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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破财免灾(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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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夜色下,天空像个坏了阀门的花洒,浇的周边一片水光淋淋。
何苗赶忙停车,待看到不远处地上的人影,彻底懵了,她来不及撑伞,推开车门飞奔过去。
“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人坐在雨中,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撑着地面,长腿微蜷膝上的破洞分外明显,在他身侧一辆摩托车倒地不起。
嫣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被雨水一冲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别动,我这就叫救护车。”第一次遭遇交通事故就把人撞成这样,何苗有些不知所措,“我手机呢,110……”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来。
先前没来得及细看,只注意到他头发很短几乎紧贴着头皮,他一抬头,这才发现那人很年轻,五官是出乎意料的精致。
少年的肤色很白,眉目清俊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冷冷淡淡,眼尾略垂,稀疏的光线散落在漆黑的眸仁里,流露出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狠戾。
他用指腹轻刮眉骨,音调也是冷冷的,如同暗夜的风,他说:“别报警。”
何苗沉默了片刻,问他:“你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对不起。”
“我是不是要说,没关系。”
何苗:……
他很暴躁,心情很糟。
这其实不怪她,谁能想到半夜三更会有人横刀立马地守在路中间。
当然,也是她的错,谁让她没看见。
雨夜的天浓的像团墨,化也化不开。
巷子很窄两边都是私宅,少年坐在路旁,头顶一大串蔷薇花倾泻而下,身后的白墙像一块儿静止的荧幕,沉默又压抑。
他大概有心事,不太高兴的样子,雨水汇成的洪流渐渐淹没他的球鞋,而他恍然不觉。
过了片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彩色的糖纸被他随意抛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像艘船。
也不知道这雨天的相遇,谁和谁更狼狈。
唉!
“你伤口流血了,很严重,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他冷淡地拒绝。
“万一感染,”何苗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万一出事了,她第一个跑不掉。
“死不了。”
“死了就麻烦了。”
明桥冷笑了声,抬眸。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光洁的玉腿,笔挺细直,有风吹过掀起裙摆的一角,她往后退了步,恰巧站在车前,逆着光,身后的大灯如同一盏窥视镜将她照的分明,而她毫无察觉。
细腰纤纤,春色无边。
他撑起胳膊,拇指和食指分开抵着下颌骨,薄唇微抿:“你撞我。”
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半点情绪。
“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大步走到她面前,身体前倾双手撑在引擎盖上,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
“有意的?特意的?刻意的?蓄意的?”
何苗:……语文水平,不错。
暗夜沉沉像只怪兽随时都能将人吞入腹中。
他靠的很近,穿着件黑色的圆领T恤,身材并不过分瘦削,有股淡淡的香味传来,像松又像兰。
何苗被迫后移:“不是。”
“谁派你来的?”
“什么?”
“谁允许你从这走?”
身后是车,面前是他,躲也躲不开,何苗别过脸去:“隧道封路,我没注意。”
东港有很多私宅范围是不允许外人进出的,刚刚只顾着胡思乱想,都没有注意导航。
怪不得红绿灯坏掉,原来此路不通。
“嗯?”
“我会负责的,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
呵,精神损失,那他损失可大了。
“你的车?”明桥偏头看了眼,纯黑色的A8稳重大气,显然不适合她。
何苗:“嗯。”
“不错。”
空气有些喧嚣,远处有汽车在鸣笛,他似乎低笑了声,雨落如珠听不太清。
何苗心想不会是遇上碰瓷的吧,如果他狮子大开口的话给他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何况东港鱼龙混杂,实在不想多呆。
于是她问:“你要多少补偿,开个价。”
“算了。”明桥懒洋洋地应了句,“你走吧。”
说完后退了几步,示意她离开。
何苗瞪大眼睛,似是有点不敢置信,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又落到了他的伤口处:“可是你的胳膊,很严重。”
明桥毫不在意地撩起衣摆,擦了擦胳膊上的血迹,其实根本不管用,衣服也湿透了。
破天气!
