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时我总看向你》姚台镜

30、第 30 章

　　唐绎神色淡然，他轻轻抽出手，“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一瞬间姜万言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个地下停车场，男人眼神冰凉，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听不懂？”姜万言的笑慢慢敛起来，“唐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绎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流露出任何犹豫痛苦的情绪。
　　“我确实很忙，每天分不出精力想太多别的事情，而且我也和你分享过我一团糟的家庭情况……”

　　“所以呢？”姜万言都快气笑了。

　　“这些事情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了，我实在没时间去处理你对我的感情，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了。”

　　“这就是你认真思考之后的结果？”姜万言冷笑起来，她还在从自己这边找着原因，合着原因出在唐绎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耽误你了，影响你了，让你精疲力尽快要累死了？”

　　唐绎比谁都清楚，姜万言说话有多直来直去。
　　但她也从来没有让他难堪过。

　　很明显，姜万言是有些生气了。

　　唐绎很想摇头，可他不能。
　　如果不快刀斩乱麻，那姜万言一定不会放弃。

　　能让她放手的，从来不是礼貌的冷淡，而是冷漠无情的拒绝。

　　姜万言这个人虽然爱笑爱闹，但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天之娇女，自然受不了自尊上面的打击。
　　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习惯了得体的成年人，最讲究一个体面。

　　体面如果没了，试图黏连的东西，也就彻底碎开了。

　　唐绎知道今天这样说，也许就彻底坏了自己在姜万言心里的形象，但他没有办法。
　　除了这么做，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她划出自己的世界。

　　他早就说过了，爱情是锦上添花，而他连锦绣都没有，上哪里织得出花来？

　　姜万言抱着臂，唐绎躲避的神情太明显，她原本含笑的眼睛也变得冷下来。

　　“所以你这些天若即若离，并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你压根就不想理我？”

　　唐绎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使劲挤压，骨头缝里好像都在往外冒酸意。
　　他从小就指导，不该奢望任何东西，反正也得不到。

　　可姜万言像一束阳光一样，照进了他冰冷的心房，告诉他根本不敢期望的东西，也会主动落在他的手心上。

　　但那又如何，本来就云泥之别的家庭，根本就不合适。
　　姜万言喜欢的，只是他苦心经营出来的表象，并不是内里的那一团腥臭。

　　像她这样光芒万丈，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的人，本就值得更好的良人啊。

　　唐绎自认一直是个十分自私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学会要如何为别人着想。
　　可是，学的却是如何将这个人推离……

　　“怎么不说话，唐教授？”姜万言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嗤，“被我说中心思了？你可真奇怪啊，什么话都要我来猜，我来问。”

　　唐绎攥紧了手指。

　　姜万言的喉头泛起酸涩，但她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好了情绪。
　　“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希望你能忙出个结果来吧。”

　　不等唐绎再说些什么，她就按了钥匙开锁，弯腰进了旁边的车里。

　　姜万言很少会有火气这么盛的时候。

　　她原以为自己应该是最了解唐绎的人了，但她现在觉得，就好像大雾一场，唐绎始终站在对面。
　　她所以为的了解，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轮廓。

　　她甚至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他。
　　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的走近过他。

　　姜万言不明白，如果唐绎真的对她没有感觉，那为什么会时常流露出那些让人误会的神色。

　　如果唐绎真的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又为什么会像近乎示好一样主动来邀约她。

　　她能够理解循序渐进，能够理解他没有安全感。
　　但她理解不了靠近后的猛然抽离。

　　因为这只有一个原因——荷尔蒙让他冲动，而权衡利弊后的理智让他放弃。

　　在唐绎的心里，她比不过太多东西，甚至稍稍权衡一下就值得撇清关系。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车子一路飞驰。
　　入秋之后，晚上的风越来越凉。
　　被这凉风吹了一会儿，姜万言的因为生气而混沌的大脑总算慢慢清醒起来。

　　不过是被一个男人拒绝而已。
　　难道她还愁缺男人吗？

　　姜万言把车停在路边，给丛星发消息：“去不去喝酒？”

　　“现在啊？姑奶奶，我都已经躺在家里了。”

　　“我来接你。”

　　“好吧，那你让我穿个衣服，我真是服了你了。”

