

      李祁从他手中拿过空茶盏,递给一旁的小厮:“刚才守兵来报,爆炸范围不小,死伤上百。火势虽然渐渐得到控制,但仍未完全扑灭,具体伤亡情况还要继续等结果。”
      章书皖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到底是谁干的……”

      赵刺史委委屈屈地看着那小厮又去沏茶了。

      李祁回头看了看门边的刘钰。刘钰说:“已派人去扑火和查探,如果有发现会及时来报。”

      点点头,李祁又低头看向手中的案牍:“赵大人,今夜之事发生的颇为蹊跷。像是冲着鄞州城百姓来的,但那位道士却又像是冲着别的东西来的。若是他在府门前遇不上我们,你猜他会如何做?你又会如何做?”

      赵刺史蓦然被点,心头有些焦虑:“这……下官也不好说。他虽满口胡言乱语,但下官见他望着您——”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章书皖,“望着您下属的惊讶眼神不像是假的。下官看着,不像是提前知道他会在这里。”

      章书皖垂头说:“世子爷,我在江陵府见过那个人。”

      李祁轻顿了一下,抬眼看他:“江陵府?”

      章书皖点了点头:“那日我随徐将军回右峰营,在路上遇见过那道士。他当时在街边摆摊儿,我瞅了两眼,因那日早上街上没什么人,他着实有些打眼,所以我记得他的样貌。”

      李祁放下了手里的案卷。“这么说来,他与大军同时出现在鄞州……”

      赵刺史颇为讶异:“难不成,是跟着大将军您一路北上?这……”
      这就有点吓人了。章书皖在心里帮他补充完整。

      若是他之前是江陵府的,这会儿出现在鄞州,必定不是巧合。

      大军走的是兵道,辎重走的是粮马道,普通百姓走的应该是官道。这三条路虽有重合,行路长短却略有差异。尤其是大军行军脚程本就较快,若是那道士在点兵时还在江陵府,这个时候能与大军同时出现在鄞州,说明他要么是一路追随大军而来,要么说明他在点兵后即立刻出发从官道赶来鄞州,不然不可能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正好在这里。

      两相比较,章书皖觉得第一个可能性较大。
      军队人数众多,人员庞杂,混进一两个人也不是无可能。尤其是现在到处战乱,兵道的管理松散,尤其有可能让人钻了空子。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日之事,那个道士有没有参与?

      李祁沉吟片刻,分析道:“从时间上看,设计在灶王庙引发爆炸,背后之人需通晓多处信息。一来,他需知道鄞州城民有在祀灶日这天集体去灶王庙祭祀的习俗,二来,他需知晓火|药埋放地点,以便点燃火信……”
      章书皖接着说:“他还得有时间准备这些。火|药不是随意可以买到的物件……”

      这么想来,一个从江陵府远道而来的道士,身上似乎没有多少嫌疑。

      只是他突然来刺史府闹天谴的行为太过可疑,他们不能肯定。

      刘钰站在门边听了许久,忍不住问:“什么道士?道士还能有能耐买卖军|火?那些东西不是寻常人可以碰到的。只是朝中军|火尚且不足以支持大军之用,而今我们的军队行经此处,居然还能见到有人拿这东西草芥人命,这做法倒是像足了那帮戈尔适人!”

      赵刺史面色一滞,李祁凛然道:“莫要胡言乱语。”
      若是有戈尔适部落的人混进了鄞州城,那这里可就不止一场爆炸这么简单了。

      李祁顿了顿,又对赵刺史道:“为今之计,叫人先把那木堆下的东西来源摸清楚。赵仪已去追那道士,若是能抓住他,也是多一条线索。”

      章书皖补充道:“抓回来,殴打之。”

      刘钰:“……”
      殴打你。

      -

      李祁带着人当夜住在了刺史府。赵仪在夜半时分终于回来了,拎着一个抖抖索索的烂道人,一脸疲惫却兴奋,冲着值夜的守兵道:“快去通知大将军,人我抓住了!”
      那道人在他手底下又抖了两下。

      李祁从后屋客房中出来,对正从大堂穿过来的赵仪道:“带人来后堂。”

      大堂的前堂是公开审理案件用的,而后堂则是用于处理一些较为私密的案件。后堂离西侧房很近,不一会儿,那道士挣扎和被赵仪抓着的声响就惊动了睡在西侧房的章书皖。

      “世子爷?人抓着了?”

      赵仪正压着手里的人,闻声回头看过去。寒松罩着的仪门下,章书皖探了颗脑袋在那儿哆哆嗦嗦。他身形本就单薄,又出来的急,只在白色亵衣外裹着一层外衣,看样子被冻的不轻。

      李祁正要在后堂主座上坐下,听到声音怔了一下,转头时立刻皱了眉:“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喔。”

      赵仪看着章书皖又跑回去,应该是去套衣服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外衣——世子爷什么时候能关心一下他的死活?
      哎。有了新欢忘旧颜,古人诚不我欺。

      由于大军无法在鄞州城外耽搁太久,李祁的人马连夜帮着收拾完爆炸后的烂摊子,次日一早就要继续出发。他没有太多时间处理这事,又是半夜,于是只打算简单审讯一下,明日再把人带回军中,再派人送交给沈熠彤。

      章书皖再从侧屋出来的时候,看到那道士被赵仪摁在地上呜咽乱叫。

      “……”
      他就进去这么一小会儿,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撒谎……那人就是个灾……哎唷!”

      赵仪一脚踹在那道士背上,把人踹的又往地上一趴:“你再在这儿胡言乱语,我把你舌头卸了。”

      反观李祁的神色倒是有些疲惫,仿佛审来审去都是一个结果:“实在不行就捆了,送回江陵交给沈熠彤去审。”
      审讯不是他和赵仪的强项,这么下去估计没有效果。

      章书皖从门口走进去,刚想开口,那道士余光瞥见了他,立刻又从地上活起来了:“灾星!就是他!他带来的天谴!”

      多么熟悉的台词。
      章书皖太阳穴一紧。

      上次在街边见到这人还觉得有点仙风道骨。现在一看,这人怕只会装神弄鬼。

      于是赵仪刚想抬脚再踹下去的时候,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只脚——“嘭”的一声,干净利落的把人又踹倒了。

      赵仪:“……”
      自己就多余抬这个脚。章书皖怎么可能是个会吃亏的人。

      章书皖踹完人,没有立刻把脚收回来,足尖用了些力道抵着道士的背:“你今儿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打的你爹娘都不认识。”

      李祁在案首抚了抚额头,却也没有制止。

      那道士脸朝地被押着,吃了一口土,声音囫囵不清:“你……就是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了!毕业了!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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