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65、鬼域

　　浥轻尘趁着明珏绊住明心，抬脚走过二人激烈的战场，寒蝉亦步亦趋的走在他身边，“殿下，不看看结果？”

　　“不必，我姐姐说，我只管去找浥轻野，剩下的事不必管。”

　　“南翼君只身跳进镜中，如若出不来……”，寒蝉还未说完，浥轻尘猛然转身看向她，寒蝉瞬间觉得四周寒气骤起，她手指张开一转，抓住了一只鬼魅。

　　“殿下生气了？”

　　“你可以咒我，但说一句她不好，不管你于我有益与否，我都不需要。”

　　寒蝉倒是识趣儿的闭了嘴，跟着浥轻尘继续往前走。

　　鬼域一王四君八殿，八位殿主一向不愿掺和鬼王位的争斗，他们只想做好凡人的死后之事，善者奖恶者罚，迎一位位逝者之魂，度他们再次成人，或者被罚做畜生。

　　自那次鬼王浥柯上天界陨落，鬼域混乱数千年，鬼域众生浑浑噩噩，四位鬼君各行其是，要不是青我在浥轻野身边，鬼域还不知会如何。如今，浥轻野难得抓住时机，鬼王之位唾手可得，散落鬼域的八位殿主也纷纷归来，明心说得很对，鬼域还是需要一个鬼王的，至于是谁，他们不关心，只不过目下看起来，浥轻野是最好的选择。

　　浥轻尘前行没多远便又出现了巨大的门，沉重的门缓缓打开，空中高悬着的是一枚玉质的圆球，浑圆剔透。

　　圆球之上坐着一个宽袍潇洒的人，长发覆满圆球，看见人进来，那人微微低头，“寒蝉，这就是浥柯的小儿子？”

　　寒蝉微微弯腰行礼，“还望温殿主行个方便。”

　　温礼从上一跃而下，掌中凝结起鬼气，朝着浥轻尘便拍了过去。浥轻尘却在刹那之间旋身远去，温礼扑了个空，地上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温礼起身整了整滑落的衣衫，看向对面。

　　“你连我一击都不敢受？”

　　对面的浥轻尘看着脚下的坑，眼睛一低一扬，看着对面说：“殿主还是操心自己吧。”

　　温礼倾斜了头，随即离开地面，地底突然伸出鬼气，温礼手掌向下一压，鬼气消散在了空中，再看向浥轻尘的时候，对面却没了人。

　　“在这里。”

　　温礼回头之机，浥轻尘苍白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他掐着温礼的喉咙将人压在了地上。

　　“还请混元殿主行个方便。”

　　温礼虽然被掐住了喉咙，她却并不在意，“现在就想让我放你通行吗？”

　　手下的触感突然消失，笑着的温礼只剩下了宽阔的衣衫，空中传来温和的说话声，“去吧。”

　　空中的圆球突然坠落，寒蝉手中浮现曼陀罗长鞭，还未卷住浥轻尘，便被斩成数截，“寒蝉，你想魂飞魄散吗？”

　　“不敢。”

　　“那就看着。”

　　圆球坠落而下，浥轻尘顿感一阵压力而下，如泰山压顶，巨球压弯了他的脊背，浥轻尘单膝跪下，手掌嵌入土地之中。然他的眼中却无一丝惧怕，鲜红的颜色漫上眼帘，浥轻尘手掌一拍，身上黑雾缭绕而上，压在他身上的巨球稍稍偏移了一寸。浥轻尘手中召出佩剑，运起全身的力气勉力挥出了一剑。

　　只听得空中清脆的一声响，巨球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巨球落地之时荡起尘埃无数，浥轻尘如恶鬼重生，提剑而出。

　　“混元殿主，还有什么手段？”他剑指温礼，“尽可用出。”

　　温礼踩着一枚圆球站在空中，如看一只蝼蚁，她说道：“你身上有万鬼之力，你拿什么换的？”

　　浥轻尘道：“与你无关。如果殿主不再阻拦，我就要离开了。”

　　温礼闪至浥轻尘的面前，脸上露出微笑，“那我就恭送殿下了。”，说完，她便让出了路，双手置于身前，行了一礼。

　　浥轻尘看都未看，径直朝前走去。

　　寒蝉紧随其后，路过温礼的时候略停了停，“殿主，再会。”

　　温礼看着前面的人影，道：“你可真会看人，他连最后的一点儿善都要丢了。”

　　“如此甚好，鬼王妇人之仁于鬼域无益。”

　　温礼说道：“我不管你们闹成什么样子，今日过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宽大的袍袖一挥，寒蝉被送了出来，一扇巨门缓慢合上，关上的瞬间一丝叹息从门后传了出来。

　　第三殿的殿门缓缓打开，浥轻尘刚踏入门内便被地上出现的绳索困成了长长一条，寒蝉在旁边道：“殿下，这是锁魂殿。”

　　浥轻尘点头，“吕戮殿主。”

　　大殿深处走出一人，揣着双手，说道：“殿下安好。”

　　浥轻尘说道：“你也要拦我？”

　　吕戮道：“殿下，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大殿下距离鬼王位一步之遥，除却我之外，还有五位殿主，殿下，你赶不及的。”

　　“赶得及，殿主，我记得你曾答应我一件事。”

　　吕戮道：“殿下，我可以送你离开鬼域，且浥轻野不再找你麻烦。”

　　浥轻尘笑了一声，“他不来，我也会找他的，今日我来便未想明日之事。”

　　“殿下，如果殿下的母妃在应不会看殿下一意孤行。”

