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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过身 ...

  •   “吐血?”二夫人孙氏跌坐在身后的花梨木圈椅上:“阿弥陀佛,怎么好端端又吐了血?清晨我见她时还好好的,我怕她冷着,还让人传了杯杏仁茶在这里吃了才走,可是回去的路上谁冲撞了?”
      墨云和染香二人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那就定是裁锦那蹄子不好好服侍!”二夫人一巴掌拍在圈椅扶手上:“真是留不得了,过了年就把她发嫁了才行!”
      墨云和染香二人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但彼此都能感到对方在瑟瑟发抖。
      说还是不说?
      说,她俩现在就得被重罚;
      不说,更是等死。
      染香殷切求助的目光看向墨云,期待她能拿点主意出来。
      墨云紧紧咬着下唇,轻轻对染香摇了摇头。
      的确,现在开口需要天大的勇气——这勇气她俩谁都没有。
      而且……
      万一之后还有转圜的余地呢?万一谁都没有告发她们,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就混过去了呢?
      墨云正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却见染香已经站不住了,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她正要伸手去拉,外头便走进来一个干净利索的人儿,连二夫人也不得不起身相迎。
      是老太太身边的月鹭。
      月鹭比二夫人小不了几岁,十几岁上就开始伺候老太太,到了年纪谁也不嫁,自梳之后便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不管什么夫人小姐,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月鹭进来,染香也不能跪了,只能慢慢退到一旁。
      “老太太说,墨云与染香不能伺候三小姐,还是趁早再撵回庄子上去。二夫人身边要用人,不好分出去再伺候三小姐,老太太在家生子里挑了两三个送去撷英园,让裁锦好生教导着,不要再出今天这等事了。”月鹭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得体”二字,一番话说出口,让二夫人也愣住了。
      “墨云和染香二人……”二夫人刀子一样的目光剐了过来。
      她是多能算计的人,自然知道墨云和染香二人隐瞒了三小姐吐血的原因,马上又改口:“这二人的确不好,明日我就撵她们回去……唉,平日里在我这里看也是个乖觉的,怎么出了我这院子就不行了,到底是没个规矩法度,才让这些狗东西失了章程……”
      二夫人一边叹息,一边将所有过错推在撷英园缺乏章程上,不动声色将自己撇了个干净。
      之后又亲自去往撷英园,非要看着三小姐好起来不可。
      *
      刘大夫施过一回针,开下几个方子,又嘱咐几句才离去,显然这回三小姐是病得狠了,连刘大夫也要使出好多手段来救治。
      刘大夫离开一刻钟后,三小姐悠悠醒转。
      “我的儿……”二夫人泪水涟涟,一手拉起三小姐的胳膊,一手抚上她的头:“你总算醒了,若你有个什么好歹,我真不知道……”
      看着她的泪珠滴在被子上,三小姐略带些嫌恶地转过了头,又重新闭上了眼。
      二夫人吃力没讨好,便又道:“母亲知道你累了,见你醒来才敢放心去回老太太,你好生歇息,母亲走了,等会儿给你送些洋糖来,你吃了药含着吃。”
      “多谢夫人,女儿抱病,恕不能送。”三小姐眼睛还是没睁开,只轻轻丢下这十二个字来。
      二夫人叹了口气,带着身边几个丫鬟离开了。
      墨云和染香两个被带走,撷英园里安静了不少。
      看着三小姐再次睡去,裁锦便带了上官霭去一旁的厢房说话。
      “今儿只顾着看小姐,倒不知道你伤得如何。”裁锦拉着上官霭坐下:“打在哪里了?给我瞧瞧。”
      “不碍事,干娘。”上官霭脸上还挂着她体面的微笑——裁锦发现,大部分时候,上官霭脸上总是这副表情。
      她甚至怀疑上官霭是打了这么一副面具在脸上,偶尔才会换下来透透气。
      “我这里有药。”裁锦起身在匣子里找了一阵,取出来两张黏在一起的膏药:“烤一烤贴上,好得快。”
      “谢谢干娘。”上官霭接了膏药,笑着说道。
      那笑比方才略微要重一些,但像是一幅画的颜色浓了一度,但模样还是不变的。
      “这事虽说咱们谋划了多日,但能成也不易……唉,也不算成,三小姐竟给搭进去了,看着真是不好受。”裁锦低头叹了口气——她待三小姐,既像对待主子,又像对待妹妹一样。
      上官霭看着手里的膏药,道:“其实三小姐这一病倒是好事,不然墨云和染香二人走了,或许还会来些更难对付的……这次将她们换过,全留了老太太的人进来,往后咱们也能齐心了。”
      裁锦正准备接着寻药的手微微一顿:“你这么想的?”
