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50、灵河5

　　“你在这里多久了，我早听说灵河岸边又孕育出了个灵物，就是你吧？”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仙女。

　　“你，你叫什么？”

　　“我叫素夭，素就是白色的那个素，夭就是桃夭的夭，你怎么了？”

　　他微微低头，“我，我不认字。”

　　素夭恍然大悟，“哦，我父君说天生灵物尚未开智，这样吧，你跟我一起上学去，这样正好你还能帮我分担一点儿注意力。”

　　“什么？”

　　“没什么。”，素夭拉着他就跑，“跟我来，你先跟我回家，我让父君跟先生说一说。”

　　握着他的手那么柔软，比他前几天摸到的云朵还要柔软，她飘起的长发扫过他的脸，丝丝缕缕的，带着花香。

　　南明上神正在院中练枪就见自家女儿拉着个人进了门，“阿素，你又跑到哪里疯去了，先生说你今日又没去。”

　　“爹爹。”

　　素夭伸开胳膊跑了过去，南明一下将她抱了起来，点着她的鼻子说：“叫这么甜也没用，你娘亲已经去先生家里了，回来有你好看。”

　　“爹爹，我去了灵河边，你看，这就是那个小灵物。”，素夭手指一指，“他灵智未来，让他跟我一起上学去吧。”

　　南明上神看过去，那小孩子倚在门外，脚都没踏进来，他摆了摆手，“进来吧，在那里干什么。”

　　他眼睛一直看着南明上神怀里的素夭，素夭也朝他招了招手，“进来呀，这就是我爹爹。”

　　她一叫，他就踏进了南明神殿。

　　素夭的娘亲叫做枫桦，是个很温柔大方的女人，他才来了没多久，枫桦上仙就拉着他要给他做新衣服了。

　　“你这衣服是你自己幻化而来的？”

　　他点了点头。

　　“有点单调，而且你刚被孕育出来，离开灵河边，灵力应当撑不了多久，是不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袖。

　　枫桦拉过他的手，“阿素这个孩子太闹，灵力也不好好修，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给她做的，最近她个子窜的有点儿猛，也给你做几套，好不好？”

　　“太麻烦了。”

　　枫桦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阿素已经在给你收拾房间了，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好不好？阿素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喜欢？”

　　“是啊，这是她第一次往殿里带人，长弓跟蓝染当初都是直接追着她进来的。”，枫桦微笑着说：“长弓跟蓝染是阿素的玩伴，大概你晚些时候就能见到他们了，这三个人除了蓝染那个孩子稳重些，长弓总是跟阿素一起起哄。我看你也很懂事，也能帮我们约束一下阿素。”

　　南明上神走了进来，说道：“那小孩儿，阿素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房间，走，我带你去看看。”

　　枫桦起身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去看看。”

　　“阿素说你没名字，小孩儿，你自己有没有注意，我们不能总叫你小孩儿小孩儿的，阿素倒是给你取了一个，她被送到云华先生那儿这些年也没多听些文墨回来。”，他看向枫桦，“你猜，她给这小孩儿取了个什么名字？”

　　“什么？”

　　南明上神叹气，“她说，‘他不是石头成精的吗，就叫小石头好了’。”

　　“阿素这个孩子。”，枫桦上仙摇头。

　　“小子，你自己有没有想法？”

　　他沉吟片刻，说道：“就叫小石头吧，等以后我大了再想大名。”

　　枫桦说道：“也好，等日后你大了，自己取个名字。”

　　素夭在门口张望，看见他们三人走了过来，“娘亲。”，她拉过他，“我们去看看你的屋子，我屋子离你不远，以后我们就能一起上学了。”

　　他就在南明殿里住了下来，每日素夭都要敲他的窗户，“小石头，我们出去玩儿啊。”

　　“不去，先生布置的课业你写完了？”

　　“没有。”

　　“那你还不去做，明日先生查到，你又要在外面听，别指望我给你求情。”

　　素夭苦着一张脸往他窗户上一趴，“我不会。”

　　他终于抬头看来，“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我写好了答案给你抄，第二天你还是没有写。”

　　“写字好累，不如打架，我的武艺是最好的。”

　　“武艺好没脑子就只会是莽夫。”

　　“脑子这种东西交给小蓝就好了，我用不着。”

