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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   再睁开眼,却见到了三殿下。

      他蹲下来,瞧了我一阵,“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怔了半晌方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倚着那一株三珠。梓潼帝君却已没了踪影。

      我将要站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力。

      “不要动。”他倾身将我抱起来,“累了便接着睡罢。”

      虽不是第一次被他抱在怀,但这么抱着走路却实在是头一回。我悬着空的身子僵了一僵,攀住他的肩膀,小声道,“我倒是不累。只是觉着头沉沉的。”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湖边的夜风吹着凉。”

      确实是有些凉飕飕的。

      我心中暗自一叹,现在却倒是不比从前了,这一身仙骨还不如一株柳来得瓷实。

      他一面走一面说,“我同南华真人论法到一半,不见了你,便出来寻你。以为你去了太华苑找太乙天尊,赶过去,你却不在。”

      我一个寒战。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便又去了文昌帝君那儿,以为你去找他了。这一回却是连他也没见着。”

      丝丝寒意,经四肢五脏六腑,在我身体里游走。

      我抬眼,三殿下沉着一张脸看着我,在说什么,我却丝毫听不见。从发丝到足尖似乎都在开始僵硬,风寒突然变作奇寒,我不住地哆嗦。

      他那一张脸,没有一丝血色,望着我一阵失神。

      眼睫毛结着冰碴,沉甸甸的。我强睁着眼看他,生怕一阖眼就再也睁不动。

      他好像使了个术,瞬间抱着我挪腾到了屋中。

      他在床边坐下,抬手撩起我额前的碎发,眉心处,丝丝缕缕的气泽流进体内,绵绵不断,如一场春风吹遍寒山。

      然而这一座寒山却委实冥顽,那春风在十二经脉里走了三四遭,终于不再是游离在外的一缕清风。春回大地。

      我始一能动,浑身立时一阵麻涩酸疼似千虫噬骨,软软瘫倒在他怀中。

      他抚摸着我的脸,一双手微颤,“音儿,是谁给你下了这寒咒?”

      我心中一凉。

      “你是怎么睡着的?”他眸中涌动着什么,身上很僵硬。

      我犹豫了片刻,便将之前遇着梓潼帝君的那一段经过讲给他了,“我不晓得他怎么却陡然不见了,也不晓得我又怎么睡着了。”

      他沉默了半晌,眼眸一阵莫测,沉着声问我:“你一直与他在一处,没见过旁人?”

      我点头,又道:“之后睡着了便保不准了。兴许来过人我却不知道了。”

      他搂着我,不说话了。

      突如其来一阵寒冰刺骨,我又没来得及说上一声,便再说不出话了。

      冥界十八狱之中有一层寒冰狱,传闻是将每一节骨胳都用玄冰冻住,再一节节这么敲碎,受难的生魂死魄虽是已经没了血肉,却一样感同身受着。

      我现下这滋味,大约就跟那寒冰炼狱一般。

      三殿下显是察觉了。他将我放在床里侧,在我身边打起坐来。他周身气泽缭绕,墨发披散着,衬着一张脸惨白。丝丝缕缕的气泽汇到他的眉心,隐约一点虹光,如霓似幻。

      一阵缥缈的琴声,在我的神识中忽远忽近,音律悠悠,似蔓草缭乱追逐春生那般涤荡我的每一脉骨血。琴声所过之处太极复苏。

      一丝凉意东躲西逃,却快不过琴声,立即被缠绕着扶摇而上。我屏息的一霎那,眉心似有什么挣了出来,一缕青荧瞬间没入他双眉之间。

      他的身子一震,睁开眼,眸中一派沉寂黑夜。

      “没事了。”他在我眉心处一拂,淡笑着说。

      我盯住他半晌,心底沉得厉害,艰难道,“那寒咒却不是到了你的身体里罢?”

      他收了手,面上还是不动,叫人瞧不出端倪,讲的亦是轻描淡写,“我的修为,这个咒却是没什么的。倒是你,再受不住一次发作,之前两次折腾伤了元气也还是要好生补回来。”

      他说的这个话,我听着心中一阵伤心。

      我不确定他这般轻描淡写到底是做来宽慰我的,还是那个寒咒它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寒咒,可我知道,倘若他受着那一段寒冰狱的罪,我却是没有那个仙术能将在他体内的寒咒引出来。

      “你可是还觉着哪里不好?”他将要捉我的脉来诊一诊,眉头皱着。

      我低头寻了他的手按上我的脉,笑着道:“没有哪里不好,你放心罢。”

      做这么一个笑,我心中却是十分勉力。

      他正经诊了我的脉,道,“嗯,真是。”

      我又勉力笑一阵,想着勉力不了许久,他总归该睡了。

      他似是瞧出我的想法,将锦被抖开,两个枕头放在一边,温声道:“今晚便这么睡罢?”

      我望着那一床绣纹华美的锦被,半晌回了神,火红着一张脸将要翻下床,翻到床边却猛地想起来他身上的这个寒咒万一在夜里发作了呢?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我踌躇了片刻,便又敛眉顺目挪了回去,面着墙默默躺下。

      他没说什么,我感觉到他在解衣服,然后也躺下了。

      我望着墙走了一阵神,心里叹了几回气,直到身上微有凉意,才想起来我面着墙壁躺下时忘了扯一截锦被,也有可能不是忘了,而是我的神识隐约认为三殿下受了寒咒更需要那一床锦被,是故一片被角没沾地将那锦被全留给了他。

      可眼下我发现,寻常人夜里也少不得那一床被子。

      我转了个身,抬眼却正对上一双笑意深浅的眼眸。

      “你过来一些,灵山上的夜风甚凉。”他枕着枕头拥着锦被轻飘飘道。

      我以为他裹着那一床锦被还觉着凉,顾不上旁的便去试他的体温,他却捉过我的手那么一拽,将我拽进了怀中,锦被将我跟他两个严严实实裹在一起。

      “睡罢。”他轻声道。

      他许是因之前那一番动作损了些精神,面上真瞧着乏了,闭着眼很快睡着了。

      我睁着眼细细端详了一阵他这一张脸,想起有一回撞见一溜仙娥私下议论,说的是上天、下地、东、南、西、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之十方世界已找不出更俊美的一张脸了。当时只觉得忒夸张,十方无量世界,没有谁走得遍去,却只为了寻一副俊颜出来。如今我自己抵着这容颜端详,恍然了悟,那仙娥这么说,是因为在她自己心中已没有比得上的了,便认定世上已无可以相较之人,诚如我现下这般。

      一个人身上令人仰望的事迹可以令这个人平庸的相貌不那么平庸,亦可令这个人俊美的相貌更加俊美。

      史书中的长琴殿下是个媲美远古创世之神的人物。

      过去在从渊,季厘讲的史书,但凡有三殿下的战事,一向是要穷尽详细反复的。譬如两万年前的一场长右之战,三殿下与二殿下离戎一道领兵讨伐南边叛乱的司幽之国。那一场战役,三殿下同司幽国的国君吴回斗法共九九八十一日,祭出的天兵神器旷古绝今。季厘便将这战事详详细细与我讲了九九八十一年。……

      我一面端详他的脸,一面想起史书所载,越想越觉得这样一个无上神勇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制于一道来历不明的寒咒,心中宽了一宽,想着寻个机会找到梓潼帝君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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