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哑妻》秾裕

13、错觉

　　烛光映照着女子水蓝色的睡裙，暖了些色调，显得身材高挑的她温柔可亲。

　　肩后是一头研润的黑发长垂，半湿半干的状态，泛着沐浴后的粼粼水光，恍若出尘的水仙，空灵而芬芳。

　　苏婵嫣未料他今晚会早回半个时辰，去浴房慢慢梳洗完，才折腾回房。

　　此刻都有些不知所措，她淡淡上前比划：【你回来了。】

　　薛凛错愕盯了她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嗯。”
　　而后心绪平静，等着小哑巴像往常一样，伺候他宽衣歇息。

　　男人低头一看，发现她踮着脚给自己解上衣的姿态，好似当年，苏小妹举着酒杯喂萧峣喝酒那般热忱，当时他就坐在旁边的桌上，嫉妒地看着他俩亲密无间的样子。

　　强烈的占有欲和羞耻的背德感，撕扯着他的心。
　　他忘不了的白月光，变成了生死之交的战友之妻。
　　多么荒唐。

　　索性他遇到了容貌相似的苏婵嫣，弥补了这卑微的遗憾，也自欺欺人地掩盖了心中龌龊的欲望。

　　“啊……”
　　不知不觉，苏婵嫣已经帮他收拾妥当了。

　　薛凛侧目望去，见她径直走向桌边，拿起了那两串糖葫芦，而后一脸喜色地来到他身边。

　　大方地分了一支给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极致的爱慕，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薛凛愣了一下，差点就伸手去接了。
　　但转念一想，他觉得这可真幼稚。

　　这小哑巴爱吃甜食，就以为谁都像她一样是个小孩儿心性吗？
　　他可没想过要吃这酸不酸甜不甜的玩意儿。

　　想罢，薛凛背着手，刻意地克制，眼睛看向别处，冷声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啊……”苏婵嫣以为他是担心糖的来源不干净，就抬手比划解释了一下：【是萧老板请的。今天我去他堂里帮忙，小伍去买了一根糖葫芦树回来，顺便分给我的……】

　　【这家的味道特别好，我有两支呢，你要吃吗？】

　　“不要……”薛凛口是心非地别开脸。

　　“啊？”苏婵嫣有些诧愕地干笑两声。
　　刚刚见他偷偷摸摸地站在桌边，打量这两支糖葫芦。还以为是想吃的呢。

　　原来是自己多想了。夫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可能和她一样穷酸，对两支糖葫芦都宝贝得不行。

　　苏婵嫣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闷声不吭地背过身去。
　　抿了抿唇，自己小心谨慎地吃起了其中一串糖葫芦。

　　薛凛瞥见她那张失望的小脸，下意识又把人当成了心里的白月光，小声喃喃：“玲琅，我……”

　　他情不自禁，有些怜惜地追上去，反悔道：“等一下，有那么好吃吗？我尝尝。”

　　他霸道地从苏婵嫣手里夺回那串被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芦，动作急躁，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粗鲁地抢走了。

　　那糖渍从唇边划过，连带着沾上了她雪白的侧脸，染了一层甜美透亮的红。

　　苏婵嫣无辜地望着他。
　　薛凛刚要下口，顿时又被她可怜的模样弄得清醒了。

　　苏玲琅从不会用这种卑微的目光看他。
　　薛凛丧气地放下糖葫芦，冷淡问她：“怎么了？我不能吃？”

　　苏婵嫣惶恐地摆头，赶紧把另外一串糖葫芦也奉给他，目光真挚。
　　他无端反感这小哑巴的殷勤。

　　薛凛皱眉：“怎么想起来买这玩意儿吃？”

