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66、鬼域

　　素夭伸手摸了摸明珏的脸颊，挂着血迹的脸重新完好，“这样就好看多了。”

　　明珏垂眼看着她。

　　素夭手指一痒，拨了拨明珏的下巴，“怎么啦，还不开心？”

　　“鬼王位尘埃落定，浥轻尘不一定能活。”

　　素夭看向祭台，“看他的命数，总不能一直叫我帮他，他总要自己统御万鬼。”

　　明珏不言，只是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鬼域之中，鬼冢微荡，冤魂厉鬼蠢蠢欲动终是破开了鬼冢，在鬼域中寻找着能让自己强大的养料。巨大黑石后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无瑟手指的光微微消散。

　　“既然无力，就让你们一起下地狱吧。”

　　鬼气越来越浓，素夭感觉危险靠近忙把明珏往身后一藏，金色的箭穿破浓雾，打开了迎面而来的剑气，也看见了剑气来处长身玉立的青我。

　　昔日旧友，相顾无言。

　　蓝染随后赶来，见良友默默，心中只余叹息。

　　“阿素，你没事了。”

　　素夭手握桃夭，向前走去，“嗯，既然你来了，那就跟明珏一起护好小桃吧，我与他有事要做。”

　　她从蓝染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了青我，“不知蚀云君可否与我旁边一叙？”

　　“好。”

　　素夭走过青我身边，衣带轻轻拂过青我的手指，青我转身随着素夭而去。

　　二人走到祭台之下，素夭遽然转身，手中长弓化枪猛然指向身后的人，枪尖尖锐，一如他们间的关系。

　　素夭只字未提，挥动桃夭而上，青我只能退后，长剑化出，挥出的剑风带起周遭的黑雾，与金色的长枪相撞，耀眼的光芒映照出两人的脸。

　　素夭一丝笑容都无，面容冷峻，每一次出枪都在用尽全力，青我的手掌被震的微微发麻。

　　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青我想。

　　“阿素……”

　　素夭依旧一言不发，手上的枪浮起淡淡的金色，枪与剑的碰撞之声愈大。

　　越来越难抵挡，青我未见过这样的素夭，即使在很久之前的战场上，刚才心神的微微激荡在一声声的枪剑声中渐渐没了声息。

　　素夭觉得迎来的剑没了颓势，渐渐与自己的枪势均力敌，她觉得甚好，手上的枪也就更加自由。

　　越来越多的鬼魂围了过来，蓝染挥扇将大批鬼魂灭掉，落在长弓身边，他蹲下看了看小桃，“还好吗？”

　　小桃苍白着脸摇头，“神君呢？”

　　“她没事，这里不宜久留，长弓，你送小桃出鬼域，这里有我跟明珏。”

　　长弓扶起小桃，“好，我们先走。”

　　小桃拽住长弓的衣袖，“西华哥哥，我，我不想走。”

　　蓝染道：“不可，你必须走，你是凡人，明珏的红线为你挡了一劫，若再不走，凡人之身久留鬼域，与你不利。”

　　小桃看向祭台之上，“我担心他。”

　　长弓说：“你担心他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现在就需要让他放心。”

　　他指向前面扫除冤魂的明珏，“你看看，他在这里，你也知道，他说不定都比阿素强，谁也没见过他出全力，你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等这边是了了，你还不信阿素把浥轻尘带来吗？”

　　小桃没法跟他说自己的担心，自浥轻尘一己之身换取万鬼之力起，她就总是惴惴不安，如果不能在他身边，心神没办法安定下来。

　　“不可犹豫了，长弓，带小桃离开。”，蓝染道。

　　长弓点头，“走吧。”

　　小桃脚步沉重，最后看了一眼祭台之上，还是跟着长弓离开了。

　　蓝染走到明珏身边，“现在如何？”

　　“鬼冢，怕是被破了。”

　　“嗯？”

　　明珏抬起手中的凝霜，剑柄之上，浮着浅浅的黑色，他左手一抚，黑色消散，空中响起尖叫的声音。

　　蓝染道：“你的凝霜向来不沾这些东西，这是？”