　　他终于生气，“那你怎么不找蓝染去跟你玩儿！”

　　素夭从窗户外翻了进来，“小蓝忙着练脑子，叫不出来的，长弓最近被他爹送到西边磨砺去了，只有你了。”

　　她转而趴在了他的桌子对面，“小石头，陪我玩一会儿嘛，回来我就抄课业，明天肯定不让先生生气。”

　　他看着她的笑颜心里一软，“回来我看着你写。”

　　素夭一拍桌子，“没问题，走走走，我最近又发现了个好地方，能看见整个灵河，你一定喜欢。”

　　素夭的字很难看，他一个后来者都比她写的规矩，教她写字写着写着就被她拐出了门，就是第一眼的偏爱让他甘心做她的俘虏。

　　课堂上，素夭不想听课，变身成十万个为什么，一直缠着云华。

　　先生先生，这世间为什么有我？
　　因为枫桦上仙生了你。
　　先生先生，那为什么世间还有你？
　　因为我济世救人有了功德，原地飞升。
　　先生先生，为什么天上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好吃？
　　因为天上的东西没有人情味。
　　先生先生，为什么我非要写字？
　　因为可以静心。
　　先生先生，为什么凡间那么好玩？
　　因为人间的花比天上的香。

　　“先生……”

　　云华上神微微笑，“素夭，南明君送你来不是让你一直问为什么的。”

　　素夭仰着头说：“可是我有疑，当问。”

　　“当问也不是让你什么都问。”，他在旁边说道。

　　素夭大喊道：“没有人问你，臭石头！”

　　他放下手里的书，说道：“我不是臭石头。”

　　“你就是石头成精的，不是臭石头是什么？”

　　“黛石可做画眉之墨，枫桦姨母桌上就有。”

　　“肯定是你贿赂了我娘亲，她就向着你，总是罚我！”

　　“罚你是因为你不对。”

　　素夭蹭蹭蹭跑了过去，小手一拍桌子，桌上的书跳了一跳，“我哪里不对了？”

　　他蹭一下站起来，椅子“砰”一下碰倒了，“你偷偷往先生的茶水里放药！”

　　“又不会有事，就是让他睡两天！”

　　“他是先生，你这样对先生不敬。”

　　云华上神站在旁边，微微叹息，怎么又吵起来了？这两个小的整日都在吵一样。

　　他最后烦了，小手一指门外：“有本事出来，我要跟你打一场，咱们武力解决，大力！”

　　“你又叫我大力！臭石头！”

　　“大力！”

　　“臭石头！”

　　云华上神只能出手阻止，“好了好了，不要打。”

　　“你给我出来，今天咱们两个没完！”，素夭站在门口说道。

　　“去就去，反正我不会输你！”

　　两个人相携而出，云华上神伸了伸手，还是没跟出去，屋子里剩下的几个小的还躲在角落。

　　他跟素夭走出去好远，素夭偷偷往后面瞟了瞟，“先生没跟来。”

　　“知道，哪次先生跟出来了？”，他往云朵上一坐，“你每日里就不能分些时间在学堂上，练了这么久的字还跟狗爬一样。”

　　素夭往他对面的云朵上一坐，“你都叫我大力了，将来肯定是要凭力气的，武神要有武神的样子，虎背熊腰才是武神风采。”

　　他拧紧了眉头，“虎背熊腰？”，他上下一打量，“你这个个子还真的挺难的。”

　　“我以后还会长个的，将来肯定要比你高。”

　　他敷衍道：“好好好。”

　　“倒是你，一块石头，修为灵力那么弱，没人保护可怎么办？”

　　他说：“你保护我，我为你画眉。”

　　“画眉？”，素夭凑过去问道：“一直给我画眉吗？”

　　“只为你画眉。”

　　他便这样陪着素夭慢慢长大，得到南明神君的真传，灵力进步神速，只是素夭过来时他还会装作不敌的样子，这样素夭就会追着别人打。

　　一直到那天，南明殿上空明光忽现，素夭看着那五彩霞光呆愣了一下就往南明殿跑去，他看见她脚下不稳直接抱住她，“阿素。”

　　她眼睛里空空的，抓住他的手力气很大，“石头，我爹爹……”

　　他扶着她的后背，“我带你回去，别怕。”