　　苏婵嫣愣了一下，她刚刚不是解释过了吗？难道薛凛根本没有看她比划了什么吗？

　　她又重复比着手势道：【不是买的，是萧老板请的……】

　　“……你是说，这是那个乐康堂老板给你买的？”薛凛像是理解了什么，反问她。

　　苏婵嫣迟疑点了点头，抿抿唇，又比划道：【不是给我买的，是大家都有……】

　　“……”
　　薛凛见她点头的那一瞬间，心里莫名的火气，一下就窜上来了。

　　什么狗男人的东西？也敢带回家里来？
　　他怒不可遏，将手里的糖葫芦暴力扔出窗外，连带着她手里那串也给扔了。

　　“啊……”苏婵嫣瞪大双眼，迟钝反应过来，下意识跑去外面捡。

　　薛凛更加怒气上涨，吼道：“不许去捡！”

　　苏婵嫣害怕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盛怒的男人，抬手试图解释：【我……】

　　“啊……”
　　她一个字都没比划完，就被薛凛狠狠攥着手扯回身前。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呜……”
　　苏婵嫣被他凶得瑟缩了下肩膀，顿时泪眼朦胧地低下了脑袋。

　　“……听清楚了没有？”
　　见人没反应，男人不耐烦地扯着她纤细的手腕晃动，力道越见加重。

　　“啊……嗯……”苏婵嫣疼得嘶嘶抽气，慌乱地点头答应。

　　瞧见了小哑巴可怜的眼泪，薛凛松了手，有些烦躁。
　　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这么爱哭，哭得梨花带雨，让所有人都为她倾倒。
　　大抵是一种变相地勾引男人的手段。

　　薛凛忍耐地别开脸去，冷冷道：“后天是慈宁侯千金的生辰宴，你好好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别在外面哭得丢人现眼。”

　　“啊……”
　　苏婵嫣抹了抹泪，有些迷茫。

　　他怎会突然有带她去赴宴的想法？他不嫌弃自己哑巴的身份，给他丢脸吗？
　　这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安慰吗？

　　一刹那，苏婵嫣千头万绪，琢磨不透薛凛的想法。
　　只好怯怯望了眼男人的侧脸，小心翼翼地点头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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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夜深，屋内熄了灯，哭声反倒又起了。

　　＊

　　药堂里。
　　苏婵嫣无精打采地坐在窗边待诊。

　　今日店里生意冷清了些许，大抵也有一些药物短缺的原因。
　　抓药的伙计们闲闲地抱手站一边，哈欠连天，也显得很懒散。

　　苏婵嫣估量着时辰，左右环视了一圈，寻找小伍的身影。
　　她冲小师弟招了招手，表示有问题要问。

　　小伍擦了把才抓过药的手，兴冲冲跑过来，笑道：“嫣师姐，有什么事吗？”

　　苏婵嫣抿了抿唇，比划道：【小伍，可不可以让我见见萧老板啊？我想跟他请一天假。】

　　“请假？明天吗？”小伍追问道。
　　苏婵嫣认真点点头。

　　小伍笑了笑：“哦，那不用啊嫣师姐。”
　　【为什么？】苏婵嫣不解问他。

　　小伍开心说：“因为我们明天也放假呀。我刚刚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

　　“啊？”苏婵嫣神色错愕，垂眸思量。

　　小伍补充说：“萧老板明天有事儿，也不会来堂里，所以师姐你放心休一天假就是了。”

　　“……”
　　苏婵嫣凝眉：这古怪的药老板也自己给自己放假玩吗？

　　小伍眨了眨眼，调侃说：“而且嫣师姐你不用拘束的。萧老板跟我们交代过，你什么想来就来，不用跟他说的……”

　　“昂……”
　　苏婵嫣颇是意外：那老板怎么突然如此通情达理了？

　　她轻轻点头，比划说：【嗯，我知道了。麻烦你代我向他说一声谢谢。】
　　小伍表示十分乐意：“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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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婵嫣收拾妥当，跨出药堂的门槛。

　　正要往将军府方向回去，不知怎地，心口忽然一阵痉挛。

　　恍惚中，她听见身后的阁楼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哭泣的呼喊，令她心神一凝。

　　那是一声分明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