　　浥轻尘脸上的笑消失的干干净净，自己的母妃跟姆妈都已不在，他一路而来，未见一朵红色的彼岸花，他找不到母妃，姆妈也在那天没了。

　　“你跟我说母妃？”，浥轻尘开口道：“殿主，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是谁，你忘记了母妃是怎么死的？”

　　吕戮沉默了起来。

　　“吕戮，母妃一声孤苦，你忘记了吗？”

　　浥轻尘身上的绳索忽而松开落地，他走上前去，“吕戮，你欠母妃的，永远还不清的。”

　　自他走出那扇殿门，吕戮都没有说话。

　　吕戮想起他下到鬼域的那一日，众人相迎，他避开嘈杂人群，在三生石旁边遇见了一个小鬼女，小鬼女将手上的彼岸花递给了他。

　　“这位先生想写来世所等之人的名字吗？要附上一枚彼岸花才可实现。”

　　手上的彼岸花如火，站着的小鬼女如花。

　　只是，那一日小鬼女没有来，他在石头旁等了许久，只等来了鬼王要迎亲的消息，那一日，他手上的彼岸花，花落叶生。

　　明镜殿中，凝霜斩断的佛珠四散而落，明珏掌心微烫，他垂眸看去，掌心的“命”字熠熠生辉。

　　佛珠迎面而来，明珏又挥出一剑，佛珠却未被斩成两半，带着强劲力量的佛珠擦过明珏的脸庞，显出一道血痕。

　　“明珏，你心乱了。”

　　明珏的眼睛看向空中高悬的明镜。

　　明心道：“你的小姑娘，凶多吉少了。”

　　掌心中的字闪了两下之后彻底熄灭，明珏握紧了手掌，默默无言的看着空中的镜子。

　　明珏收起了凝霜，手心之中召出莲花，手指拈起一片花瓣。

　　“明珏！”

　　明珏手中的花瓣如利剑一般，直刺明镜，空中高悬的明镜应声而裂，镜中所困诸鬼纷纷逃离，立于破镜周围，双手合十诵经。

　　明珏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破镜中忽升起星星点点，接着传出凤鸣的声音，星光点点汇集成了素夭的模样。

　　明珏嘴角含笑，看着素夭慢慢睁开了眼睛。

　　“阿素。”

　　素夭活动了一下身体，凤目狭长，“仙君啊，渡人真是费力气。”

　　明珏伸开了胳膊，“过来，给我抱抱。”

　　素夭踏过破碎的明镜，一步一步，脚下生莲，走到明珏身边，“仙君，这里还有很多人呢。”

　　明珏却不管不顾，长袖一挥，将镜边的魂魄送去转生，随后将走近的素夭拉进了怀里，方才觉得踏实下来。

　　素夭问：“我是吓坏你了吗？”

　　“嗯。”

　　“但我听你说过，佛祖拈花一笑是心意相通，我以为仙君你会与我心意相通，会相信我能做到才会拈花而笑。”

　　“我信，但还是会怕。”

　　素夭安抚的抚了抚明珏的后背，“仙君放心，我在这里。”

　　素夭抱住明珏的同时看向后面的明心，妖冶的凤眼里透出冰凉的美丽，明心无端脊背发凉，听闻南翼神君护短的很，虽说刚才他已经手下留情，但南翼君恐怕并不会这么认为手下留情有什么用。

　　素夭松开明珏，明艳的又走了两步，她嘴角含笑，比鬼域中最艳丽的鬼女更加魅惑无双，只见她左手一抬，桃夭出现在手中，右手轻捻，凝出一枚箭，直指明心，“我家仙君脸上的伤，是你弄的？”

　　明心颔首说道:“恭喜仙君飞升。”

　　素夭说道：“既是恭贺，拿出点儿贺礼吧。”

　　明心身形一动，佛珠又出现在了指间，素夭又说道:“我劝佛爷别乱动，否则我的准头一歪，可能要弑个佛。”

　　明心指间的佛珠在他抬手之时顷刻便化为乌有，想要再化出佛珠却只余鬼域的空气，他心内明了，微微含笑，看起来不挨南翼君一箭，他怕是危险了。

　　想罢，明心念了一声佛，“南翼君，请动手吧。”

　　明珏叫了素夭一声，素夭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心里有数。”

　　明珏就看着素夭指间一松，眉眼昳丽，箭矢离弦而去，于黑雾缭绕中擦出一道光，箭尾擦过明心颧骨，留下一丝血痕。

　　箭矢并未消失，而是冲天而去，隐入暗色之中，紧接着听见一阵骚乱，似是一扇扇巨门坍塌之声，不久后，金色的光芒破雾而出，撕碎了鬼域黑暗。

　　高耸的台阶浮在空中，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扇破碎的门，每个门边都站着一个人，那些人看清箭矢来处，纷纷朝着阶下行礼。

　　行至第五殿的浥轻尘见与他对战的诛心殿主也收了手，向着阶下行礼。

　　“神君降临，有失远迎。”

　　他回身看去，自己已至阶梯中央，阶梯下面的素夭手持长弓朝他望来，眉眼含笑，他姐姐回来了。

　　浥轻尘听见阶下的素夭大声道：“那是我弟，你们，何人敢拦？”

　　阶梯上的人行完礼，一个一个隐去身形，不见了，台阶一路畅通延伸至高处。

　　素夭朝他摆手，“去吧，这样省事。”

　　祭台之下，蓝染看看青我，“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有何感想？”

　　青我看着祭台上的神女，眼神迷离，“依旧止不住心动，但是，还是晚了。”

　　“止戈，收手吧，浥轻野不值得。”

　　青我说道:“这由不得我。”，他仰头看向祭台之上，“鬼王位承袭下来了。”

　　祭台上，北风猎猎，浥轻野的眼神中透露着睥睨众生之意，“真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