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岚》季纱桫

17、邪剑公子

　　牵着少女的手冰凉的没有温度，他跟着池悠悠的脚步，一步步迈向机关开启的地下。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他，叫他停下脚步，彻底离开这里，他却一步也没有回头。

　　踏入暗无天日的水牢，腐烂的恶臭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当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一股水的馨香竟也夹杂在其中。看过去，整个房间由一个半圆环的水池分成两半，中间用白玉石的矮桥连结着，一个被铁链锁住的人就在水池的对岸，不可置信般的，那水池中的水竟是清澈见底的蓝碧色，纯净的透明，水光将整个白玉石制的水牢映成水光斑驳的亮蓝色。仿佛没有一丝杀气，一切宁静而柔和。除了身后为两人开门瑟瑟发抖的侍女。

　　“看！那个就是谢忘忧了，别人又叫他毒公子又叫他邪剑公子的，可他连飒雪一招都没接下来，长得也不怎么漂亮啊！姐姐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呢？”柔软而湿润的小手一直抓着他的手腕，语气却好像有些抱怨。

　　谢浅飞眼中的墨色深邃的让人心寒，无法抑制的异样流出深湖般的眸子。

　　过了石桥，眼前的‘人’缩在墙边，灰黑色的头发杂乱的披散着，好像在毫无戒备的休憩。然而当两人再接近两步，那人猛地起身，向两人扑去，谢浅飞潜意识的向后闪身，却发现身侧的小少女依旧从容镇定的抓着他的手腕。他定住身形，不出所料，脖子上紧扣的铁圈让那人在两人身前三步处止住，发出刺耳的哀号。一只手向两人抓去，另一只手正抱着一物，一根白骨，人的腿骨。

　　“他饿了哦！又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池悠悠调皮的笑着。那人的眼睛闪着幽绿的光芒，如同野兽一般。甚至映不出自己的身影。谢浅飞没有表情，仿佛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似乎早已失去人性的男子，灰暗的脸庞依稀看出可以昔日的俊朗，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也可以从布料上知晓出往日的荣华。然而那双空洞麻木的嗜血的眸子与饥饿的野兽毫无区别。一个二十出头的活泼青年，竟会在一年之内变成野兽，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岚？

　　邪剑公子，谢忘忧。在谢浅飞的眸子中找不到一丝情感的变化，漫布的，全是绝望。

　　“嗯?那不是姐姐的腿骨吗？不是连骨头都要吃掉吧？”谢浅飞不可置信的看着池悠悠。

　　“呵呵，你不要怕，浅飞哥哥，是姐姐自愿把自己给他吃掉的！他早就谁都不认识了！就算我把姐姐给他，他也会吃的干干净净的。姐姐最喜欢这样对待那些讨厌的人了，所以，我才这么对待她最喜欢的人。”小少女的笑容透着邪气，话语间带着无法抑制的怨恨。“这个比喜欢我还喜欢的人。”

　　“他……怎么……变成这样的？”谢浅飞的话丝毫不像问话，反而像是喃喃自语。其实早已猜到其中的缘由，却只是不敢相信，若是自己饥饿到极致，会吃人还是自杀？在那样的时刻，生存的本能会不会战胜一切？将亲情、爱情、友情、道德、信仰、正义全部抛开？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个男子，明明可以安宁的过完一生，明明……

　　一种彻骨的痛从白衣青年的胸口漫延开来。

　　“啊！”侍女的叫声传来，谢浅飞心中一惊，池悠悠放开自己的手中多出一物，再猛地回头，只见侍女瘫倒在地，左胳膊连同衣袖凭空消失，血流了一地，将翠衣染成鲜红色。

　　可就在自己身侧的池悠悠只在自己的感觉中消失了一霎那而已，以自己的眼力，她竟可以在一瞬间做到折断那少女的胳膊再回来，而却让人几乎没有感觉她离开，在这湿冷的水牢里，谢浅飞不禁感到寒意。身侧的小少女手一扬，将侍女的手臂扔向那人，那人立刻像饿狼一样扑向那截手臂，疯狂的啃噬起来，谢浅飞看的瞠目，那人吃的满嘴是血，却一刻也不住嘴。直到那个手臂露出森森的白骨。

　　“悠悠！”谢浅飞一把抓过这个可怕的女孩的双肩，紧盯住她那清澈的眸子，他突然间发现，她黑玉色的瞳孔中竟有一抹深紫。琉璃般的颜色，火焰中的琉璃。

　　这孩子，根本就出生在地狱之中。她跟自己一样，本就不应踏入这纷乱芜杂的尘世。
　　不如……归去。

　　那火焰中琉璃的色泽，满是孤独与哀伤，一如白衣青年眸中深不见底的忧伤，“回去吧！”这三个字仿佛包涵了深深的叹息，谢浅飞说完，转身向外面走去。

　　悠悠，就让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既然已经没有让光阴倒流的办法，一切都已如此清晰明了。我，也不会再继续徘徊。