“我自己会处理。”
少年腰身劲瘦,何苗莫名地就想到一个词,她把目光落在一旁的红蔷薇上,考虑该给多少合适,太少不足以平息,太多会引来麻烦,早知道还不如报警。
见她仍杵在原地,明桥微皱眉头:“不要停这里,挡路。”
何苗往旁让了让,余光瞥见他作势离开,忙又叫住他:“请等一下。”
她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钞票递至他面前:“给你,医药费。”
明桥玩味地看着她,没接。
何苗以为他嫌少,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不够的话,你可以打这个电话。”
薄薄的卡片正中印着个烫金图案,很简单。
明洲律所,哈,有点意思。
这么看来她倒真不是瀚海那帮孙子派来的。
他们可不会这么厚道,巴不得撞死他。
明桥双腿交叠一手撑在身后姿势随意又慵懒:“既然你诚心道歉,那就赔我一辆新车喽。”
他的机车很漂亮,纯黑色的酷炫闪亮,只是此刻一道划痕正贯中线,特别刺眼。
“好。”
她这么干脆利落,倒让明桥有些意外,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
“明天,下午三点,陪我,选辆新车。”
少年声音清越,慢条斯理中又带着种不容拒绝的矜贵,他站在灯下微微偏头望向她,漆黑的眸仁像看不见底的深潭吸收了一切光源,莫名的让人有些窒息。
何苗随口一诺:“好。”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从巷子那头传来,紧接着一群人纷涌而现,发色五彩缤纷如同暗巷里的霓虹。
“站住,别跑。”
何苗惊住,下意识地躲到明桥身旁同他站在了一条阵线上。
不料明桥脸色微变,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拉开车门把她推了进去:“快走。”
何苗被迫坐进车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东港水深,闲人勿近。
一时间心头惶惶,思绪也如疯长的野草,乱糟糟。
车窗依旧开着,还没来得及关,他微弯了腰身同她讲:“我来,系好安全带。”
说完凌空越过车前,迅速蹿到驾驶位,启动,拐弯、一气呵成,车子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耳旁风声呼啸,雨丝打在脸上,微麻,下一秒,他关闭了全部车窗。
何苗紧紧抓着安全带,心脏砰砰砰狂跳个不停,一切像是在做梦,后视镜中有根木棍砸了过来,被他神走位给飞快躲过。
不得不说,他车技真好,这么狭窄阴暗的小巷子,也能一路匀速狂飙。
“哎,你慢点。”
他微抿了唇,侧脸的线条被忽明忽暗的光源映照的有些阴晴不定。
“怕了?”
何苗咬唇否认,有点晕,后视镜中那群人早不见了踪影,也没有再追上来,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道旁黑乎乎的,不见半个人影。
也是,这样的雨夜,谁会在路上散步。
上坡、转弯、俯冲,小轿车愣是被他开出了过山车的气势,何苗不得不紧紧抓住扶手,怕被甩出去。
她好心提醒:“你开的很快,很危险。”
明桥神情自若,仍有闲心调侃:“难道,你是慢慢地,撞到我。”
何苗:……
是够讽刺的,算了,叛逆期的还是少惹为妙。
待到前方灯火显现,一颗吊着的心才渐渐落了地,何苗试探着问了句:“你要去哪?”
明桥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了两下,他缓缓侧过半边脸,意味不明地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何苗:……
脑海中一瞬间涌现出许多黑暗的想法,会平安的吧,密密麻麻的凉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何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竟然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坐上了她的车。
还是在东港这种地方。
想起图书馆那个荒诞的梦,何苗不仅有些悲从中来,要是因为不小心撞到人而被沉塘,那可真冤。
“你,可不可以,”何苗为难地拽着裙边,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太难受了,“把我放在路边。”
“嗯?”
“你开着车走,我包里有钱,还有卡。”
刚刚着急给他拿钱,手机不知道掉哪去了,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翻。
警察叔叔说过,遇到歹徒,啊,不,遇事不要慌,要沉着冷静,要想办法应对,千万不能激怒。
与目前的处境比起来,前男友出轨根本都不叫事儿,哎,她为什么要追上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更好吗?
明桥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何苗心下一慌,赶忙解释道:“我绝对不会报警的,你”。
话没说完,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她被惯性甩了出去,又被安全带紧紧拉了回来,不等喘口气,一只手搭在了她身后的靠背上。
“很紧张?”
何苗矢口否认:“没。”
明桥闷笑,不慌,她抖什么,大概是车内空调温度太低,这么近的距离,他都能闻到她身上凉凉的睡莲花香。
“怕我?”
她的肌肤真白宛若牛奶冻,鬓边的碎发被雨淋湿黏在两侧,狼狈而又唯美,唇色又红又艳,像极那瓣被揉碎的蔷薇,柔软,香甜。
往下是迷人的锁骨,明桥又不合时宜地想到,那颗晶莹剔透的雨珠蜿蜒地滑过她的脖颈,没入了她的衣领。
荷花精!
那双目光太过幽暗深邃,像猛兽凝视着圈中的猎物,还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笃定,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令何苗分外恐慌。
“求你。”
明桥:……
有这么可怕吗,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人,本想吓吓她的,谁让她惹了他在先。
这思绪来的莫名其妙,可一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琉璃眸,明桥微叹,要死了,真麻烦!
他不着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单手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
“你来,我胳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