      上官霭听出了裁锦话里的不悦,骤然想到自己方才说得太薄情了些,毕竟裁锦与三小姐自小一起长大,她就算是这么想……
      “我竟没看出来,你是如此有筹谋的一个人。”裁锦居高临下看着上官霭冷笑:“三小姐自幼多病,一病不知要多久才能好,她今日重病也能被你说成是好事,明日要是去了——”
      说道此处,裁锦自知失言,赶紧掐住了话头,但想起“去了”,眼中便蕴上了一片泪:“罢了,你是个女诸葛,就好好用你的计去,我只求着一点,你别将三小姐的身子算计进去!”
      上官霭赶紧起身要解释,裁锦却一甩门帘出去了,撇下她一人手足无措地拿着膏药。
      于是她在心中闷闷地叹了口气——娘明明教过的,她最近太得意忘形,给忘了。
      裁锦看重三小姐,她就得在裁锦面前表现出将三小姐的一切都看得比天大的样子,方才的话……的确是不对。
      上官霭打算挑个时候给裁锦认个错,但认错的话还没想好,也不知到底多久合适,只能先低头做自己的事。
      裁锦撂了门帘跑出去,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有鱼端了盆水过来准备倒,见裁锦站在廊下发呆,便问道:“怎么了?三小姐醒了,这半日看着还不错,你怎么反倒又忧心起来了?”
      裁锦知道有鱼是个直肠子,便也不对她说其他的,只道:“心里烦,也没其他的。”
      “不是来了个瑞霭帮你么?往后就好了,你就是心思太重。”有鱼将一盆水泼出去。
      一提起上官霭,裁锦脸色又重了几分,好在外面天黑,有鱼也看不真切。
      就算看真切了,以有鱼这个大如海的心,只怕也想不到其他方面去。
      这一晚,裁锦躺在三小姐塌边地铺上,辗转难眠。
      那几句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三小姐与上官霭才相处多久,生出感情来大约也不太可能,她这么考虑,也是帮三小姐趋利避害……
      自己这么一责问,倒像是在无理取闹似的。
      裁锦闷闷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
      上官霭是在一片哭喊中醒来的。
      外头天还黑得厉害,三小姐院中也只点着一盏灯,那哭声远远的,却十分真切凄惨,男女老少皆有,一声高似一声,海浪一样一层层压了过来。
      上官霭骤然翻身起床,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倒,随后蹲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上官府被抄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情形。
      她还以为自己还在上官府,又要经历一次骨肉分离之痛。
      “三小姐!三小姐!”上了闩的门被拍出几声闷响,外头的声音焦急又尖厉,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割破了撷英园宁静的夜。
      上官霭套上鞋朝外跑开门——国公府里规矩大,这么晚还拍门叫人,定然不是走水就是……
      就是死人了。
      门外站着一个盘着圆髻的中年女子,上官霭不曾见过此人,也不知该作何称呼,只能扶住那人提着灯笼的手:“姑姑,怎么了?”
      “快,快叫三小姐起来!老太爷过身了!”那女人满脸焦急,丢下一句话后就提着灯笼小跑开了。
      裁锦也起来了,披着头发,边走还边扯着腰旁的衣袋系上,瞧见门口站着的是上官霭,便问道:“什么事?大晚上吵吵闹闹的,三小姐病还没好……”
      “干娘……”天太冷,上官霭的声音被冻得有些发颤:“老太爷过身了……”
      *
      待到天亮,国公府已经彻底蒙上了一层白。
      三小姐听说此事之后又吐了两口血,被人用滑竿抬着去老太爷灵前磕头哭了一场便晕了过去,只得又送回撷英园,好好将养身体。
      此时的国公府里人多事杂,三小姐只留了裁锦和有鱼二人在身边服侍,其他人则被调出去,在府上其他地方做临时的差事。
      上官霭认不得几个人,年龄又不大,只能被分去糊白鞋。
      糊白鞋的多是她们同岁的丫头,挤在一间只有小窗的屋中,围坐在火盆旁,重复做着同样的事。
      “上官霭!”一个熟悉的声音凑了过来。
      是海春和。
      “是你。”上官霭挪了挪身子,给海春和腾出一点地方,示意她也坐着。
      海春和手里攥着鞋子和白布,热热切切地凑上来对上官霭道:“你如今是在三小姐院子里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个小丫头都听到了,便侧过脸来瞧。
      上官霭不愿将此事拿出来说,便胡乱点了点头。
      “我在南厨房里做事,跑腿干杂活的,你要是想我了,就到南厨房来找我,我给你留甜糕吃。”海春和亲热地搂了一把上官霭的肩膀。
      上官霭轻轻避开:“好。”
      她才不想海春和,只是懒得跟她再多废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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