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做你的太阳》荣枯百年

8、第 8 章

　　秦老爷子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冷然又带着恨意的看着钟默，“我女儿十八年前就死了！”

　　这句话仿佛狠狠钟默打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让他整个人都蒙了，耳边是尖锐的啸声。

　　“爷爷，咱们回去吧，您别气坏身体。”秦臻臻怕自己爷爷气出毛病，上前扶着秦老爷子的手，带着他往楼道里走。

　　很快祖孙两个就消失在楼道。

　　暮色渐浓，卷起一阵风从钟默的身体刮过，空气里充满潮湿的气味。

　　秦臻臻突然去而复返，小跑到钟默面前，“你到底要干嘛！你和你妈要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爷爷受了多少闲话？”

　　钟默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黑的看不见一丝光。

　　秦臻臻没有发现，“你妈当年一声不吭就跟着你爸跑了，我爸说奶奶为这件事大病一场，养了一年才好，现在都经常住院。”

　　“搞了一辈子教育的人结果养出来的女儿居然跟人私奔了？那时候多少人看爷爷的笑话？人家都说人不教父之过！”

　　“就连我爸在单位都被人说闲话。”

　　“爷爷不愿意认你们有错吗？”

　　“更何况你们前些年年年上门，为什么从三年前都突然断了联系，那时候爷爷天天盼着你们，你和你妈又在哪？”

　　“你知不知道奶奶怨爷爷不认你们，过年的就病了，差点就……”想起三年前，她这辈子过得最糟糕的年，秦臻臻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有些绷不住。

　　“凭什么现在你们又要出现？”秦臻臻狠狠推了一把钟默，“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家了！滚！”

　　钟默一米八多的个子，被秦臻臻推得回退了几步。

　　秦臻臻犹不解气，看着钟默忽然冷笑起来，恶狠狠的说，“你妈为了你爸抛弃父母抛弃学业，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人搞大肚子就跑了。”

　　“你说什么？！”钟默猛然抬头盯着秦臻臻，“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错了吗？你爸搞得你妈的肚子，你生下来没几天，他就抛下你妈跑了！”秦臻臻大喊。

　　昏暗的天际闷雷炸响，炸的钟默眼前一片黑。

　　“臻臻！”单元楼上有一个女人推开窗户，对着秦臻臻喊，“快下雨了，赶紧上楼。”

　　秦臻臻不再看钟默快步上楼。

　　大雨倾盆而下，钟默单立在原地，任由雨水把自己浇湿。

　　他小时候问秦文姝，他爸爸呢，秦文姝总是说他死了，原来……原来那个男人抛妻弃子跑了。

　　秦文姝应该是恨他恨不得他死，所以才会那么回答自己吧。

　　太可笑了。

　　钟默拖着称重的双脚在雨中缓缓往家的方向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他把手里的礼盒扔进去，就像扔掉最后一丝希望。

　　回到家的时候，很难得秦文姝在家，但是讨厌的徐塘也在。

　　“你这是怎么了？”秦文姝看到钟默浑身湿透，连忙站起来拿了赶紧的毛巾，钟默一把抓住毛巾盖在自己脸上，哑着声音说：“没事，我先去洗澡。”

　　他站在热水冲着脑袋，企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也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这个事实打的他措手不及，甚至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可以要求秦文姝留下，如果不是自己或许秦文姝完全能开始另一段的人生。

　　他已经困了她十七年了，难道他还要困住她吗？

　　钟默不知道答案。

　　洗完澡，秦文姝招呼他，“过来吃饭吧，今天我下厨。”

　　“哦。”钟默用毛巾擦着头发走过去，餐桌上晚饭还挺丰盛，有鸡又有鱼，这配置落在他的眼里多少有点死刑犯临刑前最后一顿饭餐的意思。

　　自己真的草木皆兵了。

　　他拉开椅子，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抄怎么多菜？”

　　“今天你徐叔叔生日，所以特意给他庆生。”

　　钟默拉开椅子的手一顿，一时间间不知道是该吐槽徐塘今年才三十四他叫不出叔叔这个词，还是该问秦文姝还记不记得再过七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当当当，看我还准备了红酒。”秦文姝捧着一瓶红酒巧笑倩兮走厨房走出来，“毕竟是过生日还是要有仪式感，小默也喝一点？”

