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岚》季纱桫

18、终绝思恋

　　连绵的雨终于在下了整天之后停歇。

　　冰凉如水的月光明亮的如同被雨水冲刷过玉石的光泽。看不见几颗星，深蓝的夜空空旷的让人窒息。

　　谢浅飞在荷池的后花园散步遇到了站在池边发呆的丝琉，莫名奇妙的相遇却如同约定过一般，两人相视一笑，一目了然彼此的所知，却久久无语。

　　谢浅飞的神色有些迷离，不知是因为庭院的月光太耀眼还是因为小少女眼中那燃烧的琉璃色太深邃，时间虽然过去，却总是萦绕在脑海之中。

　　“你为什么执着于这里呢？夏姑娘？”他温雅的笑容仿佛只是一层躯壳，任何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眸深处的忧伤。

　　丝琉银色的长发带着淡淡的光晕，她不答反问，“塞北墨家，不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么。墨妍，还想要什么呢？”却也是在作答。

　　谢浅飞低头深吸了一口气，“一定时有什么对她来说重要的事还没有做吧！丝琉，你也别再执着了，身为族护的男人当初离开家想必就是来找墨妍的。即使他曾带你私奔，当初私奔的，也只有你一个不是吗？”琥珀色的眸子突然失去了所有张扬邪气，只是一瞬之间，“莫梓涟啊，大概是我这一生注定的克星。我真的太傻，我要他带我走的时候，他就说过，他有他的使命，要我等他完成使命再来接我，我却怎么都不肯。我曾经把他当做我的全世界，可，终究是这样的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谢浅飞忽然轻叹道，“他叫莫梓涟吗？却倒是子莫恋啊！”

　　丝琉愣愣的呆在那，喃喃的念着，莫梓涟，子莫恋，子莫恋。他，原来是不能爱的人啊。
　　良久，她却突然笑了出来，凄凉而释然，“是呀，私奔的只有我一个呢，我还用我自己杀了这么多人。”谢浅飞没有抬头，“药王夏桐修的女儿，听闻是药王以十年时间用天下珍奇百草喂出的药人，其血之效，可通天地，甚至可比江南碧家。”

　　丝琉只是凄然的笑着，美得不可方物，“爹创造这样的我出来，其实是想救人的。牺牲自己女儿一个，可以救活很多很多人，可是我的生不如死的痛苦他从未问过。所以当初我逃走，就是想报复他对我做的一切，还真是任性啊。”谢浅飞抬头看丝琉苦笑的表情，凝透的眸子带着慰藉人心的清凉与悲怜。丝琉却只是自语般的倾诉，“当初我信任池沙琴的话，为了夺回梓潋开始用自己的血帮她做事开始，我就已经万劫不复了。可是，无论我怎么做，终究是换不回他。”

　　“她要你帮她做什么？那些娃娃？飒雪说他们都是试验品？”

　　“其实飒雪说错了，他们都是牺牲品。池沙琴要我帮她制造一个可以用血鞭绯炎的人，可当我配出方法时真的犹豫了。”谢浅飞微愣，“犹豫？”

　　“嗯，”丝琉凄然点头，“我太清楚身体里的血被一点点侵蚀掉，身体的温度被一丝丝抽出，没有一点温度好像永远无法逃出地狱的感觉，那简直是比死还要可怕的过程。”紫衣下的双肩有些抽搐，“所以，我突然想要救一个人，作为药王的女儿唯一想救的一个人。”

　　“谁？”

　　“我当时还不知道，只是想在没有研制出解药之前决不让任何一个人受那种痛苦。所以我以失败的试验品为名，用那些人来拖延时间，直到……飒雪。”

　　“她啊，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救的人，但是我忘了我只能救身体，而救不了她的心。”

　　天空中突然洒下濛濛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

　　“够了，丝琉。别再折磨自己了。”他温扬的声音落进她心底。

　　她不语，绝世容姿尽是凄凉。

　　“回去吧，该着凉了。”白衣青年道。

　　那一声回去吧，仿佛是少女等待了千年的召唤，她闭眼，纤长的睫盈盈欲动，终於没有流下眼泪，“是该走了……”

　　他们离去之后，又是一场廉纤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