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妍》三山九塔

15、第15章 新计划

　　“怎么没让紫苑她们帮你洗？”百灵服侍三小姐梳洗，出来倒水时看到裁锦正坐在小杌子上搓洗床单，便笑着问道。
　　紫苑几个跟上官霭一样，都是撷英园的三等小丫头，上官霭现在担着个三等虚名，实则在行二等丫鬟的事，而紫苑等人则是切切实实近不得主子身，平日里只能做些杂活，甚至还要伺候裁锦等人。
　　“晚上睡觉没小心，弄了点腌臜上去……也不好叫人家洗。”裁锦没有抬头，双手飞快地搓洗着床单上的污迹。
　　百灵正要进门，却被裁锦又叫住：“百灵，从前……”她压低了声音：“从前二夫人有没有送人去过椿龄院？”
　　百灵皱了皱眉，没想到裁锦会忽然这么问她。
　　见百灵犹豫，裁锦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如果没有，百灵会脱口而出，她现在犹豫，自然是有过，她现在只是在心中权衡该不该说罢了。
　　百灵抬头朝屋里看了一眼：“现在不好说，等午饭后三小姐歇晌，我叫上画眉单独跟你说……别叫有鱼过来，她心思浅，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容易露馅。”
　　裁锦点头：“好，听你的。”
　　*
　　午饭后，三小姐在书房塌上歇了，裁锦留有鱼在跟前伺候，有鱼也困得睁不开眼，正好能趴在三小姐塌边歇一阵子。
　　百灵叫上画眉，裁锦叫了上官霭，四人进了平日里她们做针线的廊庑里。
　　“从前是有过的。”画眉手里把玩着一枚顶针：“那丫鬟姓甄，这姓不常见吧？”
　　说到“常见”二字时，画眉刻意加重了语气。
　　在座都是聪明人，对府上上下都了解不少，就连才进府半年多的上官霭也马上反应过来，二老爷——现在的国公爷，有个姓甄的姨娘。
　　甄姨娘没有生养，也没刻意争过宠，除了定省的日子，很少见她出门。
　　“我们服侍老太太这么多年，她没往二夫人身边伸过手，跟先二夫人也处的相安无事，偏生就是现在这个二夫人来了，摩擦也就多了。”百灵冷笑道。
　　上官霭冷眼旁观，也觉得老太太已经算是个不错的退位主母了，就算不站在三小姐这边看，她也喜欢不起来二夫人。
　　“当年甄姨娘被二夫人塞进椿龄院，手法也不怎么高明，两三个月之后老太太心中就有数了，之后不知怎么跟甄姨娘说的，反正甄姨娘是再也不信二夫人了，过了几个月之后，老太太便把她赏了二老爷。”百灵说道。
　　“二老爷是个孝子，收个把通房算什么？后来开了脸，还摆了几桌席，算是给足了甄姨娘面子。”画眉在旁边接了一句。
　　“老太太喜欢年龄大的伺候，这么明目张胆送人进去定会被察觉，但如果二夫人从小就将人送进去呢？”裁锦问道。
　　“年龄小的？年龄小的连老太太的面都见不着，要她何用？”百灵皱眉。
　　“所以这人才能一直被留着，直到能用的时候。”画眉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怕老太太什么时候要对她不利。”百灵冷笑：“府上很多事，说白了都是利字当头，老太太是个金库，她才带来几两银子？自然没有老太太气长。”
　　的确，许多事，说白了都是钱的事。
　　上官霭心想。
　　她在想一件更大的事。
　　府上唯一能将二夫人按下去的人就是老太太，二老爷是出了名的孝顺，就算是有心偏向夫人，也不可能在管内宅这些事上忤逆老太太——老太太治家几十年，翘起跟脚趾也比二夫人高上许多。
　　如果老太太能动手压下二夫人去，让二夫人没有那么大权力，或者再也不信任她，不准她插手任何关于三小姐的事，那么……
　　二夫人无论想对三小姐做什么，都肯定是不成的。
　　驱虎吞狼，还是驱虎吞狼。
　　只是这虎也太难驱了些。
　　见上官霭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发呆，裁锦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
　　上官霭抬起头，她却又不敢跟她对视了。
　　一对视，就能想起昨晚的事。
　　她怎么都自然不起来。
　　上官霭也自然不到哪里去，听裁锦问话，她的脸马上就红了。
　　昨晚是怎么回事，她一直到迷迷糊糊睡着都没想明白，还好今天裁锦忙着洗床单做事，没再搭理过她，让她好好消化了一番自己的情绪。
　　上官霭垂下眼睛瞟向其他地方：“只是替老太太不值得。”
　　她知道，百灵和画眉是不可能将三小姐的利益放在老太太之前的，只能慢慢激起她们的情绪，让她们将这份情绪转达给老太太……
　　老太太现如今守了寡，恐怕心性也会多少变一些，如果受到刺激……
　　很有可能变得疑心重重，再也不肯只放权给二夫人一个人了。
　　“你巴掌大点个丫头，反倒替主子不值得起来？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裁锦淡声道。
