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妍》三山九塔

24、第24章 回忆

　　看上官霭玉面通红，裁锦心中简直又疼又爱，恨不能一口咬上去才好。
　　咬是开不了口的，但手脚却可以动。
　　她手下用劲，将上官霭直接搂进了自己怀里，对着她通红的脸贴了上去，轻轻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想过我没有？”
　　上官霭被这口气吹得汗毛倒竖，但又觉得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回来了，那感觉自天灵盖起，顺着脊梁骨一路爬下来，钻进她骨头缝里，让她从骨子里就痒痒的……
　　痒痒的……
　　上官霭闭上了眼，硬得像木头一样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倚在裁锦身上，像一挂软绵绵的口袋。
　　裁锦低头看她侧脸，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是受了惊的蝴蝶翅膀；淡红的双唇轻轻开合：“想。”
　　“我不信。”裁锦娇娇地哼了一声，又在上官霭耳边呵了口气：“你证明给我瞧。”
　　上官霭觉得这人简直没道理，但她为什么要有道理呢？
　　是啊，裁锦在她面前，为什么要讲道理？
　　她在裁锦面前也不想讲。
　　于是她轻轻拉过裁锦的手，轻轻捏了两下，然后将这只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那手香而软滑，温凉温凉的，贴在滚烫的脸上正好舒服。
　　裁锦的小指和无名指蓄了寸许的指甲，此刻正微微翘着，怕划伤了她的脸。
　　二人就这样靠在一起，一时无话。
　　裁锦大拇指指腹轻轻在上官霭的脸颊上蹭着，这张脸上未施铅粉，只有弹而嫩的皮肤，她的手蹭在上面，只觉得是从未有过的舒服触感。
　　“你时时在我身边，让我摸你的脸好不好？”裁锦轻声说道。
　　声音如同梦呓一般缥缈而不真实。
　　“好……”上官霭一面不由自主地应着裁锦的话，一面在心中觉得自己疯了。
　　她什么路都不想走了，不想往上爬了，不想陪三小姐出嫁了，不想当什么大妾小妾了……
　　她只想在裁锦的怀里醉生梦死，让她摸一辈子自己的脸。
　　“瑞霭……上官霭……”裁锦低低叫着她的名字。
　　“嗯……”
　　“我们都不嫁人好不好？等你再大些，我们一处过日子好不好？”裁锦的身子轻轻摇晃着，带着上官霭的头也随着晃。
　　像是坐在秋千上一样。
　　上官霭觉得裁锦的话简直是消磨斗志的靡靡之音。
　　但她发现，自己也确实离不开这靡靡之音。
　　“好……”
　　她情不自禁地应着。
　　恍惚中，她想起，裁锦似乎是有婚约的，那个在裁锦面前完全提不得的名字——长富。
　　她又忽然明白，裁锦不愿出嫁，根本不是贪恋什么二层主子的快活，一面是舍不下三小姐，另一面……
　　她不可能会爱上长富的。
　　她有她。
　　“瑞霭！好好的你又上哪里去了？三小姐屋子里的书你管不管了？快堆到天上去了也看不见？！”百灵的声音像一记惊雷劈在门外。
　　上官霭和裁锦慌忙分开，各自端正了坐姿，上官霭还十分心虚地拢了拢鬓角散开的碎发：“哎，收拾了点东西，就来，就来。”
　　说着，又慌忙站起身，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快步走了个来回，这才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去。
　　甚至不敢再多看裁锦一眼。
　　裁锦坐在一旁，看着上官霭的背影远去，忽然“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上官霭也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她心情好极了。
　　*
　　看到书，上官霭才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教裁锦认字了。
　　没关系，日子还长，等她认得一两千个字了，再带她来看书。
　　话本也好、诗词也好，只要她喜欢，自己尽可以一一讲给她。
　　想到此处，上官霭脸上神秘的笑意忽然凝住，手上的书也半天没放回书架上去。
　　哪里来的什么日子还长？
　　裁锦十七岁生日都过了，眼看中秋过了，这一年就要结束，明年开年她在别人口里就是十八岁的人了。
　　十八岁啊……
　　裁锦虽然在她心尖儿上，却不是旁人的金枝玉叶，哪里拖得了出嫁的时间呢？
　　况且二夫人一直视她为三小姐身边的祸害，恨不能马上伸手拔了才好。
　　上官霭忽然就难以提起做任何事的兴趣，只想在裁锦出嫁前的这段日子里好好跟她腻着，多攒一些回忆，供来日细细品味。
　　只是没想到，她也不过就是十多岁的年纪，就要靠回忆度过余生了。
