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月亮》易蓝音

5、小姐姐（1）

　　昨晚没睡好，到现在脑袋都是懵懵，何苗背靠着墙，心脏咚咚咚狂跳个不停，其速度不亚于昨夜被丧尸追魂索命。

　　她可能会得阿尔玆海默症。

　　毛细血管里的血直往上涌，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此刻的脸，必定是红彤彤一片。

　　热啊，好尴尬！

　　她昨晚穿的是件真丝睡裙，款式相对保守，但真的，很薄！！！

　　一想到她近乎半裸地穿过中厅，从一个陌生男子眼前经过，若无其事地经过，何苗就恨不得把楼板挖穿，找个地缝。

　　他会不会以为她在……，故意的，天呢，那画面，简直不敢回想。

　　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扒出内衣穿上，换上T恤和长裙，又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何苗对镜转了几圈，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打开门重新走了出去。

　　雨后的阳光格外地耀眼明亮，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华丽的地毯上绘成了金色的图案。

　　再远些，晴空万里，浩瀚的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明桥懒洋洋地侧坐在沙发上，简单的白T恤配黑色短裤，一只胳膊上绑着纱布，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天堂鸟的叶子。

　　墙是白的，树是绿的，他在光里。

　　听见有脚步声响，他从容回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像翠鸟掠过湖面，薄唇微抿，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四目相对那一刻，何苗的心骤然停顿，瞳孔不自然地有些收缩。

　　“小姐姐，营养费不含早餐的吗？”

　　“啊？”

　　明桥摊手:“你打算饿死我？”

　　还好，他没提别的，何苗将掌心浸出的细汗顺着裙边滑下，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想吃什么？”

　　“随便喽，能吃饱就行。”明桥百无聊赖地斜依着沙发背，“我都等了你半天。”

　　何苗惭愧，债主都快沦落成战俘，确实不应该。

　　“小区有家私房菜，味道还可以，或者去购物中心，你有没有喜欢的店？”

　　明桥偏头看她，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我们这种平民，没那么讲究，小姐姐，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很饿。”

　　何苗微乐，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难民。

　　“去楼下私房菜，很近。”

　　明桥晃了晃胳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手疼，走不动。”

　　何苗:……

　　也是，他这幅样子确实不宜出门，私房菜靠近B区入口处，还要绕过一条河，外面天这么热，万一伤口感染会很麻烦。

　　何苗掏出手机:“我点外卖，你有没有忌口的？”

　　“不吃辣椒。”

　　小区的私房菜好像是家川菜馆来着，何苗打开小程序看了眼，还真是，她在沙发旁坐下，点开外卖页面，问她:“中餐、西餐、快餐、特色小吃，你喜欢哪个？”

　　“我看看。”明桥跟着凑了过来。

　　他靠的很近，是个半包围的姿势，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药味，何苗把手机往那边推了推，只感觉周遭的气温都上升了几度。

　　明桥问:“你呢，想吃什么？”

　　“竹筒饭。”

　　“风情园那家？”

　　“什么？”

　　“风情园那边有家山茶花餐厅，竹筒饭做的还行，老板娘是傣族人，养了几只孔雀，就是有点远。”明桥说着回头看她，“不是平洲人？”

　　“不是。”

　　“我猜也是，南洲大学的？”

　　何苗睁大眼睛:“这你也能猜得到？”

　　明桥嘴角上扬，从身旁摸出一样东西放在茶几上:“我捡到了你的，校园卡。”

　　何苗:……

　　破案了，怪不得他会叫她，小姐姐！

　　“不打算道个谢，然后请我吃顿饭？”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那些流动着的不知名的情绪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徘徊，伺机而动。

　　何苗往后退了半步，直接将手机递给他:“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去倒点水。”

　　开放式的厨房，空间很大，厨具灶具近乎纤尘不染，都没怎么用过。

　　这套房子是她来平洲上学的第一年，宋女士给她买的，怕她在学校住不惯，怕她，想家。

　　何苗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顺带把长久束之高阁的碗盘也清洗了一遍，很漂亮的一套白瓷餐具，姥姥送她乔迁之礼。

　　姥姥说家天边的晚霞，人家的烟火，都是最能抚平人心的东西，事情再难，心情再坏，都要吃点东西。

　　吃饱了，才有力气往前。

　　生活，可以没有风花雪月，但不能没有一日三餐，漂亮的餐具就是柴米油盐中的那一抹亮丽风姿。

　　“小姐姐。”明桥悄然凑了过来。

　　“嗯？”

　　“你在想什么？”