　　刚进南明殿便看见了成群的人，他带着素夭穿过人群，看见了枫桦上仙抱着一柄剑，剑身越来越暗淡，那是南明君的佩剑。

　　枫桦上仙跟素夭在屋里带了好些日子，然后素夭一人出来了，他守在门外一见她的样子心就疼了。昔日欢乐的少女脸上灰白，唇色也失了往日红润，眼睛里水光闪闪，一走下台阶，眼睛里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他上前接住她往下倒的身子，“阿素。”

　　素夭抱着他，“石头，娘亲说她怕爹爹孤单，所以她去陪爹爹了。”

　　他看向屋里，“姨母她……”

　　她深埋在他的臂弯里，“石头，我是一个人了。”

　　“怎么会，有我在，我说过会陪着你的。”

　　那天，他觉得怎么她的眼泪有那么多，湿了他半幅衣袖。

　　南明君仙去，南地不可无人可守，素夭要替父镇守南方，他舍不得她一人去南地便跟着一起去了。

　　南地温暖，景色很好，他时常看见素夭在山坡上躺着，闭着眼睛，他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

　　“小石头，你又来了？”

　　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嗯，你又跑出来偷懒。”

　　“军中没什么事，我还不能出来一下？”

　　他笑了笑，转过身看她，素夭正合着眼哼着歌，惬意得很。

　　他说：“蓝染跟长弓又来了，要不要回南明殿？”

　　素夭睁开眼坐了起来，“不想回去，殿里空荡荡的。”

　　“可南明殿不能一直没人，我先回去把南明殿变一变，然后迎你回来。”

　　“你要变什么？”

　　他抬头看着天空，“南明殿是师父的宫殿，我们先换个名字，你可以趁着这几日想个殿名，里面的布置我也变一变，蓝染已经给你置办了不少东西。”

　　“你们几个？”

　　“想哄你开心，你来南地的这些日子都不怎么开心。”

　　素夭笑了笑，“小石头，你可真好。”

　　“你喜欢就好。”

　　五日之后，他便提前回了南明殿，跟蓝染、长弓一起布置新的南明殿，只不过，在他们布置的时候，南地叛乱，他得知的时候已经晚了，手上拿着的红绣球掉在了地上。

　　他匆忙赶去南地，遍地的血迹，他握着剑的手在发抖，怎么都没办法得到素夭的回应，蓝染劝他冷静，他如何冷静得了。幸好，远处的天空中迸发出桃红色的伞，他迅速赶到了附近看见素夭在人群中央，头盔已经不见了踪影，束起的长发飘扬，脸上沾着血迹。

　　“阿素！”

　　他看见她看向这边，露齿一笑，“你来了！”

　　长剑扫除一片青色的光，他握住她的手，“没事吧？”

　　“没事，来得正好。”

　　他们二人背靠着背，“怎么不告诉我？！”

　　“我可以应付的，而且你还在给我准备新宫殿。”

　　“你出了事，新宫殿给谁住？”

　　“你啊，你也是新主人。”

　　“我才不住！”

　　素夭将手中的桃夭变为长枪，“不住就不住，反正将来你也有新的宫殿住。”，她一个旋身挑飞一大片叛乱者，“改天你的新宫殿落成，请我喝酒啊！给我护着身后！”

　　她持枪而去，他跟在她的身后帮她护卫着背后，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那一战直到蓝染跟长弓带来了援兵才救下了他们，素夭身上又多了很多伤，她一边包扎一边抱怨着好丑。

　　“将来成亲给夫君看到岂不是要吓死他？”

　　他说：“他既然会被吓死，嫁他作甚？”

　　素夭说道：“也是，嫁他作甚，不如将来我娶一个，只要我不同意，他就跑不了！”

　　他垂下眼睛说道：“他都要跑了，你又为何娶他？”

　　“那我若真喜欢他，我肯定是要跟他在一起的，魂飞魄散也要在一起。”

　　他给她上药的手顿了一下，问道：“找个喜欢你的不行吗？”

　　“喜欢我的呀，喜欢我的多了，我总不能都娶回来啊，我未来的心上人会吃醋的。”

　　“阿素……”

　　她看向他，“怎么了？”

　　静了一下，他说道：“我，我想到我的名字叫什么了。”

　　“叫什么？”

　　“止戈。”，他说：“我希望今后不要再有战争，你身上也不会在出现新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