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时我总看向你》姚台镜

1、第 1 章

　　《起风时我总看向你》姚台镜
　　2022年8月12日

　　冷凄凄的灯光下，女生披散着黑色长发，伏在镜子前，静静地和自己对视。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脸上满是泪痕，哭泣的声音就像小兽痛苦的哀鸣。

　　姜万言刚走进卫生间就看见这一幕，人差点没吓飞。
　　她下意识地蹦出了好几个英文单词，直到看见洗手台上贴着的标语，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回国了。

　　哭泣的女生听见响动，慢慢将脸转向她。
　　——有鼻子有眼睛，哭得梨花带雨，眼圈通红。

　　姜万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出于礼貌，她递给女生一张纸，又安慰了两声，才缓缓走进隔间。
　　也许是顾忌着有人，女生抹了抹眼睛，终于不再发出呜呜的声音。

　　姜万言重新出来的时候，又吓了一跳。

　　女生不知何时脱了娃娃领的连衣裙，正费劲巴拉地将一件黑色的旗袍往身上套。
　　她够不到后背的拉链，动作有些滑稽。

　　“要帮忙吗？”姜万言走了过去。
　　女生怯怯地朝她点头，“可以吗？”

　　旗袍似乎有些不太合身，罩在少女干瘪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毕竟不是什么熟人，姜万言拉完拉链，没再多说什么。

　　女生向她道了谢，又从一旁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双高跟鞋，扶着墙，生疏地穿了上去，面色惨白地走到旁边的镜子前。

　　姜万言正补着口红，忽然觉得身上落了些许灼灼的目光。她微微侧目，果然和小姑娘做贼心虚的视线撞个正着。

　　“怎么了，还需要帮什么忙吗？”

　　“你，那个……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口红借给我用一用？”

　　姜万言闻言抬了抬眉梢，很深地看了这个奇怪的小姑娘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小姑娘用完后，才扶着墙艰难地走了出去。
　　而她刚穿过的白裙子、帆布鞋就这样草草地丢在了卫生间的地上，像一团无人问津的垃圾。

　　姜万言垂眸扫过，沉思了几秒，觉得并不关自己什么事，也绕开走了出去。

　　丛星已经在位置上等得着急，见她回来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准备让服务员去厕所捞你了。”

　　“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姑娘，耽误了一会儿。”姜万言言简意赅地概括道。
　　丛星没多想，也就没问下去。

　　结好账，两人一起往地下停车场走。
　　丛星有段时间没见到姜万言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你说这老天爷是你亲妈吧，别人都是越长越老，怎么你出国几年，还跟吸了精气的狐狸精似的，越长越美了呢？”

　　“我上哪儿吸.精气去？”姜万言笑道，“这可不兴说啊。”

　　“合着那么多金发碧眼的帅哥，没人入得了你的眼啊？”丛星感叹。
　　不过又立马拍手，“那敢情好，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给你介绍咱们本土帅哥，小奶狗小狼狗温柔大叔青年才俊随你挑！”

　　一句话说得跟顺口溜一样。

　　姜万言乐了，“怎么，丛老师学术压力太小，还想兼职一下媒婆？”
　　丛星果然小脸一垮，挥挥手，“别提了，你都不知道昆大有多变态，第一个聘期要是出不了成果，我就可以背着包滚蛋了——哎？”

　　姜万言刚想问怎么了，就见丛星的表情骤然激动。
　　她一把攥住姜万言的手腕，猛地拽着她蹲了下来。

　　“什么情况？”姜万言一头雾水。
　　“嘘嘘嘘，”丛星手指竖在唇边，“我们好像撞见不得了的东西了！”

　　姜万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居然看见了刚才卫生间里的小姑娘。
　　只是此刻，她正紧紧抱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哭得越发伤心。

　　一瞬间，姜万言脑子里已经闪过了许多不太好的猜测。

　　丛星压着声音道：“那个男人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在学校里可出名了！”
　　“怎么个出名法？”
　　“长得帅又温柔，给分也不错，开什么课都爆满。关键人还是学术大牛，甩我好几条街的那种。”丛星的语气崇拜又感叹。

　　姜万言闻言，再一次将目光移到男人身上。
　　可惜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人脸。
　　只能看到他费力地撕掉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粘在身上的人。
　　“你该回宿舍了，这么晚，你室友会担心的。”

　　“呜呜呜，唐老师，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女生说着又去搂他的脖子，“我是真的喜欢你。”

　　丛星啧啧感叹，“我之前就听说有学生暗恋唐绎，没想到还真能撞见，这学生胆子也太大了点。”