　　“这冤魂中有故意撞上来的，鬼冢中的鬼魂皆是与天界战死的鬼士，其中不乏有能啃噬神器的。”

　　蓝染挥出一扇，“明珏，你的伤？”

　　“无事。”

　　蓝染道：“还需尽早结束，也不知浥轻尘能不能行。”

　　祭台之上，浥轻尘立于浥轻野面前，剑上浮起黑雾，隐隐有着鬼哭的声音，“浥轻野，我来向你讨债。”

　　“一介孤子也敢与我一战？从前你胜不了我，如今也仍是我手下败将。”

　　浥轻野鹰一般自台阶之上跃下，浥轻尘亦执剑迎战，剑与剑相撞的威力波及寒蝉，寒蝉手中长鞭一挥卸去了余威，她注视着二人对战，看准时机执鞭加入其中。

　　浥轻野躲过鞭子，笑道：“怎么，你要背叛我？”

　　寒蝉倒是坦荡，“如若鬼王大人放青我自由，我很愿意与大人共同御敌。”

　　“哼，你既然知晓，也当知道我若有何闪失，伤的人可是他。”

　　“所以，我要亲自来解了那禁制才能放心。”

　　寒蝉反手一甩，黑色长鞭随即而出，与浥轻尘形成一左一右之势，剑光与鞭影夹杂在黑雾之中。

　　浥轻野左右夹击，刚刚承袭鬼王之位本该静心吸收鬼王之力，却被这两人打断。他一面应对两人的攻击，一面又要让鬼王之力归自己所用，一时心中难免烦躁，手上的招数也愈发急躁。

　　浥轻尘趁他不备，手中的剑划过他的肩膀，浥轻野微微一痛，伤口便消了去，但他皱起眉说道：“真是长进了，居然伤的到我了。”

　　浥轻尘似乎听不见他的话，依旧狠戾，要取浥轻野的命。

　　浥轻野眼角瞥见黑色的长鞭袭来，轻笑一声，撤去了力气，任由鞭子缠上了他的手腕，接着鞭子的力气躲开了浥轻尘的剑。寒蝉以为得手，左手袖中滑出一枚匕首，在扯过浥轻野之时朝他的心口刺去。

　　浥轻野看着匕首的寒光，轻声道：“你可当心些，若我伤了分毫，下面可是会有人跟着受伤的。”

　　寒蝉道：“破了那禁制，我再去救他也不迟。”

　　“是吗？”

　　浥轻野抬眼看去，浥轻尘的剑也在靠近，他猛然握拳，缠着鞭子的右手用力一扯，身后的寒蝉向前滑了几步才顿住。

　　“刺他的心口，我要他的心头血。”

　　浥轻尘剑柄微偏，刺向浥轻野的心口。

　　与素夭对战的青我忽感心头剧痛，手中的剑就不稳了，桃夭一落，直接将他手中的剑震落了。

　　素夭见势不对，收了长枪，抬头看向祭台，“浥轻野受伤了。”

　　青我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鲜血，心口像是万蚁蚀骨，他死死摁住心口缓解，“你终于肯说话了。”

　　素夭走到他面前，“我从不恃强凌弱，你我之战到此为止。”

　　她手心之上冒出凰火，跳跃的凰火跳下手心散落在青我四周，火焰拔地而起，自成牢笼，流动的火光照见了青我的脸。

　　“你且在这里等着吧。”

　　素夭转身要走，青我忽道“等等。”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明珏要出事了。”

　　素夭皱眉，回身看向他，“你说什么？”

　　心口上的痛慢慢消失，青我擦去嘴角的血迹，于凰火笼中站起，“我说，明珏要出事了。”

　　凰火笼慢慢变小，青我的手臂渐渐感到凰火的温度，像是要把人灼伤一般。

　　他看向素夭，“你很少让凰火变得如此热，你在生气。”

　　素夭木着一张脸，“你应当知道明珏于我有多重要。”

　　“就是知道，我才提醒。”

　　素夭低头看了看自己掌中的连命之术，说道：“哦？你倒说说他出了何事？”