　　明桥伸手替她把水龙头关上，何苗这才惊觉另一边水槽里，烧水壶已经灌满。

　　完了，真要得阿尔兹海默症。

　　她把水壶里的水倒出了一部分，用纸巾擦去多余的水渍，放回加热台上。

　　见明桥斜依着中岛台没动，问他:“选好了？”

　　“你手机，有人找。”

　　何苗第一反应是，要是林琛打电话过来，这可怎么解释，她快步去往客厅，拾起茶几上的手机，解锁屏幕，未接电话2个，来自同一个人。

　　不是林琛。

　　正犹豫着要不要置之不理，那个人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何苗握着手机去往阳台。

　　她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接到晴雯的电话。

　　“喂？”

　　“你好，苗苗，我是晴雯，好久不见。”

　　何苗目光落在远处CBD的标志性尖顶上，呵，好久不见，才不是呢。

　　至少上个月，她还在万象城见过她，当时她跟杜若燕在选蛋糕，晴雯挽着林琛的胳膊从店外经过。

　　“喂，能听见吗，苗苗，你在吗？”

　　何苗木然地扯了下嘴角:“好久不见。”

　　“是呀，我之前在国外学习，刚回来不久。”那端的晴雯听上去心情颇好，语调也是甜甜的:“我听林琛说你也在平洲，有没有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呀。”

　　何苗扭头回望，那株天堂鸟长得真好，葱葱郁郁清雅秀丽，于是这灼灼烈日洒于其上也变成了跃动的金色音符。

　　初见晴雯，也是这样的一个夏。

　　那天，她刚练完琴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铃响了，林琛牵着一个女子站在屋外。

　　她穿着性感的小黑裙，带着一顶宽沿的遮阳帽，十指芊芊染着鲜红的蔻丹，紧紧贴着林琛，笑的像朵向阳花。

　　她说:“你好，我是林琛的女朋友，晴雯。”

　　何苗并不觉得意外，她早在林琛的朋友圈见过她。

　　那年，她十六岁，高一的暑假末。

　　林琛在外地上大学，自从林家搬走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

　　何苗站在台阶上，大太阳晒的她眼晕，她恍惚地想，哦，原来是为了她呀。

　　林琛带着晴雯回来看望爷爷奶奶，顺带看看她，林家的老宅就在她家隔壁，那段时间，她从窗口往外看，总能不经意间看到俩人粘在一起。

　　高二寒假，林琛一个人回来，据说俩人已经分手，他看起来很痛苦。

　　高三课程紧，更没时间关注其它，林琛朋友圈里的人也一直在变。

　　再后来，她到平洲上大学，是林琛去接的她，每个周末他都会去学校请她吃饭，以各种名义。

　　终于有一天，何苗忍不住问他:“哥，你女朋友呢？”

　　林琛怔了怔:“我没女朋友。”

　　他没再多言，她也没再多问。

　　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往前，时间太久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她清楚地记得林琛向她表白后不久，晴雯回国了。

　　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没想到你也来了平洲，真是阴魂不散呢。”

　　何苗觉得莫名其妙。

　　林琛朝着她大吼:“够了，你还有完没完。”

　　晴雯泪眼婆娑:“你竟然吼我，林琛，你竟然为了她吼我。”

　　那天，何苗坐在广场的台阶上看林琛和她大吵了一架，曾经亲密的恋人撕破脸面，真是句句诛心。

　　她抛弃了他，他背叛了她，爱恨交织令人唏嘘。

　　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何苗收回目光，心想，真是阴魂不散呢。

　　“抱歉，我没有时间。”

　　“哎呀，今天周末你怎么会没有时间，对了，我现在也在顺和，跟林琛是同事。”

　　“哦。”

　　晴雯:“我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恭喜啊，刚好我有份礼物想送给你们，我们也认识这么久。”

　　“我跟你不熟，你给林琛。”

　　她说的这般直接，晴雯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呵呵，怎么能不熟呢，毕竟我们都爱过同一个男人。”

　　何苗想了想，缓缓开口道:“那更没有联系的必要，毕竟，我这个人不喜欢分享，对了，听说你离婚了，恭喜啊，不过我没有礼物要送你，没闲钱，再见。”

　　“你……”

　　不待对方说完，何苗利落地挂了电话，拉黑。

　　前男友的前前女友，真没联系的必要。

　　一抬头撞上明桥探究的目光，何苗顿觉尴尬，她给晴雯的备注是:他的前女友。

　　再转念一想，比这更尴尬的局面都经历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茶台上的烧水壶吱吱吱作响，何苗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见明桥亦步亦趋地跟着，于是问他:“有事？”

　　明桥语气有点委屈:“还没付款。”

　　何苗:……

　　老年痴呆没跑，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从沙发上拾起手机，点开订单页面输入支付密码，总算赶在取消之前。

　　“加你联系方式，转点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