　　简直不敢多想。
　　除去这层绝望，上官霭心中有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如果那个长富是个整日吃酒赌钱打老婆的人呢？
　　倘若裁锦嫁过去，没了府里大丫鬟的仰仗，由着长富一家人欺负呢？
　　上官霭将手里的书插回架子里的空位，微微眯了眯眼——她要去查查看，这个长富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
　　上官霭心头百转千回的这一小片时间里，裁锦已经将画眉等人的疑惑解开，有鱼拉痢疾病了一段日子，挪去外院一块专门给生病丫鬟住的屋子里住了一段时间，才回来就听说如此震惊的消息，一张蜡黄的脸上都现出几分红晕：“这还了得？倘若她再在府上住一段时日，恐怕全府就没有能逃过她眼的人了！”
　　裁锦戳了她一指头：“也就你心大似海，觉得她这种手段像回事。”
　　画眉刚起了个话头：“那她为何……”
　　又叹了口气：“算了，我不问。”
　　画眉说了不问，就算有鱼肚子里还有一万个问题也不敢问，唯恐在画眉面前丢了份儿，只等着单独的时候找裁锦问个痛快。
　　*
　　上官霭下值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在府上出出进进，早就记清了大部分要走的路，就算是摸黑，只要能有一道月光不被云层遮盖，她就能找到自己要走的路。
　　但她还是在后腰别了个比拳头大些的玻璃气死风。
　　也就是三小姐有这些东西，玩过之后又丢去一边，她们要用自己取来便是，甚至连跟三小姐说一句都不用——三小姐嫌烦，根本不听。
　　倒便宜了她在府上出进方便。
　　上官霭拐去了南厨房，她有个极好的由头，海春和。
　　“你肚子饿了？来，我给你煮一碗面。”海春和现在已经是南厨房的二等丫头，可以上灶煮奴才们要吃的东西，主子的暂时还碰不得。
　　“有点。”上官霭叹了口气：“也是近日心里烦，没什么去处，便来你这里坐坐。”
　　海春和殷勤地帮她端上了几碟小咸菜，又摸了一颗卤蛋给她：“给，这个比荷包蛋更有滋味些。”
　　上官霭接了，小口啃下来指甲盖大的一点蛋清，在嘴里滚了个来回，囫囵咽了下去。
　　“晚上忙么？”她状似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海春和说话。
　　“旁的倒没什么，就是三夫人怀孕害喜，白天吐了的东西晚上还要吃回来，所以这里整夜都预备着。”海春和对蒸锅努努嘴：“嬷嬷们白天都弄好了，晚上要吃，我只消生火热一热就行，不费事。”
　　上官霭点点头，也看出了三夫人在府上的尴尬地位。
　　三爷是庶出，跟老太太关系本就淡淡的，本来还有个外地的差事，但因为要给老太爷丁忧，只能回京宿在府里，他没有惹是生非的习惯，于是这几个月便又给自己宿了个孩子出来。
　　三夫人嫁鸡随鸡，三爷怕惹事，她也尽量的息事宁人，夜里要东西吃都不肯劳动嬷嬷，只消海春和这样的二等丫头给她热一份就行——就这还要花上百来个大钱，还要给厨房说些好话。
　　上官霭看三夫人行事如此，便猜到三爷也不是多得势，那长富跟了三爷……也是没前途的。
　　她一面担心长富没前途，往后裁锦埋没在琐碎的日子中消磨岁月，又怕长富太有前途而跋扈，待裁锦不好。
　　“想什么呢？面都坨住了。”海春和伸筷子挑了挑上官霭碗里的面：“快吃。”
　　“想以后的事。”上官霭笑笑，吃了一筷子面。
　　“原来你也愁这个么？”海春和瞪大眼：“我从前觉得你特别笃定，想什么也一下就能想明白，从来不用发愁将来。”
　　上官霭苦笑一下——她从前也是不愁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面冷心硬做下去就是了。
　　现在却……
　　却多了个裁锦。
　　“也不是愁。”上官霭将筷子搭在面碗上：“没那么笃定，我很外强中干。”
　　海春和上下打量她一眼，摇头，认真道：“我觉得也不像。”
　　上官霭懒得再跟海春和解释什么，便岔开了话题。
　　海春和则兴致勃勃地跟上官霭分享她挣到的钱。
　　那钱她都一个一个存在小钱袋里，钱袋贴胸口带着，里面甚至还有一张五两的银票。
　　上官霭便很佩服海春和的囤钱能力，她来府上这么久，一个子儿没攒下，还赔出去些钱，里头还有裁锦给她的。
　　看到上官霭惊讶的脸，海春和心满意足地收起钱袋：“我就等着赎身了。”
　　上官霭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别过脸看一旁的灶火，不开口了。
　　官奴赎了身，奴籍是削不去的，也不过就是在府外头接着当下等人罢了。
　　与其在府外头当下等人，还不如在府里当，少说还能吃饱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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