　　对上官霭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她也许就不会误会什么了？
　　裁锦心想。
　　“让姐姐们笑话了。”上官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只是觉得，老太爷刚过身，二夫人却像是得了多大好处似的，鼓着劲儿将府上所有事都抓在自己手中，生怕老太太要了去一样。”
　　的确，二夫人是这么做的，她们都感觉到了。
　　气性大些的百灵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老太太好性儿，有人就愿意蹬鼻子上脸！”
　　裁锦见上官霭并不与她争辩，心中便存了个疑影——她觉得上官霭也在故意躲着她。
　　她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人过不去此时，不想对方也是。
　　这么一想，她心中又开心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能影响到上官霭心绪的。
　　“可老太太现在一味吃斋念佛，早就不管这些事了。”画眉重重叹了口气：“只怕往后……咱们都得看二夫人脸色过活。”
　　她们在府上的日子还长，又是从前服侍过老太太的，往后只怕更难过了。
　　但要她们做出那等背弃旧主的事，她们又是决计做不出的。
　　坐在角落里的上官霭又开口了：“只盼着有人能向着老太太些，别一味让二夫人当先就好，只可惜现在……仿佛府上也没这么个人似的。”
　　这番话倒让其他三人愣住了。
　　这是她们时常经历，却从来没考虑过的事。
　　裁锦还记得自己亲娘是先二夫人身边的亲信，就算是亲信，先二夫人也照样用了另一个嬷嬷来分她娘亲手里的活与利，先二夫人都懂得如此，难道老太太就不懂么？
　　她只不过是存了不再争这一摊事的心罢了。
　　想穿了这一层，裁锦骤然觉得上官霭说得每一个字似乎都是算计好的，有意要将她们所有人的想法引到这里来一样。
　　她有些讶异地看向上官霭，后者仿佛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带着几分促狭对她眨眨眼。
　　与上官霭有了共同的秘密，甚至有些心意相通的滋味，裁锦心里又是一阵甜。
　　但甜归甜，凭她们几个想影响老太太的心意，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裁锦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事只能想想罢了，她们还得好好守着三小姐过日子呢。
　　见裁锦脸色变了几变，上官霭心下便了然：裁锦等人自然是不敢做这种事的——她倒是真没指望过裁锦去做。
　　但她敢。
　　上官霭低下头——她心中已有了另一个想法。
　　*
　　临近三小姐生辰，府里上下忙忙乱乱，都在备着一场严肃的宴席，因为老太爷过身的缘故，三小姐此次以及笄为主，不提庆生的事。
　　上官霭找了个午后，偷偷跑向了椿龄院的方向。
　　“你是哪个院里的？在老太太门前晃什么？”
　　椿龄院的丫头仿佛气都比别处的丫头更长几分，见着上官霭一身三等丫鬟打扮，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直接要赶她走。
　　“姐姐能否给我行个方便？”上官霭上前，递上了一个小荷包：“我找椿龄院白芙。”
　　“你是哪个院里的？先告诉我再说。”那丫鬟不接上官霭的荷包，但目光还是在荷包上扫了几扫。
　　“我是撷英园的瑞霭，白芙是我同乡，我父亲与她父亲是旧识，我想找她打听些家里的事。”上官霭说着，神色便黯然了下来。
　　那丫鬟也听说过府上有些丫头爹娘曾经都是当官的，只不过因罪被砍了头，想来这瑞霭也是其中之一。
　　她有些心软，便接了荷包，但倨傲的姿态还在：“往后可不能这样了，没这个道理，我今儿就给你开一次口子，你别觉得我好性儿，我是瞧你可怜才如此的。”
　　上官霭千恩万谢了一番，终于等到了白芙。
　　见是上官霭，白芙瞪大了双眼：“怎么是你？！”
　　“我……我对你有话说，你过来一下。”上官霭伸手挽了白芙的胳膊，在旁人眼里，她们二人的确是亲热的一对姐妹。
　　“有话快说，别拉拉扯扯的，等下我还要去给兰花浇水呢！”白芙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对上官霭说道。
　　上官霭挽她也十分不自在，此时白芙自己抽出胳膊反倒是让她觉得轻松了几分。
　　“我想……我也想跟你一样……寻个更好的去处……”上官霭低声嗫喏，仿佛在说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
　　白芙便用玩味的目光打量了一番上官霭，嘴上却一点也不放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