　　胆子是挺大的，但关她们什么事。
　　姜万言蹲得有些腿脚发麻，刚想站起来，就被丛星死死按住手腕，“别别别，再让我看一会。”

　　女生一直在呜咽，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瘆人。

　　姜万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丛星，你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恶趣味？拜托，那可是唐绎哎。”丛星不服气。
　　“人可是昆大男神top1，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啊。学校表白墙怎么说来着，哦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你喜欢他？”
　　“呸呸呸，”丛星摆手，“太肤浅了，我是欣赏他。”

　　另一边，女生又试图接近唐绎却失败后，哭得更委屈了。
　　“唐老师，我今天穿的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吗？你为什么不能多看我几眼呢？”

　　唐绎似乎很是疲惫，姜万言遥遥看见他揉了揉太阳穴。
　　但他的声音依旧耐心温润，像山谷里流动的泉。
　　“祝晓霜，你可能没搞清楚，我是你的老师。”

　　声音倒出乎预料的好听，姜万言抬了抬眉梢。

　　“我很快就会毕业的，到时候，你就不是我的老师了！”
　　女生急急道，“你要是嫌我幼稚，我以后就再也不穿那种丑衣服了，好不好？”

　　唐绎再一次拉落她的手，“你没有必要这么卑微，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穿什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这句就够直白了，女生的脸瞬间煞白。
　　“是我不够漂亮吗？是我不够懂事吗？我可以为你改变的！”

　　她似乎想献吻，孤注一掷地留住面前的男人。
　　但唐绎皱着眉，将她纤瘦的肩膀推离，“抱歉，我还有事，我该走了。”
　　温和又无情，礼貌又冷漠。

　　“唐老师！”女生可怜巴巴地抓住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松手。
　　“我知道我嘴笨，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把所有想说的都写下来了，这封信你收着，看了以后再给我回复，行吗？”

　　牛皮纸信封已经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在她祈求的眼神里，唐绎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

　　“求你了，唐老师！你收下我就走。”女生的声音带着心碎的哭腔。

　　唐绎的手顿了一下，也许是面前的人哭得太惨，勾起了他的怜悯。
　　“好吧，我收下，你赶紧回去吧。”

　　女生生怕唐绎反悔，这唯一的希望也断送了。
　　她把信封放进他手心后，不放心地叮嘱：“唐老师，你一定记得看啊，我等你消息。”
　　然后一溜烟地往出口跑。

　　丛星立马拉着姜万言站起来。
　　但女生情绪太激动了，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这儿的两人。
　　倒是不远处的唐绎听见动静，淡淡往这儿看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丛星快速打开车门，大灯亮起的瞬间，姜万言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倒是生了一副顶好的皮囊。
　　怪不然能把人迷成那样。

　　驾驶座上的丛星一脸做贼心虚要逃的模样，姜万言疑惑道：“这不是你同事吗，不打声招呼再走？”

　　“他物理学院，我生物学院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知道他，他又不知道我，打什么招呼，走走走。”
　　丛星脸都快趴到方向盘上，说完开着车就遁。

　　通过外面的闸机时，她问姜万言：“我直接送你回家？”
　　“行，”姜万言点点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跟她说我回来了……不对，我手机呢？”

　　丛星眼见着后视镜里，姜万言翻翻这里，翻翻那里，一无所获后，表情缓慢凝固了下来。
　　“星星，你可能需要靠边停个车。”

　　几分钟后，姜万言再次回到了地下停车场。
　　果不其然，她不翼而飞的手机，此刻，就静静躺在她们刚才蹲着的地方。

　　从口袋里掉出来居然没声音。
　　姜万言不满地嘀咕两声。

　　她起身欲走，这才发现，唐绎居然还站在刚才那个位置。
　　只是昏暗的灯光下，他本来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随意敞开，领带也松垮地歪斜着。
　　他的指尖，一根香烟正缓慢燃烧，猩红的火光一跳一跳，点燃了周围的黑暗。

　　唐绎随手将一个信封丢在地上，甚至都没有拆开看一眼，就将烟头按了上去。
　　火舌瞬间将信纸吞没半截。
　　他又面无表情地捏起还未燃烧的部分，转头丢进了下水道。

　　冷漠无情，一气呵成。

　　似乎感知到不远处的视线，他微微掀起眼皮，瞅了一眼。
　　姜万言就这样冷不防对上了他的目光。
　　——像淬着寒冰，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目光

　　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丛星夸这人的词。
　　温柔、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丛星到底是对这些形容词有什么误解？
　　还是对这个男人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