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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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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撕心裂肺般的凄厉惨叫激得我浑身汗毛一根根竖立。
前行了一阵,浊浊魂水悄然退却,豁然开朗,是一间房。面无表情拿着铁钳的狱卒,挣扎嚎叫着的亡灵。
满地尽是血淋淋的舌头。
我身边的二十四条冉遗嗖嗖地冲上去抢夺起来。争食。
“哈哈——”
突兀一声笑,吓得我一个激灵。
荧荧鬼火忽明忽灭,乌木椅子上坐了个女子,凉凉看着我。
我仔细一瞧,正是前阵子作客东海的冥府公主。
“东海仙使何以私闯我这拔舌狱?”她这个语气十分不善。
我以为,私闯牢狱之人大都为的是劫人,而我此次前来实无这个目的,倒不知这牢狱有何值得闯上一闯的。
“女戚公主,”我依着东海之礼冲她揖了揖,“在下不慎走错了地方,误会一场。”
“哦?”她眸光一转,扶了扶盘在头顶的发髻,道,“你却是要去哪个地方?兴许我可以给你指一指路。”
我原本想着从冥府正门新走一遭,找个守门的小鬼问一问那一株三珠雄木生在何处。眼下既然遇着了冥府的公主,那就请教她好了。
“你以为你能活着见到三珠么。”她从椅子里站起身来,一丝嘲讽,“冥界十八狱底,有你要找的那棵树。你运气好,一来就是第五狱,只需再下十三层即可。”
我愣了一愣,抓住了她话中的一个关键,“我下那十三层地狱,是作个路人,还是须同那些鬼魂一道受刑?”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事。
“即便是路人,又岂是走得过去的?我倒是不舍得指你这一条死路。”她忽又一笑,手心一转,变出一个小瓷瓶,“你也委实不必白送了这条命。这大约就是你要的东西。”
我将信将疑接过小瓷瓶,打开一看,竟是一颗隐隐流转着玉泽的药丸,确然是三珠的气息,而这气息又同那日灵山上那一株略有不同,雄浑而又厚浊,还有一丝异样。
“你来这一趟,我便已猜到是为了他。”她又坐回那一把乌木椅子,凉凉地,“殿下气贵尊胄,女戚十分钟情,更是万分舍不得他受苦。然而他却被你给迷了神智,以致有了今天这一难,我以为十分的不好。你不要怀疑,这的确是一颗解药,不过添了一味无害之药,好使他对你忘情。你拿这解药回去,也算是还了欠下他的。”
我怔了半晌,不甚理解她说的这一番话。如何就到了这个地步。
“怎么?舍不得使他忘情?”她站起身,飘飘摆摆向一方走去,“那也无妨。你送了命,我便亲自去献解药给殿下。”
她笑着走远了。我一算时辰,顾不得细想,收好那个瓷瓶,催动仙障护体,往下走去。
一路上腥风血雨,惨叫声叫人肝胆俱裂。
过去习因果之道,书本上有一句总结,哭哭啼啼,凄凄惨惨,是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便依次堕入十八狱受刑。当时只糊里糊涂跟着念了,却没想到自己还能亲眼见着这一幕,诚然这一幕不如不见。
我念着阿弥陀佛一路走,过了车崩狱,陡然间一阵阴风,天寒地冻。
丝丝寒意窜往四肢百骸,我打着寒战,这一阵狠似一阵的寒意端是熟悉,那日寒咒发作,便是如同堕入这一层寒冰狱,五感渐失。
一声轻微的呜咽,从我的包袱里传出来。我抖着手解开包袱,竟是九婴。我特意没带上它,却不想它竟趁我收拾东西之时钻了进来。
冰天雪地满眼苍茫。
九婴绕在我手腕。我将包袱里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弃了包袱皮,看一眼方向,继续前行。
行着行着,没留意一方冰石,将要绊一跤,却被一个人提了站起来。
“果真是你。”他将我一抱,布下一道结界,泛着银紫的光。
他的长发在寒风中张扬起舞,发丝缠绕双眸。淡雅蓝袍微微飘拂。
我十分震惊,“你怎么、怎么入了地狱?”
他一叹,“本来在冥府正殿上坐着用茶,倒无须入得地狱。却无意中闻见几个小鬼讲起一位勇闯十八狱的东海女仙使,我便下来瞧一瞧这位英勇的女仙使。”他将我抱得更紧了。
我干干一笑,“还好,不算多英勇。”
话没说完,平地一阵飞沙走石,天地一瞬间变了颜色。
我被梓潼帝君紧紧抱在怀中,一起在下坠。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心亦是一直往下沉。
他轻飘飘在我耳边道:“黑暗狱为一十四层,下边还有刀山、血池、阿鼻、秤杆最后四狱。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十分后悔,连累他跟我一起受罪。我原想着,十八狱走一走,走不下去回头是岸。走到这一步,我清楚倘若执意走到底,定是见不着生天了。想必他也是清楚的。
只是,回头已瞧不见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