　　钟默点点头，今天不管秦文姝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

　　饭桌上秦文姝一直活跃气氛，徐塘也逗她开心，只有钟默始终沉默，他好像成了一个局外人，秦文姝和徐塘才像一家人。

　　他仰头喝掉一杯红酒，不知不觉一瓶红酒都快被他喝完了。

　　聊得徐塘一转头才惊讶的发现，红酒瓶居然空了，再一看钟默已经有些醉意，“钟默，你不能再喝了。”

　　他伸手想要把钟默手边的空酒杯拿走，却被一把摁住，带着醉意的说，“我不要你管。”

　　虽然他想通了，秦文姝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他还是讨厌这个男人，这个即将抢走他妈妈的男人。

　　“你喝多了。”徐塘还在劝他。

　　“别碰我！”钟默一挥手，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钟默！你干什么？”秦文姝沉下脸喊了一声，“赶紧道歉。”

　　“我不！”

　　“没事没事，他喝醉了，没事的。”徐塘劝秦文姝消气，那副姿态搂在钟默却更让他生气，他凭什么出现在这，凭什么要他妈给他做饭，凭什么让妈抛弃自己？！

　　“你不要装好人，你以为你能像我爸一样吗？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骗我妈的！”

　　“闭嘴！”秦文姝一巴掌甩在钟默脸上，钟默第一次在秦文姝看到针对他的冷意，“你要是再说胡话，你就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三个字彻底击溃了钟默的理智，他红着眼睛冲着秦文姝吼，“你终于说出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个狗东西已经商量好了，要甩下我离开对不对？！你早就不想要我了！是不是？因为你看到我就会想到我爸，想到那个抛弃你的男人，我恨他你也恨我！”

　　“砰——！”秦文姝抓起桌子上的盘子狠狠砸在地上，飞溅起来的碎片划过钟默的手臂，血缓缓渗出来，然而两个人一个不觉得痛，一个此时根本看不见。

　　楼下已经吃过饭正在看书的沈意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看向天花板，钟默家怎么了？

　　他放下笔，犹豫了一秒就推开了窗户，紧接着他就听到秦文姝尖锐充满恨意的声音，“对，我就是想离开你，我看到你和你爸爸长得越来越像，我就觉得恶心，在你身边待着每一秒都让我觉得窒息，都让我觉得生不死！你满意了吗？”

　　原来这才是秦文姝这两年常常夜不归宿打牌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看到他觉得恶心。

　　太好笑了。

　　“呵……”钟默用尽全身力气把脸撇开，捂住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可太满意了。”

　　“对不起，搞砸了你们的生日会。”

　　说完这句话，钟默走到门口没有一丝犹豫的拉开门走了出去，站在楼道里钟默茫然不知道该去那里，却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

　　楼下，沈意从听到秦文姝冰冷的那一段话后就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听到脚步声后经过自家门口后，他回到窗边，没一会就看到钟默走了出来。

　　这不关自己的事，可看着孤零零一个人走在雨中的钟默，沈意还是放弃了继续看书的打算，拿了钥匙抓起雨伞，换了鞋追了下去。

　　鞋子踏在水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钟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兴趣回头看，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秦文姝。

　　一把雨伞撑在他的头顶，钟默还是没有回头，在沈意小跑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沈意，哪怕没有回头。

　　也是在这个地方，除了沈意还会有谁呢。

　　钟默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伞，克制着自己的嗓音，“对不起，我想淋会雨。”

　　沈意一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甚至非常体贴的撑着伞落后钟默一小步。

　　没一会儿，沈意就看到钟默的肩膀一耸一耸，雨水打在伞面之上嘈嘈切切错杂弹，间或风声会从前方送来一两声的哽咽声。

　　暴雨中，钟默一个劲儿往前冲，沈意也一言不发却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钟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站定的时候，眼前是熟悉的场景，曾经住过的小院上已经被写上了大大的拆字，原本就破旧的地方离了人，在暴雨更显残破和萧条。

　　沈意适时的走上前为钟默挡住风雨。

　　在这样崩溃的夜晚有个人陪伴哪怕一言不发对他而言也是莫大的支撑，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有沈意在身后，恸哭之后钟默的情绪迅速平静下来，甚至还能和沈意说笑，“你这伞有点小啊，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他看了沈意，明明都撑着伞，此时除了头发也基本是全身湿透了。

　　“有伞就不错了，不必在意细节。”沈意也笑着说。

　　钟默看着小院，目光满是怀念，他在这里度过了还算不错的童年。

　　虽然不知道这大门紧闭的小院有什么好看的，但沈意还是很有耐心的陪着钟默站着。

　　过了很久，钟默在校园紧锁的门前坐下才问，“今天我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沈意一时没说话，他不确定钟默是想他听到还是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