　　“你可知明珏的来历？”

　　“他本是佛莲池中的千瓣莲，历经磨难是要回到佛面前的，但彼时却留在了仙界。”

　　“那又如何？”

　　“千瓣莲动了凡心，陷入情业，他历劫失败，你说会如何？”

　　素夭哂笑，“历劫失败？你是想说天雷要来？”

　　“我是说，他要入魔。”

　　凰火笼瞬间火焰冲天，青我的笑声透过火焰，大声的很。

　　“这许多年来，你道他为何灵力越来越弱，一次次拼尽全力助你入轮回，便一点惩罚都没有吗？！他闯鬼域救人之时，早就已经强弩之末，否则如何会受伤？他以为躲在桃林之中便一切无虞吗？若非蓝染年年到这里护着他，他早就灰飞烟灭了，还能等到你再次与他相见吗？”

　　“胡说八道！”

　　凰火热烈却也阻挡不住青我。

　　“千年来，他依仗修为硬抗天谴，皆是因你而起，你是他的因，破情失败，合该他自己受自己的果，你当他历劫失败还能安然无恙？！”

　　素夭心神激荡，凰火也神思不属，笼中的青我掌心浮现彼岸花，血红的花朵四散而下，瞬间布满了凰火笼，拼尽全力之下，凰火笼化作星星点点重新回到了素夭手中。

　　花瓣散去，露出青我一双赤色的瞳，“担心他？”

　　桃夭现，素夭美目流转，金色弦上红色的箭矢闪着妖冶的光，“你在骗我？”

　　“骗不骗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素夭手指一松，箭矢破空而去，青我看着袭来的箭，两指轻轻夹住了滚烫的箭矢，烫的他指尖生疼也没放手。

　　青我拿着那只箭矢看向素夭，“这些是明心所言，他与明珏同出一脉，历经人世八苦终得圆满，自请入鬼域，成为阎罗之一。”

　　素夭复又抬手，又一枚红色箭矢横于空中。

　　“你可知他当初如何破了情劫？他与那姑娘成婚，育儿，在那姑娘最幸福美满之时飘然远去，徒留有情人伤心。”

　　“看来那明玉也非好人，否则如何抛弃妻子？”

　　“但他二人却皆得圆满，而你与明珏历经千年，他已入魔，你们终要分离。”

　　素夭指尖一松，箭矢朝青我袭去，青我偏头躲过，他将掌中那枚红色箭矢递到素夭面前，“还你的绝情箭。”

　　素夭刚碰到箭矢，箭矢便消散了，红色的星星点点落在黑色的土地上消失不见。

　　素夭道：“有我在，明珏不会入魔。”

　　青我含笑，掌心浮现一朵彼岸花，“谁都救不了他。”

　　彼岸花从他掌心掉落瞬间迅速疯长，缠住了素夭的逃离双脚，她抬手之时花枝蜿蜒而上，缠上了她的臂膀，桃夭在爬满了彼岸花的花枝时消失了。蜿蜒而上的彼岸花在素夭的脸庞盛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朵，青我想，可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青我缓步靠近她，在那朵彼岸花旁说道：“阿素，我要你留下了永远陪着我。”

　　“妄想！”

　　凰火四起，顺着身上的彼岸花燃起火焰，然烧过之地复又长出新的花枝，那些花枝如春风中的野草，烧不尽。

　　“心有挂碍，阿素，你要怎么赢我？”

　　长弓带着小桃离开鬼域，经过鬼冢之时，无瑟等候多时，他瞥了一眼长弓身后的小桃，说道：“西华君要带她去哪里？”

　　“关你屁事，让开！”

　　无瑟闪身躲过袭来的长枪，“西华君这么不愿与我交谈吗？”

　　“跟你有什么说的，识相的赶紧让开，你不会再有刚才的好运气！”

　　无瑟摇头晃脑，“西华君可自行离去，不过你身后的那个姑娘得留下。”

　　长弓将小桃护在身后，手上飞速画了个符，“躲远点儿。”，他将小桃一推，“你要留她，看你有没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