　　电话那边传来趿拉拖鞋的声音，丛星应该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

　　姜万言车子一拐，直接开去了丛星家。

　　把她带上后，丛星对着后视镜补妆，“去远点的地方啊，别在昆大附近，被我学生撞到就不好了。”

　　“知道了，带你去谢知维开的酒吧，在市中心，行吧？”

　　丛星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行吧。”

　　补好口红，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姜万言蹙在一起的眉毛。
　　“怎么了，谁惹我们美女生气了？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除了唐绎还能有谁。”姜万言没好气道。

　　“他怎么你了？”丛星问，“你上次不还说，之前的赌约你赢定了吗？”

　　“我上次是觉得赢定了，但唐绎这个人特别没劲。”姜万言道，“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根本就不像正常人。”

　　“哦？”丛星挑眉，“你之前不是说有这样才有挑战性吗？”

　　姜万言不语。
　　之前觉得有挑战性，纯属是刚回国太无聊，才跟丛星打下那样一个赌约，顺带着助攻谢知维一把。

　　但后来，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唐绎动了真心思。

　　自那之后，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受感情的驱动，而不是受赌约的驱动。

　　人一旦动了心，就不会再觉得，某段感情具有“挑战性”。
　　姜万言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的。

　　“你之前不是说，唐绎已经跟你回家见家长了吗？”

　　“别提了，”姜万言无语，“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又变得奇怪起来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叔叔阿姨表现得对他不满意了吗？”

　　“跟我爸妈就没关系，他说是因为他自己觉得没有心情，太忙了，分不出精力，我真是无语了，之前怎么不说！”

　　丛星皱着眉，认真地想了想。
　　她分析道：“怎么可能之前不忙现在忙，又是去过你家之后说这样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这是借口啊？”

　　“当然是借口啊。”

　　“不是——”丛星侧过来朝着姜万言坐着，“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想说，会不会就是去过你家之后，找了这样的借口，因为真实原因他可能说不出口。”

　　“我家怎么了？你又不是没去过我家，我家多正常啊。”

　　丛星当然去过姜万言的家，第一次去的时候，眼睛差点没被闪瞎。
　　因为姜万言家别墅的装修风格，实在是难得一见。
　　太浮夸了、太奢华了。

　　“唐教授家庭条件怎么样？”丛星问。

　　“你问这个干吗？”

　　“要是他家很朴素，去了你家之后，指不定要在心里猜，你家有没有金矿呢，读书人自尊心都比较强，要是他觉得和你差距太大，不就得找借口拒绝你了吗？”

　　“……怎么可能？”

　　目的地到了，姜万言将车停在路边。

　　“你的意思是他自惭形秽啊，这怎么可能？别管他家条件怎么样，我又不是跟他家谈恋爱，是跟他。你自己都说过他是什么高岭之花、天之骄子，他自卑个屁啊。”

　　“那倒也是。”丛星摇摇头，“我在瞎猜什么呢，我要有唐绎那么牛，我横着走路，怎么会妄自菲薄。”

　　“别提他了。”姜万言揽着丛星朝酒吧里面走，“追我的男人那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们今天不醉不休啊。”

　　“既然追你的男人那么多，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你还喝什么？”丛星一针见血。

　　姜万言无奈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许久后，有些惆怅地道：“丛老师，非要我说我失恋了，你才满意吗？”

　　“……行行行，喝喝喝！”

　　谢知维虽然开了家酒吧，但基本就没怎么在这里出现过。

　　但是姜万言刚走进去，就看见他趴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瞅着门口望。

　　姜万言回头看了丛星一眼，“通风报信啦？”

　　丛星有点不好意思，“我怕我不能喝，这不帮你找个能喝的吗？”

　　“哪有上阵情侣兵的。”

　　“你不要瞎说。”丛星慌张地捂姜万言的嘴。

　　说话间，谢知维已经欣喜地跑过来，“丛星姐姐，你来啦。”

　　姜万言有气无力地倚在柜台上，“睁大你的狗眼，你姐姐在这里呢。”

　　“你算哪门子‘姐姐’，你顶多就算个姐。”谢知维道。

　　“你求我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姜万言边说话边推谢知维，“快点快点，你姐要烦死了，快把你这儿最贵的酒，都给我弄出来！”

　　谢知维刚想接茬，丛星给他使了个眼色，比了个心碎的手势。
　　他到嘴的话在舌尖一转，“行行行，你最好今天能喝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